虞鸦赶紧站到中间分开二人,她挡在东君身前,对紫英心虚一笑:“紫英姐姐,真巧啊,你在怎么也在这......”
紫英哼笑一声,缓缓收回落在东君身上不善的目光,没好气:“怎么,许你闯祸之后还带着小白脸游山玩水,不许我出来走走?”
什么小白脸!?
虞鸦手忙脚乱,“不不不、我没有……”
尴尬地瞟了一眼身后的东君,见他没什么反应,甚至脸上似乎还比刚刚还多了一丝笑意。
虞鸦:......
虞鸦又快速回头,眼神真挚地望着紫英:“误会!都是误会!东君是我路上遇到的朋友,怎会是小白……”
在紫英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虞鸦莫名感觉羞耻,越说声音越小。
“行了,我不管他是你的小白脸还是狐狸精。”
啊啊啊!
紫英毫无察觉虞鸦内心的崩溃,自顾自道:
“逍遥……你师父出关后,帮你把当年的事情查清楚了,杀人也好,心魔也罢,都不关你的事,自上次一见,你就再也没回去过,也不传信息回去,你知不知道虞钰都快找你找疯了。”紫英皱眉道。
是在说之前她私逃白玉京那事,虞鸦对此不置可否。
当初在外人眼中,虞鸦出于某些原因私自下界,再加上受到刺激神志不怎么清楚,给当时善后的仙官带来不少麻烦。被抓回去关禁闭时又再次出逃,自此下落不明。
说起来,当时下界时还遇到同样下界的紫英。
当时二人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虞鸦:“紫英仙君……”
紫英别过头:“……”
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当时紫英扭头就走,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丝烦躁。
然后,虞鸦在紫英仙君的默许下,跟着她走了一路,又发现一条更隐蔽的下界小道。
回忆起这段往事,虞鸦恍然忆起,白玉京传言,紫英仙君性情冷淡,不喜巧言,但偏偏这样眼底揉不得沙子的仙君每年的某段固定时间都会下界去人间,不知去做什么。
当初虞鸦就是碰巧赶上了她下界的日子。
那今日……?似乎也是。
知道紫英不是特地来找自己,虞鸦松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面对紫英总是莫名的心虚,也许是因为在逍遥子殿中初见,紫英面对一堆破烂,各种缺胳膊少腿的法器沉默了许久,最后瞥了一眼虞鸦手腕上黯淡的镯子,皮笑肉不笑地问了虞鸦一句:“……虞鸦是吧,我记住你了。”
虞鸦讪讪地想,也不知当初……她有没有认出自己。
那边,紫英眯了眯眼,见虞鸦这副心虚的样子,心里一凸,她阴恻恻地开口:“虞鸦,别告诉我,上次给你的一堆长剑也没了?”
“啊?哈哈……”
虞鸦傻笑,试图蒙混过关。
那边紫英长眉一挑,看起来像是要骂人。
“这位道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东君打断道:“兵器不就是给人用的吗?有损耗再正常不过了,重新再打不就好了,”他瞟了一眼面色变青的紫英,“莫说是一件,若换作是我,一次给道长姐姐个十件八件,道长姐姐哪样顺手用哪件。”
话音未落,一阵激烈的叮叮当当声伴随着紫英气急的怒骂响起。
紫英叉腰,腰间铃铛因大幅度动作而不停晃动。
“你个...懂什么,你知不知道每一件...需要耗费多少心血!”
虞鸦赶紧拉住紫英的袖子,提醒她慎言。
“好姐姐!冷静,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不懂这些的,只是一时口不择言,莫要生气、莫要生气......”虞鸦抚着紫英胸口顺气,抽空回头望了一眼火上浇油还满脸无辜的东君,小声道:“东君,确实是我太废武器了,而且紫英打造兵器很辛苦的,你少说两句。”
紫英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气得要打人的手,用一种看狗男女的眼神看了看虞鸦又看了看东君,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
“呵,出息了啊,就知道为野男人说话了,也不管管你好姐姐的死活,回头我就告诉你师父和哥哥,你被不知哪里来的野狐狸迷了眼睛!”紫英愤怒甩袖,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听到这话东君目光一闪。
虞鸦讪笑,没什么说服力地辩解道:“紫英姐,别这么说,东君怎么会是野、野男人呢……”说到野男人,虞鸦险些咬了舌头。
闻言,紫英倒是稀奇,她望着虞鸦的目光匪夷所思。
虞鸦在这目光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下一秒,紫英毫不客气地指着自己的脑袋,语气说不出的阴阳怪气:
“我说虞鸦,你不会真的觉得路上随便遇到一个凡人长他这个样子吧?哪个有人性的男人会顶着这么一张脸出来招摇过市,”她对着东君的装扮指指点点,冷笑道:“这种伎俩姑奶奶我早八百年前就领教过了。”
“我……我……不、”虞鸦被说得哑口无言。
她其实也知道,事情可能有些巧合。
但是虞鸦有她自己的节奏,一切都还在掌握中……吧?
