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梦游似的离开了格兰芬多寝室，神思不属地踏上了移动楼梯。

她嘴唇的触感似乎还留在脸上，软软的，凉凉的，但就像一滴水落在沙漠，很快就蒸发消失，快得像没存在过。

其实她根本没亲他吧，这都是她靠太近的错觉。

但她的确邀请了他。去帕笛芙诶！

德拉科傻笑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在傻笑，连忙收起了笑声。可他怎么也收不起笑容。

所以格兰杰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喜欢他啊？哈哈哈……他晕晕乎乎地思索，从一节移动楼梯的栏杆滑到下一节，浑然忘了自己身处五层楼的高度。他飘飘然地蹦哒了一会儿，终于在踏入一节恶作剧台阶后猛地清醒过来。

等等，她他妈亲的是麦克拉根！她邀请的也是他妈的麦克拉根！

刚才有多开心，现在德拉科就有多气。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火冒三丈，偏偏脚怎么也拔不出来，气得大叫。在多番尝试无果后，德拉科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你怎么了？”墙上的酒鬼画像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他是那个说自己不喜欢万事通小姐的蠢蛋！”骑士画像认出了他，“你怎么了，小子？你看起来像表白失败哈哈哈。”

德拉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变了回来。SHIT！啥时候？！

他吓得跳了起来，使劲摸索着自己的脸。尖下巴（很好，不是麦克拉根的屁股下巴）、瘦削的脸（更棒了，不是那家伙的满脸横肉）、鼻子摸起来也像高贵的马尔福式的（完美，这才是真正的老钱风！），他真变回来了，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是她突然亲他的时候吗？这个猜测让德拉科喜滋滋。

还是他离开的时候？这个猜测又让他的心情一落千丈。

德拉科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他完全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依我看，你是失恋了吧。”洛可可贵妇人打着哈欠醒了过来，一语中的。她隔着扇子目光如炬地看着德拉科的表情，“小马尔福，你可以告诉我，我最了解女孩的心思。”

三个画像都眨巴着眼看着他，德拉科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她…呃，她邀请我明天去霍格莫德。”

“万岁！”画像们欢呼起来。

“加油，小子，好的开头等于成功一半！”骑士举剑做冲锋状。

“还是她主动邀请你的，you dog！”醉鬼朝他举杯。

“那你还丧气什么？”贵妇抓住了重点。

“我——”德拉科刚一开口，移动楼梯就动了起来，把画像们甩在后边，他只好趴在栏杆处扬声说道，“但是她邀请的其实不是我本人——”

“什么？！”画像们大惊失色，你看我我看你，当机立断齐齐动身跑进了前方的画像框里，“你说什么——”

三个油画小人追着德拉科的移动楼梯在墙壁上翻山越岭，惊醒了无数睡梦，楼梯间一时吵吵嚷嚷起来。

“我说，她邀请的是别人！”德拉科对跑在最前边的骑士说道。那个骑士刚指挥战马帅气地纵身跳过非洲大草原的犀牛，此刻正在穿越法国南部成熟的麦田，三个捡拾麦穗的农女在他身后追喊，但最年轻的那个似乎对他一见钟情。

“Sweet Jesus！待会儿再跟你说！”骑士似乎也对这个少女惊为天人，在德拉科谴责的目光里停下了马。

“我来！”酒鬼追上了德拉科，他不知道哪里抓来了一头沉睡的匈牙利树锋，正骑在它背上一颠一颠地在树林里穿行，“快告诉我，罗密欧，是谁顶替了你的芳名！”

“麦——”德拉科刚说出口又闭上了嘴，“说来话长，其实我还是我——”

“看在路易十四的份上，你到底做了什么？！”贵妇找到了一辆由四匹飞马驾驶的马车，在无数画像各色的天空里飞翔。

德拉科的移动楼梯终于停下，他的脚也拔了出来。贵妇和醉鬼人仰马翻地摔在了他面前一副画着霍格沃茨城堡的画像里。

“我喝了复方汤剂——”德拉科也终于发现了盲点，“呃，你们还好吗？”

