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斑后面也没有提起和那天相关的事。不知道泉奈后面和他说了什么没有。而你好像被泉奈安抚好了,好像也没有。

当然你也没指望斑能和你解释什么。

所以每当三人场景中,泉奈有事先离开时,剩下的空间就被你和斑平分。你可以走,可以选择不和斑共处一室,他有时候下意识流露的一些想法让你不太适应,这时候还倒怀念起话虽然多、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老斑了。

但你才不要走。离开反而像是对斑的退让,是对自己主权的削弱。而且持续观察有助于你摸清习性和边界。

又是一天。

泉奈的身影消失在拉门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被他的存在填满的客厅,像露营的帐篷抽走了重心,篷布的重量压着空气盖在你的身上。

你坐起来。从懒散的躺姿变成懒散的坐着。

斑也没走,他没什么好走的。早就抛弃了完美避嫌的行为艺术,现在这个空间里,他是那个不需要移动、不需要解释的恒定存在。

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将目光从门口收回,重新落在摊开在方桌上的页面

被炉因为升温已经收起来了,换回方桌。就在这时,你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手伸进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竹节嵌套而成的长筒。

“这是你的万花筒吗?”斑嗤笑。

“别看我。”

你自顾自的下了要求,摆弄着被斑嘲笑的玩具,手指灵活地旋转筒身上的铜钮,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调整着镜片之间的距离。然后,你双手握住长筒,将其一端对准了斑的脸。

习惯了战场上千百道目光的聚焦,你这点小动作在他眼里无异于嬉闹。毕竟泉奈不在,如果你吐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局面,他有点顾忌。斑重新专注于书页,将你的存在和那根奇怪的竹筒彻底屏蔽在感知之外。

视野骤然收缩、扭曲。

水晶镜片后,斑那张轮廓深邃、但表情里带着点松懈的脸,在畸变的视野里被膨胀,像一个被强行塞进狭小空间的发酵面团。整个形象在鱼眼般的畸变效果下,呈现出一种荒诞又略带压迫的怪异感。

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扭曲的影像,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斑,”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沉默,带着一种做实验般的专注和平静,眼睛依旧贴在镜筒后,“你长更像爸爸还是妈妈。”

斑:……

一秒死寂。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又来了’的认命感,侧过头去,避开了可能与你视线交汇的角度。同时,抬起一只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心里长叹。

你脾气确实太差了。泉奈没说错。但他不是一个和女人计较的男人。

大部分的在家的时候,你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表现不符,泉奈甚至以此自豪的觉得这是你懒得表演卸下防备的标志。毕竟在外人面前你又假意扮演起成熟稳重的古典女性模样。

这种行为倒也不全是出自对泉奈外在形象的维护,因为你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他们也会被烦。而你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最省事的方式,主要是出于不想应付更多的事而衡量之下的伪装。

当一个女人表现的失责,就算是和她无关紧要的男人也会和她家里的男人指责其松懈管教。

斑想起你刚来时还挣扎了几天的假模假样,后面发现他无所谓后完全就像放飞自我式的改变。如果田岛还在,估计你要多坚持个几天、或者几月,直到你受不了跑路。

他推测的,你的成长轨迹里应该没有男性长辈过多的引导,泉奈没说、你没提,正常的结婚流程应该是由父亲或者其他男性长辈先做商议,你和泉奈直接跳过了这步。

不过他自觉自己是相当开明的家长。

虽然你比他年纪虚大了那么几岁。

你眼下种种行为无非是出自那天,咬文嚼字下对他‘不算’的回击式回复。他对你的做法也没有怒意,这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不着急回答你的问题。只是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用后脑勺和那捏眉心的动作,无声的传达着‘随你折腾吧’的纵容,以及一丝‘泉奈什么时候回来?’的隐晦期盼。