见虞鸦说不出话,紫英幽幽补刀:“揍人的时候挺利索,现在怎么?脑子被你旁边这位吃了?”
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虞鸦连连求饶,只觉地还不如跟她打上一架,也免得受这番架在火上烤的滋味。
东君倒是毫不在意,轻笑一声,道:“这位仙君好大的火气。”
闻言,紫英目光移到他的脸上,凉凉的目光似乎要刮下他的面皮。
“不管你跟在她身边有什么目的,我劝你趁早滚蛋。不然……”紫英目露威胁。
闻言,虞鸦只觉紫英说话太过,正要阻止,却被东君抬手拦住。
东君抬眸,眼中带着一丝凉意:“我自是爱跟在姐姐身边,况且仙君怀疑我的身份,又有什么证据,凡事,还是先拿出证据才好。”
紫英自是没发现什么证据,若是发现还跟他废话这么多,早就一鞭子抽上来杀他个皮开肉绽了。
她冷笑一声,目光不善:“你最好不要做什么对她不利的事。”
东君轻哼一声:“那是自然,我喜欢姐姐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做对姐姐不利的事,对吧,姐姐?”
东君转过身来,眨了眨眼。
虞鸦登时忘了刚刚吵得一大堆,连连点头,对紫英保证:“对啊对啊!一路多亏东君帮忙。”
似乎被东君一口一个姐姐或是被虞鸦这幅迷了心窍的模样气煞,紫英脸色难看地移开目光,咬牙切齿道。
“……谁管你!”
虞鸦见状笑了笑,不在意她的口是心非。
每到这个时候,紫英仙君的心情都异常差,而且她最讨厌那种看起来小白脸类型的男子,似乎与她的过往经历有关,这下东君是正好撞上枪口了。
虞鸦暗叹一声,赶紧转移话题切入正题。
她目光投向紧闭的城门处,问道:“紫英姐姐可知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我们一路走来见地上草木凋零,水中似乎含有不明毒素,已经蔓延至城外了。前面是朝廷派来解决此事的人吗?”
紫英闻言嘲讽一笑,眼神虚虚地投向城门,神色透着虞鸦从未见过的薄凉:“朝廷解决?呵,是解决,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情。”
虞鸦正疑惑,紫英已经收回视线。
她垂下眼睛,脸上看不起表情地继续道:“城中情况不明,我初到此地还未入城探查,城中不许进出。”
虞鸦皱眉,心中有些猜测:“为何?”
紫英抬起头,目光深邃,她望见虞鸦的神情,微微一愣,反而有些释怀地笑了一下,叹息道:“朝廷下令封城,三日后待柴火油桶运过来,便要大火焚城。”
紫英说完这话便沉默下来,场中一时安静。
“……焚城?”
虞鸦吸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她故作轻松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治好城中之人不就行了。”
紫英闻言瞥了她一眼,被接二连三的破事影响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闻言正色道:“城中事情恐怕不是这些官兵说得普通的瘟疫,我看其中恐怕有妖鬼作祟,很大可能是瘟鬼作怪带来此次灾难。”
“如此,那我们便先去城中探查一番罢。”
紫英点头答应:“我刚才正要进去,便看到了你,正好,多个人方便一些,一起走吧。”
说罢转身率先朝城门迈去。
身后,虞鸦还是不太放心,她戳了戳东君的手臂,换来东君一个疑惑的眼神,两人眼神交流一番,最后虞鸦欲言又止,只小声对东君道:“到时候跟在我身后,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东君一愣,唇角翘起一抹弧度,乖乖应道:“好,都听道长姐姐的。”
走在前面的紫英翻了个白眼,凉凉地撇了眼身后嘀嘀咕咕的两人,嘴里骂骂咧咧:“破小白脸……”
东君柔弱无助的声音传来,“……是在说我吗,我是不是给姐姐添了很多麻烦……”
“不不不,怎么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紫英姐刀子嘴豆腐心心,你别听她这么说……”虞鸦小声嘀咕地声音随风飘进紫英耳中。
紫英气急,也不想回头看两个糟心的玩意,在心底暗骂一声,脚下步伐越走越快。
“站住!都说了不许再往前了!”
