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屿沦陷》
文/徐书晚
晥城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一连好几天,空气潮润,混杂几分闷热,恰是江南梅雨时节。
周末,时听难得不加班,窝在家里一整天没出门,三餐全靠外卖救济,虽如此,这个周末她也不大开心,只因中餐吃得半饱时被客户一通电话打断,性格使然,她唯唯诺诺应承下来,将客户的要求照单全收,随后抱着笔电在客厅改了一下午设计稿。
修改到满意为止,她将设计稿发给客户,客户一直没回她。
她窝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雨水铺满窗台,慢慢等。
下午六点半,西方一块天空褪去阴霾,绛橙色夕阳染红大片,光芒透射,晶莹水珠沾在玻璃上,搭配窗外雾蒙蒙的天空,竟呈现出十分奇诡的画景。
职业病,她立刻拿出手机拍下几张,随后挑挑拣拣,弄了张猛一看还带点儿艺术氛围的发到朋友圈。
她不常发朋友圈,所以难得发一次的效果大概就像诈尸,通讯录里不太熟悉她的人兴许一脸问号——who are you?
点赞的人不多。
时听叹口气,放下手机去煮了杯咖啡,回来后抄手机一看,显示有未接来电,她忽然紧张起来,心跳微微加快,犹豫了至少十秒才回拨过去。
客户的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友好呢。她努力定了定神,额头冒了细密汗珠。
“抱歉张太太,我刚才……去上洗手间了,设计稿刚才给您发过去了,是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要是客户知道她居然是因为煮咖啡才没有接电话,也许就更不友好了。
客户张太太道:“图纸我看了,哼,改得不错。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和你们老板是老同学,这一单我才不找你们公司做呢,晥城一流的装饰设计公司那么多。唉,上次发给我的图,你们居然把室内的楼梯画到室外去了?!什么破毛病?你们公司的设计师到底有没有专业资质啊?不会报一个绘画班学两个月就出来接单了吧?开什么玩笑!这套loft我给儿子回国准备的,你们这么马虎!”
时听握紧了手机,指节有些发白,客户看不见,她还是习惯性地扯了笑皱眉答道:“抱歉张太太,上次的设计稿是公司另一位设计师的助理做的,助理是新手,还不太熟悉绘图工作,那位设计师忽然跳槽了,所以这一单由我接手,您没有意见的话……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哼,还好吧,设计稿发给我儿子看了,他说很喜欢,就按设计稿来装修。什么时候可以开工弄啊?”
时听松了一口气,答:“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完善,然后我们这边的业务员会做一份报价单给您,装修材料定价和施工费用什么的,确定好了之后就可以施工了。”
“哼,我不缺钱,装修材料都给我用最好的,尽快啊,我儿子想尽快搬进去住。”
“……好的,我们尽量。”
“嘟”一声后,客户挂了电话。时听也彻底松了一口气,手机一抛扔到沙发,端起那杯余温尚存的咖啡喝了一口,下一秒苦得她皱眉,她忘记加糖加奶了。
七点左右,她叫了平时常吃的一家煲仔饭,但因为下大雨的缘故,外卖小哥半小时还没送到,她窝在沙发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机,补看一部最近的新番,又等了二十分钟,门铃才响。
慢吞吞揭开外卖盒,手机又响了铃,她手一顿,以为是客户张太太,又紧张起来,咬着牙拿过手机,才发现是好友孟昭打来的,她瞬间放松下来,一边拆筷子一边按了接听。
“怎么了昭昭?我吃饭呢……”
那边一句河东狮吼。
“哈?!”
为了耳朵,她将手机放到了桌子边缘。
“吃饭?!时听小姐姐你是不是失忆了啊?!说好今晚七点半陪我上伯雅a3,你人不会还在家吧?啊?啊啊?!”
“……”
时听手里的筷子倏然一顿,一口混杂几片广式腊肠的米饭正要塞进嘴里,闻言,她放下筷子,闭上嘴巴,沉思两秒,问:“呃……不是明天吗?”
“靠。”
孟大小姐开始磨牙。
“给你两分钟换衣服下楼打车。”
大概想顺着空气爬过来揍她一顿的那种语气。
时听合上煲仔饭,起身回卧室,进衣帽间,一边挑衣服一边问:“现在过去还赶得及吗?”
