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人离开时小刀没有回应她的呼唤,但赵刀刀隐约记得自己是听到小刀的声音才醒来的。
趁现在赵小刀醒着,她想问清楚。
赵小刀没有迟疑,“唐雪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了,那时候我醒着。”
“后来呢,你看到那个人了吗?”赵刀刀问。
赵小刀知道她问的是谁,“她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但我没有看见她的脸,她的脸遮着。”
“那会儿周向晚已经睡了?”
“是,那人进来之前周向晚就睡着了。”赵小刀迟疑着,没有说周向晚看刀的事。
和周向晚的猜测不同,他不是被谁锻造出来的兵器,也不是为了谁而锻造的兵器,从他有意识起,他就是一把黑刀。
他和赵刀刀的相见是一场意外,亦是他们的命中注定。
这世上,赵刀刀是唯一能听见他声音的人,他是赵刀刀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适合她的刀。
自相遇起,他们就再也没有分开过。
一个遮面的医生……赵刀刀有了一个猜测,喃喃道,“是那天帮唐雪看病的人?”
“她的衣服是不是红色的?”
“是。”
果然。但为什么已经遮了面还要遮住她的眼睛?
赵刀刀叹息道,“想不通啊……”
不过至少已经有了方向,赵刀刀不喜欢欠人什么,她决定在离开峦岳派之前找到那个人。
赵小刀渐渐没了声儿。
赵刀刀干瘪的肚子叫个不停。
她连喝三杯水试图压下饥饿,杯水车薪。
她忍不住祈祷唐雪赶快回来。
不知是不是天意,正想着,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声音。
屋外有人推门而进,笑着进来。
“恩人这会儿饿急了吧,我给你带了好饭!”
唐雪将饭菜放在桌上,“恩人怎么起来了?脸色好虚弱。”
“先吃吧。”
赵刀刀没有推辞,饥饿感和重重疑惑吞噬着她的理智,一切都得先吃饱再说。
唐雪用手撑头看她吃饭,眼睛眨啊眨,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想打扰她吃饭。
赵刀刀很快吃完了一整只鸡,终于有功夫细嚼慢咽地吃小菜,她咽下饭食,笑道,“怎么了?”随口问,“周向晚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我正要说这个,其实我能更早回来的。”唐雪道,“但是我跟他一起吃完饭后,回来途中遇到张秋水派来的人了,说是要赔礼道歉什么的。那弟子也是个轴的,说两句还没完,非要一直说,周向晚打发应付去了,让我先回来。”
赵刀刀继续吃饭,“要道歉就道吧。”
“嗯,一切都是齐阔惹的祸,张长老今天还明目张胆地插手比武,他们赔礼道歉都是应该的。不能过恩人可别轻易原谅他们,便宜了他们。”唐雪恨恨道。
“好。”赵刀刀觉得唐雪似乎比她还要生气。
经过早上的一架,她对齐阔已没有太多感觉,只想早点离开峦岳派。
唐雪等她吃毕,还是用那副眼神欲言又止地看着赵刀刀。
“怎么了?你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看我。”赵刀刀问。
唐雪张了张嘴,话哽在喉中难以开口。
她想看看那把黑刀。
但她知道武器对赵刀刀这种独来独往的侠士来说有多重要,身家性命可以说都系在手中刀尖之上,恩人的黑刀那样特殊,想必也有很多秘密,自己问了,不会让她为难吧?
赵刀刀见唐雪的目光止不住地往屏风那边飘去,那里只有一长几,一刀架,一把黑刀而已。
她心中了然,“你拿过那把刀了?”
“没有没有。”唐雪连连摆手,“是周向晚说恩人的刀比看着还重,我有些好奇……”
她毫不犹豫地把周向晚卖了。
见赵刀刀神色未变,唐雪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我能拿起来试试吗?”