就在你以为他要无视你时,他开口了。

“泉奈小时候更像母亲。”话题精准地抛向不在场的弟弟,像丢出一个安全的沙包,“但后面长开了就像父亲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斟酌如何继续闲聊,“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洗完澡回来,发现放在身日记本上作标记的头发不见了,就和父亲吵架……”

你听着这平板无奇、缺乏起伏的叙述,斑的声音像冬日里单调的风声。视野里是他被望远镜扭曲的侧脸,耳边是他毫无波澜的关于泉奈童年糗事的复述,内容本身或许有趣,但被他讲得像新手导演的纪录片,没有老斑讲得好。

你又躺下了,但是长筒的顶端架在桌沿上翘,仍然在盯着斑。

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无声无息的漫上来。你握着镜筒的手渐渐放松,眼皮越来越沉。斑那无聊的流水账叙事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你甚至没听到他后面又说了什么,意识就滑入了昏暗的浅眠。

斑的目光始终落在空处,他谨慎避免着和你的对视,就算是长筒里你眼睛的层层折射也算。

在描述里他刻意避免了让自己弟弟出糗的部分。

开口之前他都会酝酿一下,确认这个说法不会影响到现在泉奈的形象再开口。直到某个段落结束,他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你对他刚刚关于‘泉奈小时候较真起来很可爱’的说法,能有所回应。

没有。

绝对的安静。

斑翻页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极其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你所在的方向一下(确保视线焦点完全避开你的脸)。发现你只是睡着了。

算了。这段时间好像你也挺忙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斑目光重新落回书页,翻动时力道依旧很重。但你还是没醒。

不知过了多久,拉门被猛地拉开。

你惊坐起。

泉奈回来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紧绷,眉头深锁,但更明显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肉眼可见的烦躁,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着,泉奈阖门,走到你身边坐下。

斑依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只是在他闯入的瞬间抬起了头,眼神瞬间从书卷的沉静切换为族长特有的锐利凝重。

你侧着头看向泉奈。

泉奈眼底翻涌的烦躁凝固了一瞬,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飞快的沉了下去,又被更汹涌、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焦灼覆盖。

他没看你,看向斑,声音低沉压抑。

“提前开始了。”他短促的吐出一口气,“会是场硬仗。时间?部署?全是模糊的。”

泉奈的目光快速扫过你,又重回斑那。一瞬间的眼神复杂到你只捕捉到烦躁、凝重、愧疚、好像还带着点强硬。

“她要跟我们走。”泉奈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斑的目光在泉奈那句‘她要跟我们走’上停留了一瞬。黑眸扫过你已经褪去困意的脸,又落回泉奈紧绷而决绝的神情上。他并未迟疑,几乎是立刻颔首,“可以。”

他考虑的显然更实际——后方需要人手,女眷参与战备是常态,带上你也没什么不好安置的。只不过他还是有点顾忌,毕竟被偷袭后方也是战场上常见的事。

泉奈得到兄长的首肯,像是卸下了一点重担,但那点轻松立刻被更深沉的责任和烦躁取代。

他看向你。

你点头,“可以啊。”

带上你是怕分开太久泉奈的眼睛出问题吧?毕竟刚刚也说了不知道战线会被拉多长。

听到你的回答泉奈也没表现出完全的如释重负,他凑得更近,眉头轻微皱起,是个相当严肃的表情。

“你是跟我们走。但是——”他强调,“绝对、绝对不许靠近前线!”

前线?你本来也没打算去。比起那个,你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走?”

泉奈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额前垂落的发丝被他揉得乱糟糟。他瞪着你,眼神里翻滚着对未知战场的焦灼和对既定轨道被打乱的憋闷。

“现在你满意了?”他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一股迁怒的意味,“我们的婚礼真的如你愿推迟了!”