“当然,就是要这种姗姗来迟的效果,我可是孟昭,当然是他们等我。”
时听挑衣服的手一顿。
呃,他们?
她记得孟昭是被家长软磨硬泡逼着今天去伯雅a3和家族安排的男人相亲的。
所以孟大小姐一次相几个男人?
真牛逼。
迅速换好衣服,时听乘电梯到一楼,雨越下越大,倾盆之势,闷热异常。
她带了一把透明的雨伞,今天风不大,冰凉雨丝刮在脸上,有点清凉油的效果,很舒服。
才六月,晥城已经提前入夏,空气里透着丝丝灼热,下几场雨倒也无伤大雅的合适。
出租车从她居住的春澜湾一号公寓开往伯雅a3用时半小时,到达伯雅a3时已经八点,雨势稍稍收住,变成毛毛细雨。
她打着伞,沿一条灰色砖石堆砌的道路行走。
因下过雨,雨雾弥漫,蜿蜒纵向延伸的道路好似置身迷雾之中,朦胧清冷,尽头是一幢灯火通明的四层洋楼,格调雅致不失恢宏,错落灯火如炬,雨雾漫天,勾勒出一卷精美画幅。
道旁绿植葱葱郁郁,夜色下呈现复古的墨绿色,再近一些,灯火映照下的绿植则是一派森林绿的色调。
很巧,她今天出门穿的是一件草木灰绿的长裙。
雨停了。
时听收了伞,立在廊檐下,抬眸望向灯火通明的会所大厅。
伯雅a3是晥城极有名的高端会所,位于领馆区,亦属晥城钻石地段,寸土寸金的位置,新闻媒体频频渲染会所的幕后老板身份十分神秘。
这样的会所都是会员制,而时听自然不是这里的会员,不出所料,她被服务生拦住了。
她定定神,音色缓和,说自己的朋友是这里的会员,今天她受邀前来。
服务生摇头微笑,不让进。
一位经理模样的人过来,微笑说:“不好意思小姐,我们会所是会员制,如果您需要进来消费娱乐,可以找您的朋友引荐,我们审核之后为您办理会员,之后您就可以在会所消费了。”
“……”
居然还要审核。
她又不是来参加面试的。面试是她认为特别痛苦的一件事,因此立马ptsd了,她复又走到廊檐下。
有点热,她伸手接了一捧细雨擦手,一边在想法子怎么进去。
之前听孟昭提起过,这家会所的确很难进,会员名额只一千个,够了就不再收新会员,据说会员在这里的最低年消费不低于七位数。
心里吐槽了几遍这种变态制度后,时听拿出手机给孟昭打电话,但不知为何,孟大小姐的电话忽然间打不通了,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打了好几遍,终于泄气,决定打道回府,回家后再给大小姐发条短信说明情况算了,相亲而已,孟昭能应付。
正当她打算走,孟昭回电了。
“听听小宝贝!刚才和人打招呼没带手机,你到了没啊?”
时听松了口气,忙应道:“我到了到了,你出来领我进去吧,他们不让我进。”
“我去!遇上一位大客户,你就报我名儿进来吧,我先去打个招呼。”
“……”
通话中断。
时听满脸愁容,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走进大厅,又被拦住,她吸了吸气,说:“我朋友孟昭是这里的会员,她说……”
经理没听她把话说完就把目光转向前方,随即一个健步冲上去,彻底把她当透明人。
她随经理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郎挽着一位西装男走进来,经理上前接待,点头哈腰的,十分狗腿,称男人金总。
时听的目光落在金总身边的女郎身上,一时惊讶不已。
那不就是如今火透半边天的一线女星姜彩儿吗?
姜彩儿的团队对外宣布自家艺人单身,可是姜彩儿和那位金总的亲密姿态,怎么看都不像单身啊。
她不追星,但姜彩儿长得尤其妖艳漂亮,人称国民妖精,而且演技也好,刚刚摘得某电影节最佳女主角的桂冠,人气与实力并存,她对姜彩儿的好感度挺高的,想过去要签名,但是又有些却步,金总看着很不好说话的模样,像土大款,很嚣张,于是她打了退堂鼓。
她因为举着手机,又左顾右盼的,有点鬼祟,姜彩儿目光一瞥,哼一声,直走过来对她道:“你,刚才是不是拍我了?给我删掉,否则我会让律师向你索赔。”
“……?”