那头匈牙利树锋把醉鬼甩在了一匹飞马上，一头扎进了画像里的禁林。四匹马都受惊地飞了起来，朝前方的画像冲去。

“我没事。”贵妇从车窗里探出头，一只手抓着头上歪斜的假发套，“所以她邀请的是你本人还是你乔装的那个？”

“我、我不确定。”德拉科朝他们喊道，“真的说来话长。”

“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连变回来都不知道？！”醉鬼坐在车夫凳上抓着缰绳大喊。

“因为、因为她亲了我！”

“什么，太好了！哪里？”

“脸上！”

“好吧！”

贵妇和醉鬼艰难地回到了各自的画框，气喘吁吁地瘫坐下来。

德拉科的移动楼梯终于动了，吱吱呀呀地停在了他俩面前。

“So？”他问道，“我该怎么做？”

贵妇忙着整理凌乱的裙摆和假发，没好气地说道：“让我来理理，小马尔福。你是喝了复方汤剂去找她的，然后她邀请了你，还亲了你。但是你不清楚她邀请的是谁？因为你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变了回来。”

德拉科点点头。

“她邀请你的时候你是你自己吗？”

德拉科仔细回忆了下。在格兰杰发出邀请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哪还记得有身体变化的感觉。但在此前，他的脸真的非常痒！

“这算什么？！”贵妇人翻了个白眼，“被火烤的吧。”

格兰杰确实非常会烤人。更别提他对她的注视过敏。

“那她对你伪装的那个人是什么看法？”

“她讨厌他，可她也想利用他报复老相好。”

“老天！你们这些小毛头怎么那么复杂！”贵妇人暴躁地扇着扇子，干脆抢过醉鬼的朗姆酒仰头大喝一口。

“她说出邀请后也没等我回答，似乎很确定我一定会去。”德拉科说着有点不爽起来。

格兰杰的脸又浮现在他面前，她狡黠的眼睛闪着光，可是他看不清她眼里的倒影。她似乎说了晚安，但他其实分不清是谁说的晚安，因为她的嘴就在他嘴边，也许是他说的呢。总之，就在他傻乎乎地凑过去想亲她的时候，她又轻笑着退离。

“明天见。”她笑着说，然后像一阵风似的掠过他轻快地飘到了楼梯那儿，剩下他独自坐在沙发那儿傻傻望着她的背影。

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哇，你肯定喜欢她。”醉鬼睁大了眼睛，非常清醒地说道，“你听起来就像个、像个诗人！”

德拉科感觉脸又红了。“行了行了，那她到底邀请的到底是谁？”

“我怎么知道。”醉鬼又狡猾地眯起眼睛装醉，“女孩子的心事最难懂。不过听起来她似乎对你也有意思！你说是不是——”他看向头顶的贵妇人画像。

“呼——”贵妇人已经睡着了，头上的假发都歪倒在肩膀上。

德拉科叹了口气，看向醉鬼。“你确定？”

“当然，我的眼睛就是尺！”醉鬼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女孩子绝对懒得理会她不喜欢的男孩。”他瞅了一眼贵妇，压低声音说道，“她从来不给我希望。”

“……好吧。”德拉科强忍着没翻白眼，“那我明天该以什么身份去见她？”这话一说完，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怎么可能是他本人呢。就算格兰杰已经猜出来是他……

“你觉得她猜出来是我了吗？”德拉科突然燃起了希望，“虽然她有那个报复计划，但那其实是我提议的，我喝了复方汤剂跟她说的。所以，说不定，正因为是我说的，她才答应，因为……”他看见醉鬼糊里糊涂的表情，长叹一声，“唉，解释不清。”

“我听说那是位聪明的小姐。”

“但她在感情上就是个蠢货。”

“那就让她看清啊。”醉鬼给自己满上朗姆酒，朝远处举起，“抓住机会吧，小子，就像骑士一样！”

