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白天睡得太久,又或者看了太刺激的东西,方哲明这晚辗转难眠。
以至于必须让自己分心去想其他事才行,否则在对面小屋里看到的一切就会被他不断复盘。
时间来到凌晨三点,他睁着酸痛的眼睛。
已经看完了两部令人头脑发昏的文艺片,居然仍没有产生丝毫睡意。
只好把ipad拾过来,找到财经新闻页,一页页翻着看,看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沉沉睡去。
方哲明很少需要闹钟这类东西,除非他喝得烂醉,否则必定会在第二天一早的7到8点间醒过来。
他是个精致的人,起床即意味着要面对略微繁琐的“类人猿超速进化精英男性之生物改造工程”。
从洗澡,到简单护肤,再到搭配衣服和配饰,总之他要体面于人前,不然岂不是白长了这样一张脸。
现在精致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他早上要去咖啡店,从偷穿他衣服的姚曳手里接过咖啡。
想想就刺激。
他——有钱有颜方哲明,会因为一个男人偷穿他衣服而兴师动众。
果然是过分平淡的生活,令他感到索然无味了!
于是进行自我洗脑:他只是需要一点刺激,成为他回到上海前这三个月平淡生活里的调味剂。
打发走了袁效,方哲明停在咖啡店门外。
今天的姚曳仍旧是清纯男大的打扮,他穿了件脏黑T,藏青牛仔裤,搭配一双亮蓝色板鞋。
同脑海中那个露出锁骨和大腿的纯欲形象,一点儿不沾边。
方哲明忍不住心想,莫非只有我见过他那副模样?
继而又想:他会不会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
推门进入,姚曳抬头看见他,弯起嘴角笑了。
“拿铁?”姚问。
“嗯。”他回。
开好单子,姚曳立刻着手去做,跟着小新接管收银台,对着他抱歉地笑了笑。
方哲明面无表情地捋了捋表带,等在取餐口。
他今天穿了件没那么正式的米白色工装衬衫,扣子从第二粒开始系,左边的袖子卷到胳膊肘,人显得有点儿痞。
前额两边半长不长的头发放下来盖至颧骨,甚至颇有心计地用喷雾定了个型,使得其卷曲度、破碎感刚刚好。
自他进门开始,便留意到角落里的两名女孩,把投在姚曳身上的目光转移到他身上,且久久不愿挪开。
“您的拿铁好了,”姚曳端到大理石台面推过去,在方哲明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听见姚面不改色地小声说,“以后来之前提前告诉我,我请你喝。”
方哲明笑了一下,没有搭腔。
过一会,姚曳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狗尾巴草:不用,我自己来点。
狗尾巴草:咖啡我还是喝得起的。
摇*腿精*曳:好吧(委屈表情)
今天店里有三个人,因此下班前没有那么忙。
冲完所有杯子,姚曳从围裙里拿出手机,他打开微信,边咬手指,边点开方哲明的跑车头像。
你想好了没?
……删除。
要不衣服的钱我还是赔给你……
……删除。
嗯,明天早晨还喝拿铁吗?
……删除。
……
其实他有些吃不准方哲明的态度,昨晚是不是闹得太过分了,明明那件衣服已经洗好了,他却要骗方洗不好。
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没品的骗子,真实目的是想讹那件衣服来着。
否则,怎么会在他主动提出要请喝咖啡后拒绝他的好意?
但他又觉得方更有可能毫不在意,毕竟那么有钱,怎么会放心思在一件衣服上。
于是他叹了口气,默默关上手机,继续干活。
他没想到,跨上单车的那一刻,方哲明竟然主动给他发消息了。
狗尾巴草:在干嘛?
摇*腿精*曳:哦,刚下班。
过了二十分钟,手机不再震动,还有一会就要骑到小区,终于口袋里再度有了动静,姚曳赶紧单脚撑地停在路边。
狗尾巴草:你什么时候休息?
摇*腿精*曳:我们一周休一天。
摇*腿精*曳:这周四我休息。
摇*腿精*曳:怎么了?