“唔。”

你直视他喷火的目光,眼神却穿透他,审视着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仪式的存在,不过是人类为无形之物赋予的可见躯壳。”

你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剥离了情绪、近乎剖析真理的冷静。

“仪式标记时间,却无法定义时间中已然存在的东西。”

“就像是在标记水位,”出于某种考虑,你酝酿了一下,“你标不标记它,水位都在那里。”

“——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

斑几乎是同步地、带着一种‘又来了’的绝望预判,迅速抬起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间似乎还泄露出一点‘求求你们了’的无声呐喊。他身体僵硬,只恨不能原地消失。

‘总之别在我面前亲嘴。’他祈祷着。

泉奈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预想中的炸毛或反驳并未出现。他像是被你这番冰冷又直指核心的真理宣言迎面击中。一瞬间,未来战场的焦灼、婚礼推迟的憋闷,都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洪流冲垮了。

血液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加压,轰然上涌。

从脖颈到耳根,再到整个脸颊,瞬间爆开一片滚烫的、鲜艳欲滴的绯红,浓烈得像是红月季爆炸。他猛地垂下头,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双手几乎是斑同时抬起,不过他捂住的是嘴。仿佛不这样,那些失控的心跳就会破口而出。

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的眼睛此刻慌乱地眨动着,最终羞耻的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瞄你一眼——你还是那副平静剖析‘本质’的专注模样,那点缝隙瞬间又像被烫到般紧紧合拢。

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的嘴唇也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反驳你这的歪理,或是找回一点场子,但所有的话语都被那汹涌的羞意堵在了喉咙里。一点湿润的舌尖,在反复开合、却发不出声音的唇间无措地探出又缩回。

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像被你刷了红漆的木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那句‘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在脑海里反复轰鸣,好像马上就要灵魂出窍。

那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羞赧感终于冲垮了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将头砸向桌子。

“砰!”

泉奈的额头连带捂着嘴的手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了面前的方桌上。

他就那样维持着以头抢桌、以手捂嘴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当场昏厥,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治疗。

几秒后,一个气若游丝、闷在被桌面和手掌双重阻隔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绝望和羞愤,

“哥哥……”

斑在听到那声闷响时,身体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斑听到泉奈喊自己,觉得应该是结束了吧,他大喘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拿开挡住眼睛的手。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家弟弟正以一种极其紧密的姿势将头抵在桌面上。

那个闷闷的、羞愤欲绝的声音还在继续。

“哥哥还在这里……”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积聚最后的力量,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哭腔:

“不要在哥哥面前说这种话啊——!!!”

最后那句控诉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破音的颤抖,穿透了手掌和桌面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喊完,那颗抵在桌上的脑袋似乎又往下用力压了压,仿佛想把自己彻底嵌进木头里,永远不再出来。

斑:……

他刚刚放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解脱了?’和‘又来?!’之间,极其复杂。他看着弟弟那颗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正常探讨的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局面,最终却只吐出一声短叹。

沉浸许久。

“说回战事吧。”

这肯定是倒春寒。

夜晚的湿冷却被你们交缠的体温隔绝在外。

泉奈像一块刚从火炉里扒出来的热炭,黏在你身上,固执且不知疲倦地用嘴唇碾磨着你的皮肤。

不是吻,更像他焦躁的嘬咬。

一切始于你的唇。他的力道好似描摹,唇瓣反复碾过你的唇线,带着一种偏执的探究,仿佛在确认白天那句让他掩面的‘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就是从这个柔软的源头说出来的。

“热。”你嫌恶地偏开头,声音带着被黏腻触感搅扰的沙哑,将他推搡到呼吸不再炽热交织的距离。

他顺从地转移了阵地,线路从你的脖颈一路蔓延到锁骨,唇舌留下湿漉漉的凉意和微微的刺痛。

埋首在你颈窝,呼吸灼热而急促,每一次吮吸都带着一种发泄式的力度,仿佛要把白天积压的情绪统统嘬出来。

你被这没完没了的湿黏触感搅得心烦意乱。

白天客厅里他以头抢桌指责你不该在他哥哥面前让他难堪,此刻又被这幼稚的纠缠围剿着困意。

你皱着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掌心精准的盖在不断蹭过来的脸颊上,用力把他推开几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阻挡而顿住。

“别嘬了,”你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耐,在黑暗里也显得模糊起来,“你口水很多吗?从刚刚开始就没喝水。”

泉奈的动作被你这一推一顿,身体僵了一下。

“是你渴了吗?”