德拉科转过身，在那副三个农女的麦田画像里看见了骑士，他已经摘下了盔甲，挥着一把镰刀在麦田里劳作。少女走来递给他一壶清水，他放下农具，擦了擦汗，双手接过水壶一饮而尽。夕阳熔融的暖光包裹着两人越靠越近的身影，他低着头，而她仰着头，他们似乎相视而笑。

“幸运的混蛋。”醉鬼举杯朝骑士遥祝，骑士也笑着向他挥了挥手，挽着少女悠悠朝远处的农庄走去。

醉鬼伤感而欣慰地说：“他大概不会回来了。”

“可是他难道没有自己的事吗？他是个骑士啊！虽然他只是一副画像，但他不能就这么抛弃一切……”德拉科比骑士还着急，可还没说完就被醉鬼的鼾声打断了，他回过头发现他也睡着了，只剩下水滴坠落的嘀嗒声，那是从贵妇人倾斜的酒瓶里流下的酒，全都一滴滴落进了醉鬼呵护的酒杯里。

德拉科皱眉看着他俩，感觉脑子里更乱了。

他环视着空荡荡、冷清清的天井，长叹一声，隐入了黑暗的走廊。

………………

第二天一早，去霍格莫德的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聚在了城堡门口。

赫敏站在哈利旁边，频频朝楼梯口张望。

“你在等谁？”哈利疑惑地问道，揉了揉被费尔奇用探测器戳痛的肩膀。

“没什么。”赫敏收回视线，掩饰自己的失望。

那个混蛋是不是被吓跑了？还是说他发现自己看穿他了，所以故意不来？

赫敏考虑了无数可能，却迟迟得不出结论。她引以为傲的大脑现在乱极了，全都是她再次被放鸽子的怒吼。

就在赫敏彻底死心，和哈利一起跟在大部队末尾朝霍格莫德走去时，一个人影终于出现在了城堡大门。

是“德拉科”，他终于在最后一刻说服了自己，给早早抓来扫帚间的、怒骂哀嚎了至少一小时的麦克拉根施了昏睡咒，然后边紧赶慢赶地奔赴她的邀约，边发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干这傻事。

但是见到那个扰乱他所有理智和自尊的女孩时，他的恼火愤懑又全都消失了。他早该这么做。他渴望见到她。他在否认些什么？

她的眼睛在看到他时亮了起来，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惊喜的表情，带着云开雾散的魔力，让德拉科瞬间有了朝她走去的信心。

他憋不住地翘起嘴角，在她的挥手和笑容中走上前去。

她今天真是盛装打扮。柔亮的头发打着他最喜欢的卷儿，围着他知道肯定是她自己织的红色毛线帽和围巾，穿着麻瓜出品的但是还怪好看的棕色大衣。她的脸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德拉科走近时，还发现她嘴上似乎也涂了亮晶晶的口红。

一阵风扑面而来，她的发丝挠在了他脸上，带来了不知名的香甜的气息。那是她的口红还是洗发水？他分不清是草莓还是樱桃。

德拉科失神地在她面前站定，就像被海妖引诱的水手。

梅林在上，她看起来就像一个香喷喷的、被草莓点缀的巧克力榛仁蛋糕。对，草莓，他看见她的帽子顶部织了草莓叶子。

德拉科咽了咽口水。他没吃早饭。

“迈克，你终于来了。”香喷喷的草莓巧克力蛋糕开心地说道，拉住了他的手。

德拉科回过神，简直怒不可遏。

他瞪着她红润的怎么能说出这种冰凉话的嘴，决定今天一切结束之后好好揍一顿麦克拉根出气。

“真抱歉。”他毫无歉意地说道，对另一边突然冒出来的背景板疤头露出一个假笑，“你可以把她交给我了，波特。”

波特看起来恨不得给他一拳，这让德拉科的笑容真诚很多。“这是双人约会，波特。难道没人约你吗？”