狗尾巴草:没什么。
狗尾巴草:想请你吃个饭。
摇*腿精*曳:应该我请你吃才对,把你衣服弄脏了,现在又弄坏了(道歉表情)
狗尾巴草:行了,说算了就算了(emm表情)
狗尾巴草:我想了一天。
摇*腿精*曳:嗯,你说。
姚曳咬住嘴唇,盯着屏幕等待方哲明的回复。
狗尾巴草:我刚来N市不久,平常上班很忙,没时间逛,你要是有空,咱们出去转转?
姚曳不自觉笑了,但他接着回。
摇*腿精*曳:额,就这么简单?
狗尾巴草: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摇*腿精*曳:好的,那周四几点?
狗尾巴草:下午6点,你来公司门口等我。
姚曳松了一口气,方哲明说要在公司见面,那就是还不想挑明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事,继而也可以证明,方至少在意被看见的那些画面。
只不过,为什么要约在下午6点,不是说要出去转转,下午6点景区不都关门了吗?他们还能去哪里逛?
他不敢去问方哲明,而是选择按兵不动,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家里骑。
到了周四,下午方哲明把袁效叫进办公室。
谈了会公事,方突然说:“我晚上要和朋友吃饭,和你说一声,你和司机先下班,车丢给我。”
袁效立马问:“方总,您的朋友是?”
方哲明心里不悦,然而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姓袁的是个得力助手,就是过于尽职尽责了,整天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自己,搞得他都不好同办公室这帮小姑娘吹牛聊天了。
所以,这也是他约姚曳出来的目的之一。
找个男人当挡箭牌,对方就不好说什么了吧,毕竟他在上海的坏名声里,可不包括搞基。
“就是上次我让你送衣服过去的,那个姓姚的,”袁效立刻想起来,他的脸色没有适才那样紧张,只是不明白这两个人居然熟到可以成为朋友,方继续说,“他把我衣服搞脏了,自己过意不去,说要请我吃饭,”见袁仍是狐疑,又说,“你要是不放心,6点和我一起下去。”
到了6点出头,果然姚曳穿得板板挺挺在楼下等着。
袁效把车钥匙交到方哲明手上,目送两人上车离开。
“我们去哪儿?”姚曳问,要是去吃饭,他打算出次血,毕竟那件衬衫还在他家的床上躺着。
方哲明只是对他露出个招牌微笑,便不再回应。
这个点下班高峰期还未过去,车子驶入洪流,一路朝上海路方向开。
车里除了方身上的香水味,还有一股好闻的白兰花的清香,方忽然记起来,他在电梯里和姚曳一同被困住的时候,当时姚抱住他,他就闻到过这个味道。
白兰花对方哲明来说并不陌生,他妈妈就是N市人,每年秋天到来前,家里的饭桌、床头都会放几朵,特别好闻。
心情不怎么好。
但是方没忍住,在一个红灯前停住,跟着俯身凑到姚曳的耳畔与肩膀的夹角里轻嗅了两下。
“你好香啊。”他笑着说。
姚登时瑟缩肩膀,耳朵也痒嘘嘘的并小小地打了个寒颤,然后他摸了摸鼻子,红着脸说:“来之前……我洗了澡。”
当“洗了澡”三个字冲口而出,方哲明立刻联想到,之前姚曳单腿跪在床边吸他那件衣服的享受样子。
草他爹的!又来!
他只好平定心神,不再说话。
夹在车流里又慢慢挪了十分钟,接近目的地的时候,他手机忽然开始震。
拿起来,待看清号码后他按了车载通话,接通,对面有个娇滴滴的声音问:“方总,怎么还没到呀?”
说话的女孩名叫露露,是N市艺术学院的学生。
前段时间连着几晚的接待,都是这个叫露露的女孩,带着一帮女同学,出来做的。
露露很会来事,临走前不仅给方哲明递了名片,两人还互相交换了微信号。
方哲明觉得她长得不错,身材也很好,美中不足就是腿型不好看。
不过条件有限,容不得他挑三拣四。
“就到啦,这边的路好难开!”确实,一条马路被围了一半,还能听见里头“铛铛”凿地的声音,顺利经过大路口之后,方调侃道,“一会要是不好玩,晚上我不准你走!”