黑暗中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盖在你掌心的脸颊皮肤发烫。

“没有。”

听到你的回答,看来不用去给你倒水,那他可以继续亲了。

泉奈就着你的手掌侧过脸,湿热的舌尖带着近乎挑衅的黏腻感,直接舔舐上你阻挡他的掌心。

真是让人头皮一麻。

温软、湿润,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某种标记领地的动物。

灵活的舌尖缓慢而固执地爬过你掌心的最上一道名为感情线的纹路。他甚至用牙齿轻轻哨咬了一下你的指根,不重,却带着一种危险的亲呢。

再用软舌卷过被他啃噬的无名指,在和中指的指缝中颇为暗示的穿插。

现在真的很晚很晚很晚了。

你忍无可忍的用空着的手扇了他一巴掌。

却被他更紧地攥住手腕。

泉奈停止了舔舐。脸埋在你颈窝更深的地方,你扇他的手被他牵着改成护住他的头。

他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混杂着未散羞意和孤注一掷,直接砸碎了你所有关于嘬还是舔的计较。

“你不想要繁琐仪式、在那么多其他人眼前结婚的话,我不逼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也像是在积聚勇气。

泉奈的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探向枕头下。

“戒指我准备好了。”

他飞快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怕这话多留一会就烫嘴,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你愿意的话,后天……喊斑哥扮演神官。一切从简也可以。”

黑暗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颈窝处是他滚烫的呼吸,手腕上是几乎嵌入皮肉的力道,掌心还残留着被舔舐后的湿黏异样感。而此刻,他抛出的,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剥离了所有繁文缛节和旁人目光的、近乎**的核心提议。

戒指准备好了。后天。斑当神官。一切从简。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像投石问路又或者破釜沉舟,瞬间击碎了之前所有黏腻的纠缠和焦躁。

你甚至能感觉到,他正试图将他狂乱的心跳,撞进你的肋骨。

他在紧张,在黑暗中等着一个救生圈似的环,又或者彻底溺毙的答案。

你沉默着,没有立刻回他。

室内,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和他那无法隐藏的心跳。

你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这天总会来的。就像顺着指路牌的指引往前走一样,所有命运的安排从不催促、也不拖拽你,大多时候你的指路牌也像水位线一样毫无存在。

泉奈似乎被你长久的沉默逼得更加焦灼。攥着你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埋在颈窝里的脑袋不安地蹭了蹭,像是催促。

那湿热的呼吸喷在你的皮肤上,传递出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藏的恐惧。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脸色由阴转多云即将暴雨时,你才开口。

“你说的后天是明天还是后天?”你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毕竟现在已经转钟了。”

“是鉴和葵结完婚的第二天。”他脸色阴沉的解释,被转移了话题的他开心不到哪去,“毕竟你说要让他们有钱盖新房子。”

哦,那就是明天。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另外一对新人的婚礼了。

“怎么刚结婚就上战场啊。”你喃喃道。

泉奈此时恨不得要把指环掐断了。

“我们这边不兴把婚期定在战后。”

他头皮发麻,你不正面回答他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被人用雷遁从头到尾电了一遍,而戒指好像是电流增幅器,指尖处更是想被十万根千本扎了一样,但是叫他放下,他又死死捏住,好像真的被电在一起了。

“毕竟一般说‘回来就结婚的’的,结局多半是女方再嫁了。”

你本来想说你那边也不兴,又因为他下面那句话脸色一下就垮了。

“其实在鉴之前,葵还有一个结婚对象。”