“友好一点。”挽着他的巧克力蛋糕很熟练地给了他一肘。她一定经常做这事，讨厌。

德拉科骂骂咧咧地闭了嘴，再次摆好假笑。“好吧，格兰杰，看在你的份上，我当然乐意和波特约会。”

格兰杰狠狠踩了他一脚，拦住要揍人的波特说道：“哈利，我、呃、我准备和迈克一起去帕笛芙茶馆。”她不顾德拉科威胁的瞪眼，坚定不移地邀请道，“你要一起来吗？”

“不必了。”波特识相地拒绝，很不放心地瞪了他一眼，“麦克拉根，你给我注意点儿，否则……”他挥了挥拳头。

“好啦！哈利！”赫敏尴尬地打断了他，“假如……我也不会客气的。”她瞟了眼一脸不耐的德拉科，德拉科从眼角睨了回去，不屑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团白气：“相信我，你更需要她的保护，波特。”说完，他也不理波特的反应，率先朝霍格莫德走去，头也不回地对格兰杰说道，“可以走了吗？还是你要在这里站到晚上？”

“好吧。”拖拉的格兰杰终于同意动身，她又不愿意挽着他了，追上来在他身旁唠叨，“都怪你迟到，现在说不定没位置了。”

德拉科不介意她的抱怨，他的心情明亮起来，感到久违的轻松。他懒洋洋地勾着嘴角朝前走，把脚下的积雪踩得嘎吱作响。

“你在听我说话吗？”赫敏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复，有些唱独角戏的恼怒。

“我可不想被电灯泡偷听。”德拉科瞥了眼气呼呼地跟在他们身后监视的波特。

哈利翻了个白眼，快步上前撞开他朝霍格莫德走去。

“嘿！友好点儿，波特！”德拉科扬声喊道，格兰杰给他背上来了一记掌掴，甩开他朝帕笛芙茶馆走去。

德拉科摸了摸鼻子，赶紧跟了上去。

……………

十二月到了，意味着圣诞节近在眼前。

霍格莫德已经有了庆祝的苗头，沿街的好些店铺都在橱窗那儿摆上了红色、绿色和金色的装饰品。

当然帕笛芙茶馆还没那么心急，这里依然是浪漫的粉色主题，就像过着永恒的情人节。

德拉科头一次不讨厌这腻人的粉色，他跟着格兰杰推开挂着花束的店门，带着悠闲的心情欣赏起帕笛芙夫人的装修品味。

墙壁是淡雅的粉色和米色，装饰着精致的画框和浮雕，天花板画着蓝天白云。有些窗户被施了魔法，能看到欣欣向荣的花园。那里也是最抢手的位置。

德拉科视线落在铺着蕾丝桌布的桌椅上，觉得店主一定是个妙人儿。因为那些桌子的大小。

窗户那儿的桌子面积是最大的，是矜持的方形，桌面的宽度足以庄重地摆放两盘甜品和一支花瓶，非常适合初次约会的情侣。越靠近店铺里边的桌子就逐渐小了起来，都变成了亲近的圆形。有的能放一盘甜点和四个胳膊肘，如果愿意舍弃美感还可以挤一杯喝的或花瓶。还有的，哈，干脆就只能放一杯饮料了。

有趣，实在有趣。

他好奇格兰杰准备给他俩选什么桌子。说实话，选择不多了，有风景的窗边都被占满了。怪他，怪他。

德拉科兴味盎然得几乎想吹声口哨，直到格兰杰捉住他的手，领着他朝正在用舌头互抽嘴巴子的韦斯莱和布朗走去。

No f**king way !

