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鼓声从天际传来,神法司位于神州中心名为渝城市的一座山城,神法司大厦坐落于渝城市最繁华的地区。
神法司大厦外渝城市繁华依旧,凡人是听不到来自天界的鼓声的。鼓声只敲在众仙耳边,连响三声。伴随着尖细的嗓音,“天旨到——”三个字重击每人心口。
负责与天廷联络的天连部部神百花仙子脸色变了变,她处事圆滑极有经验,眨眼间脸上就堆起恭敬谦卑的笑容,翩然飞至大会堂门口。
高大的铁门无声开启,百花仙子一人簇拥着金发面白高举帛轴的仙人步入。
众仙默契地摒住呼吸,即使没有见过,但在场九成仙人都能猜到来人身份——天奴,服侍玉帝的侍从。
见天旨,如陛下亲至。
天奴在百花仙子谦卑的指引下走到主席台上,面对大会堂两千多站直身体态度恭敬的神仙,天奴神情傲然,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神法司从前只是罪仙赎罪之地,即使赎罪方式有所改变,也有一些并非罪仙,却仍旧只是与凡人为伍的下仙聚集地,没有人看得上这里。
连带着几位主动来神法司当部神的上仙,也被天奴在心中暗自鄙夷。
天奴缓缓打开天旨,尖细的嗓音无比刻薄,“天机宫预测,地仙谢无依,至阴至邪,为祸四方,当诛。”
念完天旨,天奴侧过身,直视正中央并未起身的敖衍,殷红如血的嘴唇蠕动:“少神大人,哪位是,谢无依?”
谢无依心中大惊,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脖颈一片光滑,哪还有几乎和她融为一体的玉坠。那可以隐藏她至阴命格,于她而言重如生命的玉坠,不见了!
赵崇微微欠身的身形一顿,后背冷汗涔涔,他摒住气,一下不错地盯着神法司的主事人,也是唯一不惧天奴、能够改变谢无依命运的少神大人。
他不太想看到,神法司才立起来的典型,如此迅速坍塌。
“吾知道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敖衍神色淡淡,似乎已经料到当下局面。
天奴一噎,“少神大人,莫让小仙为难。”
他言语恭敬,脸上的倨傲却很明显。天奴二字,就是捧高踩低的代名词。见敖衍拒不配合,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金色的法宝自宽大的袖袍中飞出,正是历代天奴相传的法宝扼命锁。
扼命锁能锁定一人神魂,法力低微的小仙任其飞天遁地也无法逃脱。
沧鹤神办处异口同声的快逃响起,谢无依从座位上霎时飞起,还不忘抽出张郃的仙剑斩向冲她飞来的扼命锁。
剑在谢无依手中,凝聚着她在刹那间汇集的力量,清脆的法器碰撞声响起,扼命锁在天奴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摔在地上。
那被历代天奴用来夺取无数罪仙性命的法宝,竟伤不了眼前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分毫!
天奴嘴角抽动,面露戾色,大喝一声:“刘神将!”
随着天奴声音落下,尚未关闭的大门外,一阵浑厚斧气直冲谢无依袭来。
斧气浑厚而迅捷,根本不是谢无依一届地仙所能抵挡。她来不及躲避,被震飞到主席台上,隔着一层薄薄的会议桌木板,她与少年神君,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
她吐出一口鲜血,尝试着站起来,又重重摔在地上。
褐袍青年接着甩出斧头,斧头在空中旋转,划出漂亮的弧线,冲着她的面门,轻易地携着一击必杀的战意。
谢无依呆愣地盯着冲她而来的神斧,在这短短片刻,她感受到比五天前的上古大妖还要强大数倍的力量。
原来,她如此弱小,弱小到如一只蚂蚁,可被别人随意碾死。
而别人碾死她的理由,是因她天生的至阴命格。
或许,她生而有罪,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那样的命格,是她想要的吗?