赵刀刀没拒绝,走到刀架旁欲拿起黑刀。
唐雪连忙制止,“我来吧,恩人小心伤口。”
“好。”赵刀刀让开身位,忽然想到什么,对唐雪道,“我能看看你的飞镖吗?”
“当然可以!”唐雪从怀中摸出一个飞镖,“随便看,这个就送给恩人了。”
赵刀刀一愣,笑道,“好啊。”
唐雪去拿黑刀,即使做足了准备,第一下还是没举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用上双手,终于抬起来了一点。
唐雪握紧刀柄,手臂上的肌肉都绷起来了,慢慢把刀从刀架上移开。
她明白了,在台上那会儿不只是她手软没有拿起黑刀,更是因为这刀太重了。
拿刀的过程缓慢至极,像是在提起一块巨石。
这实在不能怪她,唐家暗器功夫讲究轻巧灵动,这把黑刀比她接触过最重的武器还要重许多。
她已经很久没拿过这么重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坠得她右臂微微发颤。
赵刀刀将飞镖拿在手中细看,和她早上见到的样子大体一样,但唐雪的飞镖上都刻着蓝色雪花,她不知道那枚飞镖上有没有这个。
飞镖在指尖翻动,赵刀刀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唐雪站着的方位和那枚飞镖飞来的方向隔了很远。
还是自己大意了,是她仓促一惊,想到唐雪,心中锥痛,错了时机。
齐阔那一剑本该接下的,如果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唐雪不在那个方位,至少不会倒的那么狼狈。
赵刀刀将飞镖收好。
她好不容易交了朋友,断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疑神疑鬼伤了情谊。
她相信不是唐雪。
唐雪已经把刀放回了刀架。
赵刀刀笑道,“你拿过了?怎么样?”
见她毫无避讳之意,唐雪彻底放下心来,问,“恩人,你的刀怎么那么重啊?每天背着不累吗?”
赵刀刀道,“我一开始也很难举起,觉得很重,不过后来就习惯了,习惯之后就再没想过重不重这回事。”
唐雪钦佩道,“你练功一定很认真。”
赵刀刀顺着她的话回想起在山门练刀的时日,只觉恍如隔世,她垂目道,“我师父管的严,只能认真些了,不过我初练刀时悟性不足,劈砍削切全是乱来,一个简单招式也比别人学得慢。”
她跟人学剑,与刀学刀,赵小刀和她亦师亦友。
他比师父更严苛,也更亲切,赵刀刀觉得世上不会再有这样的情谊。
她看向唐雪,“你小时候一定很机灵的。”
唐雪双颊微红,“倒也没有啦……再说,聪明有什么,还是得像恩人这样勤学苦练才能如此厉害。”
赵刀刀笑了笑,“厉害就不会被打趴下啦。”
唐雪见她对此事也不借口避及,更觉赵刀刀心怀宽广,真是少见的少年英雄。道,“我再帮恩人看看伤口吧,然后就不打扰恩人安寝啦。
唐雪犹豫片刻,不经意般说,“待大比过去我们就随着宾客一同离开吧。”
“好。”
第二日。
赵刀刀醒来时周向晚已在院中。
周向晚已经知道她们准备离开的事,点头道,“等几日离开刚好,现在离开未免拂了峦岳派的面子,多留几日,看看大比也好,后面几日咱们也不用起早贪黑去占个好位置了,大不了就站远些嘛。”
他肯定了昨天的消息,说张长老要当面赔礼道歉。
唐雪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他们三人虽说是客,到底还是在峦岳派,在张秋水的地盘上,不可能全然随心行事,便不再多说。
三人出发去找张秋水,路上却遇到一个没想到的故人。
说是故人,其实只见过一面,互通姓名而已。
顾倾城一袭红衣,在一丛白衣的人群中十分显眼,加之她容貌艳丽,又有很多隐晦的目光状作不经意落在她身上。
她巧遇三人,先来打了声招呼。
三人很快想起,这是采药遇到的那个姑娘。他们也回礼过去。
顾倾城的目光扫过唐雪牵着赵刀刀的手臂。粲然一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昨天在台上的事我看见了,你受伤了?现在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赵刀刀摇头。
唐雪问,“顾姑娘怎么走这边,大比在相反方向。”
“我知道。我过来找个朋友,他在等我。”
唐雪问,“这几日顾姑娘都去看比赛吗?”