那边“咯咯咯”笑起来,然后撒娇:“坏蛋~快点,人家想你了。”
挂上电话,方哲明留意身边状况,只见姚曳把头垂得很低,怀里的背包几乎要被他的手心攥出汗来。
好像对刚才的对话很不好意思似的。
明明自己一个人在家做了那样的事,怎么倒像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完全没有男人出去玩的兴奋劲儿。
方哲明的心有点软,他干咳了两下,问:“姚曳,你多大了?”
“我27了。”姚回。
“哦,我29,”方哲明说,然后装模作样地在姚的头顶揉了两把,安慰他,“别紧张,哥今天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好好玩一玩。”
姚曳“嗯”了一声,目光放空在他左手手腕的那只表上。
今天的表面和皮革,都是耀黑色的。
过了上海路,再往坡上开就是体育馆,而体育馆旁边,闪着暗淡霓虹灯光的酒吧,就是今晚的目的地。
露露恭候多时,身边站了7、8个人,有男有女。
这地方是她介绍的,自然有点人脉,车子尚未驶到近前,便有门宾迎上来将预留的停车地锥挪开,供他停车。
方哲明刚下车,一身短束的露露便喧宾夺主地搂上去,后面跟着的应该都是她的同学,年纪轻轻打扮得很时髦。
纠结好半天,姚曳还是将背包背在了身后,然而当看见方的目光扫过来,他又把包扯落,放回副驾上。
今晚除了他之外,个个都是攒局的高手,因此都簇拥着方哲明往里走,姚曳则是慢吞吞地跟在队伍最后面。
然而陡然从白兰花的清香换成露露身上过于浓重的香水味,方哲明显然有些不适应,他滑溜地挣脱束缚,回头招呼姚曳。
其实把姚带过来,他还有一层目的。
他觉得姚曳身上好像有层看不见的膜,他想要撕开这层膜,进而更加了解这个人。
于是他揽过姚曳的肩膀,对着露露催促道:“快点,妈的憋死我了!”
到底是有钱的金主,几个人包了舞台最靠里的圆桌子坐下,酒水零食不打招呼地摆了一桌,瓶子里的液体被嘈杂的音乐声震得泛起无数层涟漪。
姚曳感觉即使自己不动,他人也好像一直在晃。
说话必须要喊着说才行,喷在他脸上的口水带了难闻的酒味,甚至不属于单个品牌,是所有混杂在一起的、不可名状的液体糊糊。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可是方哲明很喜欢,因此他便不好要走。
好像自进了酒吧,他们这个小团体便被打散了。
露露一伙都是常客,不时有熟人坐过来,看见一身名牌的金主方哲明,想把他当凯子来钓。
然而方到哪里都能掌握主动权,有人来时他便把露露拉出来当挡箭牌,人一走,他又把露露往远了推。
如此来来回回,露露居然丝毫不反感,只嘻嘻哈哈要往他身上凑。
酒过三巡,自然要开始玩游戏。
一开始是烘托气氛的抓手指,露露带过来的一个男生特别擅长,每次都能抓到好几个人的手指,这样未免喝得太干了。
于是又换“你有我没有”,其实就是变相型的真心话。
游戏从方哲明开始。
方哲明:x经验。(上来就这么直白,有几人刺激地捂住嘴)
姚曳、甲喝酒。
露露:连着三天不下床。(其他人会意暧昧地笑,露露抬头去看方哲明,方不动声色地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除方哲明和露露外,所有人都喝酒。
甲:你们都太猛了,我说一个送分题,接吻。(甲拿起酒杯准备自己喝)
姚曳喝酒。
……
……
“我勒个去!不是,”甲举着酒杯懵了,其他人也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姚曳,“哥,你这也太纯了,现在还有这么纯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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