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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没什么大事,我决定找个时间在东京随便逛逛。
分部离千代田挺近的,就去那边吧。
霞关在千代田南端,是大部分日政的所在,即便是工作日,街上的人也很多,很多都是过来办理各种业务的人。
我找了一家咖啡店。
咖啡店的人很多,倒是不怎么吵闹,大部分都在等政府部门的排号,也有些自由职业的人在办公。
我要的是清咖。
咖啡做好了,也许是人太多,店员制作的速度很快。黑棕色的液体被盛进瓷杯,不安分地晃动着,还有些咖色的透明气泡。
我端着托盘找了个单人座,这边的位置正对外面街道,通过透明的玻璃,可以很轻易地进行观察。
我的左边是一个正皱着眉头打字的男性。
他看起来很专注,一点都没有发现我。
我也不着急,放空大脑,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时不时啜饮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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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很久,那个男性从繁忙的工作中抬起头来,他看了我一眼,惊讶极了。
“你不是那天早上那个——”用白板和我打招呼的怪人。
“幸会。”我礼貌地笑笑。
男人看起来有点慌张,旋即又淡定下来,强撑着问:“你、你有事吗?”
“要找我的难道不是你吗?”我回答,“田村正大。”
东京分部的最高层,田村上将那个阔别已久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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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手足无措后,田村正大把我带回了他的公寓。
“您好。”田村正大局促地立在一旁。
而我默默地看他表演。
“真的非常抱歉!失礼了!”他连续鞠了几个躬,完美使出日本公务员的天赋技能:躬匠精神。
没错,身为黑手党的田村,儿子是新晋的日本公务员。
风吹牛马也不相及的两个职业混合在了一起,简直让人怀疑日政的背调水平。
“但是这件事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田村正大苦笑。
我示意他坐下来详说。
“没想到您就是父亲的上司…”他双手交织在一起,乖乖地坐在像是第一次来面试的那种青涩学生。“真是不好意思,之前不打招呼就跑掉了。”
“请问您是从横滨过来的吗?”田村正大小心翼翼地问我,“我听说父亲就职的会社总部是横滨。”
他父亲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我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田村正大。
田村上将是二十九岁有的这个儿子,比日本当时的平均生育年龄晚了三、四年。
而田村正大是在十九岁跳级大学毕业,同年入职东京厚生劳动省,是普世意义上的年轻有为。
按照田村上将加入□□的时间来算,那会儿他儿子还小,没到知事的年纪就跟着母亲去东京生活了,也不是没可能被隐瞒了父亲的具体工作。
“是这样的……”见我一直不发表什么意见,田村只好继续说。“母亲自从三年前开始缠绵病榻,身体状况急剧下降。最近又送回了医院,但这次的情况很不好,医生让我们做好最坏的打算。”
“虽然我知道母亲和父亲一定有什么误会,但是母亲很可能就要不行了,她现在记忆也变得模糊,经常说起和父亲在一起时的生活。”
“所以我想让父亲和母亲见一见,如果能把误会解除就好了,这样至少让母亲能够安心地走。但父亲一直不愿意见到我。这次听说父亲那边会有上司来视察,就想着能不能拜托您……”田村正大勉强地笑笑。
……好一个大孝子。
我决定满足他。
……
我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田村上将。
他面色看起来挺像调色盘的。
四分沉痛三分追忆两分不忍并一分的惭愧,统统混杂在一起,将脸色调成了阴沉的黑。
田村上将忍耐着被上司知晓家事的羞耻,保持恭敬中带着歉意的语气向我道谢:“十分抱歉!我的儿子居然为家事而跟踪您,我会好好教训他!真的是非常抱歉!”