虞鸦脚步一顿,城周围着许多官兵,不远处还有停着装着粮食水桶的车马。
“喂,你又是什么人,好哇!竟然还带着一只乌鸦,给谁报丧呢?!晦气!快滚!”
一个小兵拦住东张西望的虞鸦,见到虞鸦肩上的黑鸦更是面露厌恶,当下就要驱逐几人。
“跟那个紫衣服一伙的?听不懂人话吗!?”
虞鸦皱眉,侧身护住黑鸦,正欲开口。
听到这边的动静,附近的官兵都警惕地靠过来,为首的黑脸将军也看了过来,他皱着眉头,手按在腰间长刀,面色不善地厉声呵道:“干什么,朝廷封城!快快离开此处。”
虞鸦上前一步,拦住脸色黑沉的紫英,连忙解释道:“这位将军,我们云游无意经过此地,发现城中异样,特来帮助你们解决此事的。”
闻言,拦在她们身前的官兵面色微变,眼神有些迟疑地望向领头将军。
将军面色不变,看不出什么想法来。
他打量了一番几人装束,沉声道:“几位莫开玩笑了,这不是玩闹的地方!城中瘟疫严重,传染性很强,还请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虞鸦笑容不变,温声劝道:“多谢好意,我们几人乃云游至此的方士,观城中疫病不同寻常,疑似妖鬼作祟,普通方法恐怕不起作用,不妨让我们一试,也算为城中百姓求得一线生机?”
领头将军唇角微抿,似乎有些动摇,然而他却摇头道:“不行!朝廷下令封城,吾等只听军令。”
紫英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她冷冷道:“朝廷命令?不过是权贵皇族选择的最符合自己的利益的方式,他们下令时何曾想过此地活生生的平民百姓!”
出乎意料,将军没有说话反驳,却又没有其他反应,只是无言地站着,脸上表情肃穆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半晌,才重复道:
“……不行!国有国法。”
正值僵持之际,虞鸦突然叹了一口气,诚恳地望向将军:“将军的顾虑我等明白,可是将军你想想,朝廷下此命令是为了解决此事,让瘟疫不再蔓延。将军便放我们进去,若是治的好了,大家皆大欢喜,若是治不好,就当我等与此地百姓共存亡了。”
将军闻言嘴唇一颤,眼中闪着不可置信的光,最终,他凝望着一行人,语气缓和下来,郑重一拜:“道长大义。”
“将军快快请起。”虞鸦连忙扶起。
韩束起身,面色带着颓然:“我敬佩几位道长的大义,我本名韩束,是大余国将军,身后是大余国的百姓,我何尝不想救他们……只是,皇命难为,期限只有三天。还望几位听完我说的话再仔细考虑。”
虞鸦应道:“这是自然,我替城中百姓多谢将军。”
韩束摇了摇头,眼中划过一丝痛楚,为几人介绍起这件事:“几位道长要想好,城中瘟疫古怪,短短数日,流波城整个沦陷,这种疫病传播速度极快。恐怕很难在三天内研究出治疗方案。”
“几位道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带上我们这干净的水走上一两天,便能远离这瘟疫区域了。”
说到这,韩束一顿,面露痛色。
“……可诸位若执意进入,三日后城中若仍无起色,我等也只能按命行事,还请诸位三思。”
“将军不必再劝了,吾等意已决。”
韩束欲言,然而虞鸦摆了摆手,道:“将军,留步罢。”
闻言,韩束只好侧身,摆手让士兵分开一条道供通行。
“对了,”虞鸦突然转身,对着韩束微微一笑,“还有一事要请将军帮忙。”
“道长但说无妨!”
“到时城门口可能会递出张药方,若是有余力还请运送一些药草,放在墙边就好。”
闻言,韩束郑重点头。
虞鸦见状提醒道:“另外,这三日内城中不论发生什么动静都人不要靠近,再会!”
“诶……”刚才骂晦气的小兵望着几人背影,不由自主迈步,抬手似乎想挽留什么。
虞鸦余光瞥见,挥了挥手,徒留小兵站在原地看着打开又合上的城门心中不是滋味。
将军韩束依然站在原地,像恪尽职守的雕像,遥遥望向城中,随着城门再度关闭,城中景象也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缕风扬起他的发丝,衣袂翻飞间似乎夹杂着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气。
他的目光转而投向皇城的方向,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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