德拉科紧急刹车，使劲甩开她，但格兰杰似乎早有准备，像魔鬼藤一样牢牢抓着他的手臂，强横地拖着他在那对狗男女不远处的位置坐了下来。

德拉科像个贞洁烈女一样挣扎了起来。“格兰杰！你不能这样羞辱我！”

“闭嘴！安分点！”她像头真正的恶龙那样从喉咙里咆哮，“大家都在看着呢！”

他不管！丢的又不是他的脸！

“明明还有别的位置！”这么说着，德拉科眼睁睁地瞧着最后一个能放一盘甜点和四个胳膊肘的桌子被后来的一对情侣占据了。

德拉科连忙看向面前的桌子，好哇，只能放一杯饮料！！

这完全不符第一次约会的礼仪，她这个猴急的乡巴佬！

“野蛮人！”德拉科气鼓鼓地在椅子上坐定，板起了脸。

赫敏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也坐了下来。可一坐，她才发现，刚才选这个位置确实欠考虑了。这桌子怎么能那么小？她的膝盖都要和他的打架了。

什么鬼设计！

赫敏拿出魔杖准备调整一番，就被德拉科握住了手腕。“你敢。”他恶狠狠地威胁道，用空余的手把她的椅子拉了过来。

两人的肩膀“砰”地撞在了一起，大腿贴大腿，脚踝碰脚踝。

“可是、可是这个桌子太小了！”赫敏脸一下子红了，但她是个坚持的人，“我还想点蛋糕呢！”

可去他的蛋糕吧！这个木头脑袋！德拉科真想施个摄魂取念数数格兰杰到底开了几个窍，怎么一窍不通？

“这个桌子本来就这样！好了，别说话了，大家都在看着呢！”德拉科压低声音数落道，相当得意地把她的话还了回去。

她不说话了，撇着嘴气了一会儿，妥协地把帽子和围巾摘了下来。

德拉科志得意满地拿起菜单瞧了起来，一眼相中了草莓巧克力蛋糕。可是这里太热了，还是先点杯喝的吧。

他无视了格兰杰抢夺点单权的意愿，合上菜单朝帕笛芙夫人挥了挥手，她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

“一杯草莓汽水，谢谢。”德拉科先声夺人。

“可是樱桃汽水更好喝。”等帕笛芙夫人走远了，赫敏不服气地说道。

“我以为你喜欢草莓。”德拉科瞟了眼她放在膝上的草莓毛线帽。

赫敏不说话了，撇开脸抿着想上扬的嘴角。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紧靠着彼此坐在一堆暧昧的情侣中，只敢从眼角看对方。

第一次约会该说什么？在线等，挺急的。

在德拉科快要坐不住时，制作了一个世纪的汽水终于放在了两人面前，暧昧地插着两根吸管，还是不好区分的相同颜色。

德拉科谴责地看向帕笛芙夫人，她会意地对他眨眨眼，咯咯笑着走开了。

德拉科连忙看向格兰杰，你倒是说句话啊！但格兰杰丝毫没有责怪店主的意思，反而一脸正经地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蜡封玻璃瓶。

妈的，一看就是不正经的魔药。这个流氓！

德拉科起身就要跑，又被她拉坐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样对他。

“格兰杰——”

“停——”她竖起一根手指，一条腿蛮横地一跨，拦住了他双腿逃跑的方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德拉科小媳妇似的摇头。他一点不想知道。

“Good.”她邪恶地笑了，拔掉瓶塞，大刺刺地往那杯德拉科等待了很久的草莓汽水里倒了一滴，还谨慎地熬魔药似的顺时针搅了搅。冰块撞击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哗啦声。德拉科嗓子渴得冒烟，却只能敬而远之。

她大功告成地封上瓶塞，把德拉科直直盯着汽水的下巴移向自己，揭晓了谜底：“这是吐真剂。”

德拉科愣愣地看着她，花了两秒才听懂这个单词。

“！”他立刻要站起，她腿一压，按在了他小腿上，他又腿软地窝囊地坐了回去。“你要干什么？！大家都看着呢！”他慌张地眼珠乱转。

“没关系，我也喝。”不愧是格兰杰，敞亮！

德拉科怀疑地瞪着她，她笃定地回视，带着挑衅。德拉科想怒，又想笑，脸颊直抽抽。

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他豁出去了，拿起杯子灌了一大口，被暖气烘干的嗓子终于得救了。