他撇了撇嘴,没察觉到你的不对,仍然继续说着。

“不过都过去了,明天正好再仔细看一下鉴和葵的婚礼流程,我要让哥哥记一下,他每次参加别人婚礼都在发呆,感觉他根本不知道神官都要干什么。”

“随便好了。”你烦心的挥了挥手,“你怎么老提斑,哥哥来哥哥去的,再念下去斑死了都要变成你的背后灵。”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泉奈没好气的掐了你手指一下,是由上到下的刮蹭。

欧耶。

他借着这个动作的掩护,把戒指给你套上了。

而你察觉到不对,手指上多了点冰凉的束缚。

抬手。

乌黑的视野下,右手多了什么都看不见。

泉奈美滋滋的从你身上翻身下来,带着点大功告成的松懈,哼着小调掏出属于自己的那只,戴上。

把他的那只手和你放在一起。

“哎呀!”他惊呼,“我应该给自己戴左手。”又急匆匆的把戒指取下,然后戴在和你相对的左手上。

‘这样牵手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泉奈心想,‘而且左手没那么影响我上战场。’

他又把左手五指微张的挨在你的右手边。

两个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之间隔着二人的尾指。黑暗中两个戒指依偎着发出微光。

“我好开心。”

泉奈诉说着自己的心情,你没有写轮眼,他怕你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你什么意思?”

他转头,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被浇灭热情的愤怒,三勾玉的写轮眼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你。

“你为什么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冰冷的金属戒圈紧紧贴着皮肤,你咽下口水,直觉告诉你不要把真实原因告诉他。大脑在恐慌中高速运转,寻找着转移注意力的盾牌:“修祓、祝词、三三九度、玉串奉奠……”你顿了顿,“其实这个环节应该是在三三九度和玉串奉奠之间。”

泉奈生气的说:“我都不在意仪式了一切从简了,你不要叽叽歪歪了。”

声音里充满了被辜负的委屈和烦躁,在他看来你的回答相当站不住脚。

你“噢”了一声,戴着戒指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只,压过,十指相扣。冰冷的金属戒圈在交叠的手指间相互挤压,却不会变形。

“我很开心。”

你顿了顿,不给他看到你表情的机会,把他的头往你身上扣,鼻尖闻着他头发的清爽香气,好像在嗅着镇定剂。

“谢谢。”

泉奈的身体在你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紧地回抱住你,手臂收拢的力道大得惊人。他的脸埋在你肩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明显的鼻音。

“你在哭吗?”

“是你在哭吧。”

能原谅女人谎言的才是真正的男人吧?一个荒谬的、不知何时从哪个角落听来的歪理,此刻突兀地闪现在泉奈混乱的脑海中。他抽了下鼻子,将那股酸涩强行压了回去。

算了。

“夫妻之间不要说谢谢。”

他闷闷的说,带着一种强行确立关系的固执。然后,他抬起头,在黑暗中摸索着你的唇,印下一个吻。

一切就像摁了快进。

白天里,葵和鉴的婚礼过程相当复古繁琐,每一步都透着古老氏族对血脉延续的庄重寄托。所有人身着族服,放眼望去一片乌漆嘛黑。

斑被泉奈勒令拿纸笔记录,泉奈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正在进行的仪式流程,嘴唇紧抿,不时低声对斑下达指令:“哥,记下这个!”“那个步骤保留!”