时听有点懵,眨眨眼,看着姜彩儿有些高高在上的面孔感到诧异。
姜彩儿团队给她营造的形象一直是很亲民的,甚至极度宠粉。
果然,明星人设什么的根本不能相信。
时听对姜彩儿的好感度直线下降,解释道:“那个,我根本没有拍你啊,之前我在和朋友通话。”
姜彩儿一副不信的神色,扭头对金总撒娇道:“亲爱的,帮我一个忙嘛,她要是拍到了什么散播出去,也会让您的名声受损。”
金总一听立马横眉,对身后一位不知是保镖还是秘书的人道:“查她的手机!有照片就删了!”
黑衣大汉立马过来抢时听的手机,时听很冤枉,但根本没辙,捂住手机退后气呼呼道:“我没拍。”
姜彩儿只哼一声,神采间高傲极了。
金总哈哈假笑,道:“小姑娘在这儿打工吧?新来的不认识我吧?哼哼,敢拍我,告你都是轻的。”
说完示意大汉动手。
时听有些生气了,“都说了,我根本没有拍你们。”
她攥紧手机要跑,却被服务生拦住,服务生和大汉把她困住,那大汉直接过来抢她的手机,掐得她的手腕生疼,她咬着牙瞪他们,不给,又无计可施,眼圈红了些,心想自己好倒霉,好好的周末被客户拉起来改设计稿就算了,出门陪朋友还要被人扣黑锅背,早知这样还不如在家躺着。
不远处的车库忽地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一名服务生急匆匆走过来和经理耳语了几句,经理惊了惊,赶忙回头吩咐了服务生几句,回来和金总道:“金总,您的车要不挪一挪?”
金总胡子一吹,哼声道:“凭什么让我挪车?你们会所收我钱他妈连个车位都建不起?”
经理解释:“是这样的,金总您是新会员,给您预留的车位还在建,您不是想要保证私密性吗?一定做到,是我们的工作人员没有协调好,给您造成了麻烦,很不好意思,今天您的车停的车库位置其实是预留给顾先生的,麻烦您体谅。”
“顾先生?他谁啊这么横?他能停我就不能停?”
经理点头哈腰,感觉快急哭了,又解释:“是这样的,顾先生许久没来,所以我们才将车库开放,但是顾先生今天来,那是给他预留的车库,自然他有优先权。”
经理焦头烂额,金总根本不理,只搂着姜彩儿的水蛇腰往里进,迎面遇上一位叼着雪茄的男人。
“哟,今儿吹什么风?金总带老婆环游欧洲,怎么忽然回国了?”
“哟呵!好久不见梁总!别提了,那娘们儿整天就知道买包买珠宝,还想买岛!我哪能让她那么败家!”
梁总笑,看了眼一旁的时听和大汉,问:“金总,这是怎么了?怎么欺负小姑娘呢。”
“她偷拍我们!我让人删掉她手机照片而已,她还不让!”金总哼两声,“这会所搞毛线?居然让我挪车?还说是什么顾先生的车位,我还不信了,他算老几!”
梁总侧目远远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脸色一讶,对金总道:“金总,你还是把车挪了吧,那是给顾小公子预留的车库,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金总一顿,回头看一眼那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后缀一串醒目的联号55555,十分霸气,车旁的男人在夜色下看不清脸,但气质清冷矜贵,贵气逼人,远远地看上一眼也让人移不开眼睛。
金总低声询问梁总:“梁总说的不会是青州顾家那位?”
梁总笑,“还能有谁?”
金总额头冒了汗,赶忙让人去挪车。
姜彩儿在一边也好奇他们说的是谁,居然让金总这位身价逾百亿的大老板都不敢得罪怠慢,于是也忘了手机的事儿。
大汉去挪车了,时听抱着手机缩在角落生气,低垂脑袋蹲在地上靠着墙,像只受伤的土拨鼠缩在那儿,只不过她是一只白绿相间的土拨鼠。
他们好过分,手机屏幕都刮花了,这个牌子的手机换屏幕还挺贵的,不如再用两个月换新的比较划算?