不得不说,他鞠躬的样子和儿子挺像。
但田村上将看起来并不想让我参与的样子,他向我请了几天假,说要专门处理这件事。
就像同意了田村正大的请求一样,我大方地批了田村上将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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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村上将的死讯是死后第五天传到港口黑手党总部的。
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东京分部的最高层连带五名干部逐一失踪,再无下落。
首领震怒,将分部上下严查数遍,撸下去许多人,并严厉地批评了我。
此后,首领又派遣名为河谷昌二的男人继任东京分部,分部开始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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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一个高级餐厅的包厢内,只有我和河谷昌二两人在内。
河谷昌二坐在主陪的位置。
“天上大人。”河谷昌二恭敬地向我施礼。
这是在向我表示尊重,也是暗示他知道我只是被首领派来顶锅的人选,想要结个善缘。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
点点头,算是认了这句称呼。
“分部一切事务照旧,按照首领安排进行。另外,”我点了点桌上的东京地图,上面有提前圈出的几个区域。“这几个地方多注意,业务开展后的竞争对手会很多。”
“还有,多开展大数据信息搜集方面的业务,注意和各个网络运营商的接洽,我要求掌握东京乃至日本的更多信息。”
……
我逐一将规划告知河谷昌二。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用了,河谷昌二看上去松了口气,肢体不再紧绷。
他是担心自己也会死去吧,因此决定暂时蛰伏。
——现在东京分部有些传言在说,首领将我派来就是为了解决先代的部下,换上他自己的人。
但东京分部高层们的死亡事件,的确与我无关。
他们死于自身。
不过,基于“认下这件事更方便解决某些事”这样的想法,我默认了。
首领也久违地为我恢复了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补贴。
总体来说,一切都显出了向上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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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天前。
“您好。”
我将果篮放在病房的桌子上,礼貌地向相原里奈打招呼。
相原里奈就是田村上将的前妻。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看起来面色苍白,形销骨立。
受限于病情的因素,她没有办法接待和回应我,只好艰难地冲我勾起一点嘴角,做出笑一样的表情。
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相原里奈的病来自父系的遗传,俗称“渐冻症”,学术名为肌萎缩侧索硬化的病症。
相原里奈患病距今已有八年,也就是离开田村上将的第二年。
起先是肢体僵硬、行动迟缓,最后发展到只能乘坐轮椅,以及现在的几乎动弹不得。
就像是溺水的人,在挣扎中逐渐耗尽肺中的氧气,肢体越来越无力,最后灵魂被困在这具躯壳中,煎熬着等待生命结束。
只是渐冻症患者的溺水期漫长到以年为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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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根据医生的诊断,她的死期已然来临。
但相原里奈并不甘心,她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只为一件事:复仇。
以上是相原里奈的儿子,田村正大在那天告诉我的。
我提出了探望相原女士的请求,田村正大怔愣了一下,旋即很痛快地答应了。
也许在他看来,如今的母亲已经无法再做任何事了吧。
但现在看来,相原女士被自己的儿子小看了不少嘛。
我微笑着注视相原女士。
她的肢体无法动弹,她的眼中闪烁着无比璀璨的火焰。
那是以仇恨为燃料的火焰,可以将一切阴霾燃烧殆尽。
处于对此种意志的敬意,我帮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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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第三视角)
相原里奈出生于在日本急于变革,女性亦开始作为政客出现的年代中,且家中父母为市内政要。
她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自小聪慧过人,政治嗅觉灵敏。
父母爱女,亦将其作为继承人培养。
良种配上阳光雨露和精心照料,相原里奈迅速地成长着,成为了家族中最为出类拔萃的继承人。
可惜了,她是女性,先天不足。
周围人如此说道。
二十岁时,相原里奈认识了新入学的学弟:田村上将。
二人逐渐产生交集。
二十四岁,相原里奈研究生毕业,正式进入政坛。
同年,与田村上将交往。
二十八岁,在经历四年的接触、四年的相恋后,田村上将入赘,二人结为夫妻。
相原上将开始经商,全力支持妻子在政坛的活动。
三十一岁,相原正大出生。
这在当时的平均生育年龄25岁的日本,是极少见的情况。
结婚十一年,相原夫妇恩爱如初,互相扶持,是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三十八岁,镭钵街形成。
黑色的火焰烧灼着世界,相原夫妇的多年经营化为泡影,政治对手借此机会将相原里奈彻底踢出政坛,预备彻底铲除。
不得已,相原上将恢复原姓,加入港口黑手党,以黑方的力量来对抗“黑方”
四十岁,恩爱夫妇不复,相原里奈与田村上将离婚,带走了共同的儿子正大。
出于某种目的,相原里奈将儿子更名为田村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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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村上将的改变有我一份责任。”
借由雾属性火焰可以欺骗大脑的性质,我将相原里奈大脑中有关病症的区域屏蔽,她短暂地恢复了行动。
上一次能自由掌控肢体还是在几年前。
但相原里奈并没有过多的感想,她抓紧时间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开始迅速赶往田村正大所在的位置。
“我的儿子我清楚,他想帮我干掉田村上将,让我安心地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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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江湖险恶扣17进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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