“嗯。”
赵刀刀问,“药已经采完了吗?”
顾倾城点头,远处有人叫她,她笑道,“先失陪了。”
三人与她道别。
唐雪感慨道,“她是我见过最适合穿红衣的人。”
周向晚和赵刀刀点头。
耀眼的人走入人群,红衣渐渐看不到了。
快到长老殿时,半路跑来了个白衣弟子。
弟子气喘吁吁,见赵刀刀一把黑刀知道自己没认错人,拱手道,“我师父已恭候多时了,诸位请跟我来。”
张长老秋水殿。
殿中有一股清香,隐隐浮动着水汽。
赵刀刀站在殿中,怀疑这大殿附近还有湖水或者深潭之类。
茶水送到手中,那股清香更明显了,原来殿中的香气源自这清茶味道。
张秋水此时不在高座,看起来有几分和蔼,和昨天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上前道,“你就是赵刀刀赵姑娘吧,昨天的事,我有不对,阔儿……”他叹气道,“不管怎么说,昨日比试都怪我教导无方,最后竟没及时拦下,让阔儿做出那样为人不齿的举动来。赵姑娘伤势如何?”
赵刀刀道,“没什么大碍。”
张长老松了口气,拂须道,“没事就好。唉,我那弟子不成器,昨日已罚了他三十棍,叫他去后山面壁思过了。道歉一事不好拖欠,但现在他棍伤未醒,无法前来,我已叫他写了信,就在这里。”
张秋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我代他与赵姑娘赔个不是了。”
赵刀刀没说话,接过了那封信。
张长老道,“姑娘可是觉得这惩罚是老夫包庇弟子,过于轻了?”
“……”她能说什么,再多罚点?
赵刀刀道,“没有。”
张长老道,“阔儿与我说过了他在唐家堡做的错事,他一念之间做了错事,没想到一错再错,幸好赵姑娘及时阻止,才没让他酿成大祸。这话他本该当面来说的,可惜……赵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我峦岳派帮的上的地方,尽管来找我就是。”
他的态度如此诚恳,赵刀刀真怀疑昨天那个张长老是另一个人,这样的师父竟能教出齐阔那样的弟子,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赵刀刀起身拱手道,“不敢,张长老爱惜弟子,这歉意我收下了。”
张长老心知,行走天下,功夫再高又如何,若是人人都与你结怨,便是睡着了也难以安宁,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朋友,总是很好的,更何况是赵刀刀这样的人。他拂须笑道,“好孩子,好孩子。”
又问,“赵姑娘年纪轻轻便如此深明大义,刀法也十分了得,比我那混账徒儿强多了,不知……是哪位高人的弟子?”
赵刀刀道,“我师父孤身山野,没听他说起过什么名号,现已仙逝了。”
张长老道,“是我失言了。原来赵姑娘是被不出世的高人指点,难怪身法凌厉刀法过人,真是少年豪杰啊。”
“过奖了。”赵刀刀干笑两声道。
黑刀忽然出声道,“骗子,”又说,“你这撒谎功夫真是越来越高了。”
赵刀刀摸了摸鼻子,不作声。
张长老留她用餐,等齐阔醒来,赵刀刀推脱几句,唐雪与周向晚打圆场说已在房中叫了饭菜,便准备离去,只行礼承了这份邀请。
临别前张长老起身相送,似是随口一问,“赵姑娘,你……以前可曾来过白玉山?”
答案不假思索,“从未。”
送走他们,张长老看着三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半晌才吩咐道,“走,去看看阔儿。”
爱你们(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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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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