强烈的求生**使她艰难地提起剑挡在自己身前,更为浓烈窒息的死亡气息笼罩而下,迫使她的眼角不自觉淌出一滴血泪。
众仙齐齐闭眼,便也无人得见,一柄通体幽蓝的神剑挡在谢无依身前。
蓝色布条覆在她眼上,耳边传来沧鹤神办处向来沉默的新人郁随的声音,“闭眼。”
下一刻,兜率宫神斧与三界第一神剑相撞,发出耀眼刺目的火光,若有人在此刻睁开眼,眼睛会不出意外地被灼伤。
片刻后,硝烟散尽,神法司大厦依旧在轻微摇晃。少神双手撑在桌上,眼中蕴着骇人的风暴。
褐衣青年小跑进大会堂,他捡起泄完力掉在地上的斧头,不解地看向主席台上的少神,“表哥,你为何以天炼剑阻我杀她?”
来人正是敖衍姑姑杨婵之子,刘沉香。
少神面无表情,声音冷冽如冰,“不以天炼剑相阻,那该眼睁睁看你杀死吾的神执?”
沉香立时噤声,他还是不能理解,他只是觉着敖衍面无表情实则怒到极点的模样像极了他的舅舅杨戬,一样的令人胆寒。
谢无依闭着眼睛,却清晰感受到神法司大厦震荡的余波。
赵崇有些站不稳,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细汗,神器相撞声响起时,只有他看见,用来与兜率宫神斧相抗的神器,正是少神大人的法器、三界第一神剑天炼剑。
两大神器交手的余波足以毁掉整个神法司大厦和半个渝城,连大会堂大多数神仙,也难免身受重伤。
他站在敖衍身侧,听到少神大人此刻呼吸声稍微沉重一点,那是他迅速结阵防止两大神器相撞而产生的毁天灭地力量外泄的疲累。
不少人心中骇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对少神大人恐怖强大的法力有所体会。
要是少神不接下这一招,就只有谢无依会被斧气吞噬到神魂俱灭。
“吾的神执”,众人细细咀嚼少神话中深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在心中升起看好戏的兴奋来。
少神大人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位才受到褒奖被他亲手赠予神执令牌的小仙,轻而易举地殒命。
众仙虚惊一场,只有天奴怒极,他冷冷地看向敖衍,尖细的嗓音像用指尖在黑板上摩擦,不满道:“少神大人,你这是何意?”
但刘沉香早已反应过来,他先一步揪住天奴衣领,拳头抵在他胸前,“你不是说,陛下下旨让我诛杀谢无依?”
天奴法力不高,在沉香禁锢下一点也动弹不了,抢功的事被他当众戳穿,一时有些紧张。
他是陛下跟前红人,众仙惧他几分,被抢功劳也只能吃哑巴亏。要不是自己打不过谢无依,也不会把人头让给刘沉香。
但天奴很快冷静下来,他倨傲道:“刘神将,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看看该如何才能诛杀此罪仙,免得难以复命。”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试图扯开刘沉香的禁锢,但刘沉香根本没有在意他的话,转头看向敖衍,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地询问:“表哥,怎么处置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他既然听不懂人话,就不用回到人群里了。”敖衍已经平复先前毫无准备的法力波动,目光转向一旁,不在天奴身上多费口舌。
“好,我把他变成一只鸭子,送去仙禽园。”沉香恶狠狠地踹了天奴一脚,“算了,日后你只得在天上待半日,剩余时间,我便逮你到下界,当上半年鸭子,直到你能听懂人话为止。”
刘沉香又纠结地看向倚靠在主席台边上,嘴角还有胡乱抹净血痕的谢无依,“那她?”
他还是跟刚才一样的说辞,“你回禀陛下,我已知晓此事。”
顿了顿,怕沉香听不懂般补充,“我会看着他,不会让她为祸四方。亦或,在她为祸四方前,斩杀她。”
沉香点头,从挂在腰上的布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谢无依身边,说了句:“这是我从老君处得来的愈伤仙丹,送你。”
他拖着天奴离开,还不忘嘲讽:“敢坑小爷,看来你早已忘了,你先前的天奴是怎么死的了。”
少神缓缓走到会议桌前。
少年身着雪白鲛绡质地锦袍,腰束雪青色独山玉腰带,白玉冠束起半数墨色长发。
白炽灯闪耀明亮,谢无依费力地抬起眼皮,她清晰地看到少年清冷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着淡漠的薄唇。
他站定在谢无依身前,垂眸时睫毛浓密纤长。
他微躬身,朝谢无依伸出手。
这一刻,少神短暂地走下了神坛。
谢无依未受伤的左手搭在少神伸来的右手上,下一瞬,二人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众人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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