“你最好别耍我，格兰杰。”德拉科砸吧砸吧嘴，努力品尝里边是否有吐真剂的味道。但他显而易见地失败了，因为是个人都知道吐真剂无色无味。

“你喜欢我耍你吗？”她笑着说道，慢条斯理地端起杯子用吸管喝了一口。

德拉科有些猝不及防，他第一时间以为她在**，还他妈的水平挺高。接着他意识到这其实是一句问话，又生气地失望起来。

“……我不讨厌。”他低头生了好一会儿闷气，盯着她拦着他的腿说道。她今天是真的特地打扮了，穿着格子裙和棕色长袜，他很少看见她周末穿裙子。

她晃了晃那只腿，小腿肚柔软地碰了碰他的两条裤腿。

德拉科脸腾地红了。

“轮到你了。”女流氓说道。

“轮到我什么？”德拉科希望她把腿移开。真是太不矜持了，她怎么会对麦克拉根这样？！想到这，他心中的旖旎像戳破的泡泡一样散尽。

“轮到你问我问题。”

他不知道他还有这项特权。他以为她诓他的。

德拉科满心都是美梦破碎的酸苦，他真的不能再被她玩弄了！不管她有没有认出他，他都不想再被她这样对待了！他乔装见她的时候可没戏弄她！他老实得可怜！

“格兰杰，你喜欢我吗？”他转头直视她的眼睛，带着毫无矫饰的认真。

她似乎被他的问题镇住了，脸上的调笑变淡，但是她盯着他又渐渐笑了起来。

“看情况。”她狡猾地说。

这是什么回答？难道她真的喜欢麦克拉根？？

【女孩子绝对懒得理会不喜欢的人。】酒鬼的话在他脑海里回荡。

德拉科不甘心，决定追问到底：“比如？”

“现在就挺喜欢。”格兰杰移开眼，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果然如此！这个花心大萝卜！德拉科瞪着她的侧脸，有很多话想质问她，想咒骂她，可最后，他能做的却是愤愤举杯把这些情绪灌下。

“该我了。”滥情家格兰杰对他翻涌的情绪毫无所觉，还是那副挑逗的超然姿态，“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

真不错，她这是准备和麦克拉根谈婚论嫁了吗？也是，大家都是毕业就结婚，为什么不呢？

“继承家业。”他听见自己带着淡淡的忧伤说道。

“是吗？”她居然皱眉，“你没有自己想做的事吗？”

“没有。”他的命运早就被夺走了。

德拉科不由陷入自怜的泥沼。这该死的吐真剂！

“看着我，嘿，看着我。”她的手指又来捕捞他的下巴了，德拉科灰心丧气地被她扭过去，看见她担忧地看着自己，“你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就算……，我也不觉得你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德拉科怔怔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温暖明亮，就和昨晚一样；她的手指轻柔珍重，她的话语真切敏锐，有一瞬，德拉科以为她是在对他本人说话，她看见了真实的他，而且，她关怀这个他。

看见是否等同于爱？还是仅仅只是敏锐？

他甩了甩头，把她腐蚀人心的手指甩开，竭力冷淡地回答：“你不懂。我生来就为了传承这个姓氏。它比霍格沃茨还要古老。”

【你是一个马尔福。】父亲的教诲在脑海里闪现。

德拉科痛苦地闭上眼，试图运行大脑封闭术，想把父亲的声音关在属于他的房间。

可他越是努力，就越是失败。尤其是身旁另一个人的温度始终在融化他薄弱的伪装。

“那你……讨厌我吗？”那个人问道。

“不，我不讨厌你。”他坦白，感觉卸下重担。

她似乎在笑，因为他在余光里看见她弯起嘴角。她靠了过来，想握住他的手。德拉科让她握住了，但他不想给她任何自己屈从的暗示，于是他控制自己不回握，看向任何地方，就是不看她。