斑面无表情,执笔的手稳定的在纸上移动。他怕泉奈下一秒又改变主意——弟弟现在的心思就像暴风雨中的海面,根本无法预测。与其反复折腾,不如事无巨细地先记下来。

于是,从新娘葵踏入庭院时繁复的入场式,到神官冗长的修祓祝词……将每一个繁琐的细节都转化为纸上的墨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是斑此刻唯一能掌控的节奏。

此刻,仪式进行到了核心的三三九度,新人们同神官一齐完成这个仪式。神官将酒倒入小杯、新郎饮一口、新娘饮一口、新郎再饮一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新郎要多喝一口,但就这么重复以上步骤,再使用中杯、大杯。一共九次共饮,代表夫妻生命永远交融。

喧闹的宾客声浪被绝对的寂静取代,这时候泉奈倒是又肯喝酒了。

斑被泉奈影响的有点紧张,又有点想笑。他本该是最从容的那个,毕竟今天又不是他结婚。但此刻看着泉奈紧绷着的表情,他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仪式开始前泉奈和你还因为‘能不能开写轮眼’发生了争执。泉奈觉得他开眼状态下能看清更多婚礼细节,但你认为这个状态下都要依赖写轮眼宇智波真是没救了。

最后斑裁定的不开眼。

身着白无垢的你表现得比泉奈要放得开点,明明这场婚礼的流程,泉奈已经模拟了无数遍,可当真正站在这里时,他的手指却在接过酒杯的瞬间抖得差点泼出去半杯。

“哼。”一声闷笑从斑的喉咙里漏出来。他立刻握拳抵住嘴唇,清了下嗓子。

“哥!”泉奈耳尖通红地低吼。

你翻了个白眼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们俩的谁。

——

泉奈刚开完族会,火急火燎的回来后拽着你去庭院后方那个小训练场。

他还是担心后方会可能被偷袭的事,想着你的身手哪里还能有精进点的地方。

“你试着攻击我。”

他把刀递给你,自己拿着刀鞘准备防御你的进攻。

你握着那柄出鞘的刀,掂掂重量,眨了眨眼:“…太久没打人了,不知道怎么起手。”

泉奈手腕一翻,刀鞘轻点地面:“其实,你新买的那个摆件很丑。”

你反手就是一刀挥斩。

泉奈早有预料,拿刀鞘挡住。

你收刀,本来就没用什么力气,刀鞘只是点了点漆,多了道白痕。

“不如你打我,我躲。”你面无表情的提议,“我躲着躲着就会打了。”

泉奈思索了一下,点头:“行。”

他起手很慢,第一记横斩甚至带着风声预警。你侧身避开,刀鞘擦着衣角掠过。第二击稍快,你后撤半步,依旧轻松躲开。泉奈的攻势逐渐提速,但始终留了余地,你左闪右避,竟也躲下了全部。

“感觉还能再快点。”泉奈反手翻转刀鞘,“我也许应该刀术忍术一起用试试。”

“别用火遁。”你皱着眉,“也别用幻术。只有傻子才会用这两样偷袭宇智波的后营。”

泉奈不高兴。

“我用不出来别的。”他不太乐意在你面前暴露自己的短板,“我把所有时间拿来练这三样了。”

你把刀扔给他,他接住。

“拿刀背砍我试试。”你说着,“你拿着刀鞘不好使。”

泉奈想了想,“我还是用火遁吧,你当做其他的忍术来躲,道理大差不差。”

你应了一声。

泉奈动手前又跟你强调了一遍,“这边才是背,那边是刀刃,你看好,别撞上去。然后我会用火遁佯攻,然后刀术才是杀招。”

“我又不是傻子,”你催促,“整快点。”

泉奈眼神一凝,单手快速结印:“火遁·凤仙火!”