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音调砸入耳朵里,像跃动的音符。
金总和梁总都站在门后,等着见那位顾家公子。
须臾,男人从雨雾中走出来,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衬得宽肩窄腰,高挑挺拔,雨雾浸透过后,他的眉眼亦带了几分朦胧感,渺渺茫茫。
时听还缩在角落,感觉前方有一道阴影砸下来,盖过了头顶灯光,她抬起眸,随后,怔了许久。
这个男人,她认得的。
只不过,这个此刻看着有些高不可攀的男人,似乎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又慌乱又喜悦,垂下脑袋缩在那儿,脑海里走马灯一样播放他的影像。
很遗憾,她脑子里有关他的一切都是十年前的,所以她很难上去攀亲带故,而且她脸皮薄得很,根本不敢去和他打招呼。
也许她可以自然一点打招呼?就过去拦住他,说,嗨,老同学,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坐你后排,成天看着你后脑勺发呆。
“?”
这个想法划过脑海,她使劲儿摇了摇头。
时听你到底在想什么?恋爱脑差不多得了?
赶紧上网罚自己看十遍王宝钏挖野菜的视频醒醒脑!
自我鞭策一番后,她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缩进去。
顾凌泽面色冷淡地与梁总金总握了握手寒暄,不留情面地抬手看了眼时间,对二位总说:“抱歉,失陪。”
二位总哪里敢留他,只笑笑说“请”。
顾凌泽往前走,褪下西装外套递给了服务生,抬手摘下腕表时,余光瞥见缩在角落的一只白绿土拨鼠,土拨鼠埋头狠狠地打了三次喷嚏。
动静不大,但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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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岑亦白是在一场私宴。
灯火暧昧,他人手捧zippo靠近,岑亦白微勾下脑袋,白色烟雾萦绕,他目光冷下几分。
人影幢幢里,他目光忽而锁住温榆,冷淡勾人。
温榆心跳漏一拍,岑亦白已淡淡扫开目光,侧身与人交谈。
她听宴会上其他人频频提及岑亦白,一时恍神。
他如今是商界新贵,履历十分优秀,曾给国际知名科研机构写过程序,后来入了商圈,杀伐果断,赶上风口,靠着投资成为檀城首屈一指的富豪,从来低调,却是檀城名流圈无人敢惹的存在。
*
宴会上,友人问及岑亦白,是否真如外界传言无暇谈感情。
岑亦白的语调漫不经心:“谈过。分了。”
友人又提及檀城某位富商千金,“郑小姐心仪你许久,是否好事将近?”
岑亦白哂笑,“你猜。”
旁人瞄一眼温榆,难掩轻蔑,对岑亦白说:“不知她怎么混进来,怕是傍上哪个老男人。”
温榆心尖泛过酸涩,再待不下去,匆匆离开,岑亦白面色一变,撇下一众名流,步履急促追上她。
“温小姐,同我来消遣,怎么装不认识我?”
“……”
四座皆惊。
*
那场私宴后,檀城名流圈子里又多了一桩被人津津乐道的风流逸事,温榆这个名字,圈内几乎无人不晓。
再后来,一向不和女艺人牵扯的岑家继承人开始频频投资影视行业。某次新剧发布会,记者眼尖,问及岑亦白缘何戴着戒指、还在手腕内侧纹了一只蝴蝶?
岑亦白笑,轻转动无名指上的那只对戒,漫不经心。
“没什么,哄太太高兴。”
现场哗然,纷纷猜测到底谁是岑太太,竟让这位谪仙一般的大佬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
十年前,暴雨夜,温榆昏迷在暴雨冲刷的街头,眼睛阖上之前,她看见了岑亦白。
从此,她奉岑亦白若神明。
【你是否有什么荒诞的渴求?】
【愿神明偏爱我。】
*
*/破镜重圆/sc/隐婚/半娱乐圈/先婚后爱/
*/矜贵总裁x落魄千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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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梅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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