这时，他看见了人群中的韦斯莱。他像只狂躁的疯狗一样瞪着他，眼中的妒恨鲜明得让人痛快。

德拉科的消沉不见了，他一下子斗志昂扬。

“告诉我，格兰杰。”他轻而易举地找回了坏笑的本领，扭头对她说道，“你今天选这里，是为了报复韦斯莱吗？”

赫敏对德拉科突然的振奋有些错愕，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罗恩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满脸“你怎么敢背叛我”的表情。这让她的心情大打折扣。

“也许一开始是吧。”赫敏收回视线，烦躁地搅了搅杯中的冰块，“但我现在不想报复他了，他只是欠教训，不值得我费心。”

德拉科审视着她的小动作。她也挺欠教训的，她知不知道。

“是吗，可是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德拉科拿过杯子引导她的视线看向自己，提示性地喝了一口，“你不能始乱终弃，格兰杰。”

赫敏盯着他的一张一合的嘴唇，他好像没发现那根吸管是她的，导致嘴唇上沾了些红色的唇蜜，晃来晃去让人心烦意乱。

“好吧，你想我怎样？”她傻乎乎地问道。

“当然是教训他。”德拉科责怪地挑了挑眉。

赫敏恢复了清醒，升起警惕：“你想怎么做？”

德拉科盯着她防备又隐藏期待的表情，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傻子。他慢慢勾起坏笑，说道：“吻我。”

“什么！”赫敏立刻想站起，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住膝盖。

“You heard me. ”他凑近了，直直地盯着她，“Now.”

赫敏觉得这家伙其实是想报复她吧，对着麦克拉根的脸她怎么下得了嘴。

他催促地捏了捏她的膝盖，眼神灼人。

赫敏承认她还是更喜欢这个会坏笑的、活力四射的德拉科，即使他披着麦克拉根的脸。她狠狠心，闭上眼，抿着嘴，勉为其难地在他脸上碰了碰。她一触即离，连忙大喝一口汽水，喝得只剩下冰块在杯底唏哩呼噜。

德拉科宽容地让她完成了喝水的动作。等她放下杯子，眼神躲闪地撇开头后，他这才说道：“这不是吻，格兰杰。”

说完，他扭过她的脸，带着这几个月来压抑的愤怒、不甘和矛盾吻了过去。

赫敏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反对就陷入他急迫的宣泄般的攻势。他强硬地分开了她的嘴唇，带着无处安放的怒火和不安，扫荡着她嘴里每一个隐秘的角落，勾起让人毫无招架的麻痒和晕眩。

她几乎立刻就软倒了，只能任凭他把她搂到膝上，任凭他用手掌揉搓和支撑颤栗的脊背，将她抵在蓬勃剧烈的心上。

“抱紧我。”他在她唇间说道。

赫敏挣扎着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扯住他的兜帽劈头盖脸地遮住了彼此。

他顿了顿，像是某根紧绷太久的弦被扯断了，带着决堤般的汹涌冲破她最后一丝抵抗，用生涩的莽撞和忘我的滚烫，席卷了她所有的感官。在她呼吸时掠夺她的呼吸，在她推拒时缠裹她的推拒，在她吞咽时贯彻她的吞咽。

她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在他失控的澎湃里被颠簸和冲刷。

良久，他放开了她，注视着她通红的脸颊。

她闭着眼，急促的呼吸在他的嘴唇上不住颤抖，像海浪撞击岸边的礁石。

他现在知道，她是樱桃的滋味。

他该问她的，问她他是谁，在她真诚的倒计时里，索取似是而非的答案。

但他开不了口。也许，他不敢知道，因为他不敢面对。

她在他焦心的等待里，闭着眼将脸颊贴在他的脸上，温热的、柔软的、紧贴的。他感到她用睫毛扫过他的颧骨，用面庞揣摩他的轮廓，用鼻尖试探他的鼻尖。

她轻轻地在他耳边笑了。

“Next time, kiss me with your real face, Dra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