数团压缩的炽热火球呼啸而出,并非直击你,而是封锁你左右闪避的空间,制造混乱。同时他借着火光的掩护,刀背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你肩头。力道虽收,速度却极快。

就在刀背即将触体的瞬间,你身形不退反进,几乎贴着他的手臂内侧滑入,左手如蛇般探出,精准扣住他握刀的手腕脉门,拇指狠狠一压,右手则闪电般拍向他持刀的手肘麻筋。

泉奈只觉得手腕酸麻后剧痛,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

“哐啷!”忍刀脱手,被你夺过。

泉奈愣在原地,低头看看空荡荡的手,又看看你手里的刀,满脸错愕:“……是运气吗?我刚才正好握得不够紧。”

你递还给他,语气平淡:“嗯,运气。”

泉奈接过刀,眼神复杂地看了你一眼,再摆开架势时,认真了许多。他往后退了几步,估摸着攻击范围,再次结印,刀背划出更快的轨迹,配合着步伐逼来。

数团火球分散射来,角度刁钻。你眼神专注,在火球与刀影的缝隙间,脚步迅捷,连续几个小幅侧移,就在泉奈一招用毕,刀势将收未收之际,你捕捉到微不可察的间隙,身形骤然加速。

正面已见不到你。

泉奈果断回头,你已经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离他一臂距离。

“……”泉奈彻底呆住,写轮眼不自觉的浮现出来,“你这瞬身……”

你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偷袭宇智波的人能有写轮眼吗?”

斑不知何时倚靠在廊上的木桩上,刚洗完澡,湿漉漉的黑发披散着,头上顶着毛巾,他抱着木盆,目睹了半程,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浓浓嘲讽的弧度。

“呵。”他嗤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小训练场,他目光扫过你,又落在泉奈身上,一脸戏谑,“泉奈,你喂招喂得太狠,连刀都能被她空手缴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这么贴心地告诉她哪边是刀背。”

泉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没办法对她下狠手。”

“谁教的你?全是些滑手的逃生伎俩,躲闪腾挪倒是练得登峰造极。”宇智波斑自然是瞧不起这种战斗方式的。

你朝斑翻了个白眼,“教我的人很有名的好吧。”

斑&泉奈同时开口:“谁?”

你:……

“少管。”你撇过头,“反正他没死在战场上。”

泉奈在纠结性别:“他?”

斑在搜索自己的记忆:“哪家的?”

“男人女人本来就因为力量悬殊而进攻方向会有所不同,因材施教而已。”你挥了挥手,“我还会封印术锁人呢,不过忘得差不多了。”

斑沉思,“漩涡一族的?”

你:“人都死了你猜有什么用啊。你不可能和他交过手的。”

斑还在纠结:“是你小时候被他教过吗?”

你不太想搭理他,但还是回了。“不算,那会我快17了。”

斑眉头舒展了,“那就情有可原了,我才12。”

冷幽默又来了。

泉奈还在纠结,“那当时对方多大?”

“老头。”你气得踹他,“偷袭宇智波的人会和我聊天吗?”

泉奈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反而一本正经地板起脸:“现在是被俘后的审讯环节。你可以选,是被严刑拷打…”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斑,遗憾的把‘还是被色诱’咽了回去,改口道,“…还是陪我吃饭?”

斑全然不知弟弟的心理,只是一味的插嘴:“这就练完了?你对她也太松懈了吧?”

你忍无可忍,抓起训练靶上插着的手里剑,“嗖嗖嗖”接二连三朝斑砸过去。斑拿木盆截住第一个后炫技,拿第一个挡住剩下的全部。

“能躲过泉奈的刀,战场上九成的忍者就摸不到我衣角了!”

泉奈并不认可你的说法。

“我收力了。”他指出你的错误,“而且至少是九成九。”

“受不了。”斑摘下头顶的毛巾,“我跟你打。”

语气不容置疑。

“你有病吧,斑!”你瞬间炸毛,怒吼,“我会吐的!”

斑的动作快得惊人。他二话不说,直接用那条还带着湿气的白毛巾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麻利地在后脑勺打了个结。

“我挡着眼睛和你打。”

你咬牙切齿的握拳。

“噗——哈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泉奈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爆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哥…哈哈哈…哥他不是那个意思!他真的…哈哈哈…真的是因为我下不去手!”

他一边笑一边艰难地替他哥辩解,虽然这辩解听起来更像是在拱火。

你站着,俯视蹲着的泉奈,“能去帮我倒点水吗?”

泉奈起身去倒水了。

你转过头,脸色不善,对着斑说:“那我远距离攻击可以吗?”

斑自信应允,“可以。”

你转身,离他五步,十步,二十步——一个瞬身。

斑还在听声判断你的距离,他甚至都懒得用查克拉感知。

不过什么忍术怎么距离这么远?

不会是你在等他没有防备、找到死角,而伺机行动吧?

那也太小瞧他了吧?

他怎么可能有死角啊。

你不知道斑怎么想的,但你已经坐在桌子旁盛饭了。

泉奈拿着水杯过来。

“哥哥?”

“泉奈?”

斑心想,你也太无聊了吧,变身术伪装成泉奈的样子吗?拿查克拉一探就知道了——

斑猛得拽下毛巾。

泉奈举着另外一杯,“呃……哥你要饭前喝点水吗?”

好吧,饭还是要吃的。

泉奈先过来坐下的,“刚刚发生了什么?”

“什么?”

“我看哥哥一个人站那。”

“没什么。”你听见斑过来的脚步,“斑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

斑:……

因为回去放毛巾和木盆,所以比泉奈晚来一步。他沉默的过来,坐下,拿碗,吃饭。

泉奈没继续刚刚的话题,转而说起别的。

“如果打完回来还不是很热的话,我想去放风筝。”

斑顿了下筷子:“其实现在放也没什么。”

你:“怕被人嚼舌根说大战将即吗?”

泉奈点了点头:“会觉得玩心太大吧。”

“变成那几个老头的样子放吧。”

斑&泉奈:?

泉奈:“这也太——”

斑心想你在报复上次他们告状,说你没打招呼吗?毕竟你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你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结印。脸变成了皱巴巴的长老样子,但衣服还是自己的。

斑瞬间难以下噎:“有点倒胃口了,你先变回去。”

你解除了变身术,“泉奈你快点吃。”

泉奈扒了一口饭:“喔。”

最后还是没能赶在天黑之前去放,毕竟日出日落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迟到或早退。

在杂物间,一共找到两个风筝,第一个就是普通的、没有任何字样、只有普通花色,因为做的时候刷了油,快十年没放也没什么破损,把手上的鱼线也缠得规整。斑手捏着固定的骨架模拟飞行了两下,没什么问题。

第二个正面写着‘泉奈大王世界第二’——明显不是出自斑之手,但因为忘记了其实放风筝的时候现在地面上的人抬头看到的是背面,这句话倒变成给天看的了。

斑回想起来泉奈当时恼羞成怒,收线的时候也是胡搅蛮缠的——毕竟还说再也不会放这种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了。

这个动作给八年后的他自己埋下了难解的难题。

泉奈和你正试图解开缠绕的线。一开始是你捏着风筝,他在解,后面换位,你也解不开。

斑把能正常使用的那个交给泉奈,又从你手上拿过那个难缠的,直接用剪刀(好感动居然不是用忍具)从根源处把鱼线剪断。家里还有没用过鱼线,直接绑新的就好了。

确定已经缠好,不会轻易的散开后,斑才把风筝给你。

你们三个人倒也没说真的变成长老们的样子,老树皮放风筝——那确实太倒胃口了。

站在相对空旷的地,这位置是斑和泉奈选的。你喊泉奈举着,然后你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让风把它带起来。

斑的风筝已经放到天上了,你们那边还在你追我赶。

‘还要跑到什么时候。’斑心想,‘这也太傻了。’

泉奈和你放弃了,朝他走来。

“哥哥帮我们起个头。”泉奈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把风筝递给他,倒是你的表情有点扭曲。

斑有点暗爽。可能是因为泉奈这幅‘大家长就是干这个的’做派,也可能是因为你别扭的表情。

他把线杆递给你,你说你不玩了只看。

泉奈接过,“她恼羞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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