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人小鬼大，话中含义自然不同。陆逊心道，朱然原就不待见孙权，大约连护他保他一事都心中切齿，此番差些命丧沙泉，孙权竟不管不顾，只念着那没甚血统可言的妖狼，活该被讨厌。

凌统心思简单，只觉得朱然心中不快，定是吃了那周泰的醋，小小身子前去推搡孙权，露出豁牙甜甜笑：“仲谋哥哥，你快去寻义封哥哥，他心软见不得哄，一哄就好。”

“阿凌，你回来，别过去。”陆逊皱眉，拐弯抹角道：“孙少主，时候不早了，师兄不回来，我们也没法子，不如先请回罢？”

孙权微垂眸子，陆逊真怀疑自己的眼睛，竟从中看出了淡淡的哀伤和忧愁，又尴尬地轻咳一声。孙权回神，摸了摸扒着自己的凌统，道：“替我向公瑾哥问好，权告辞了……公绩，我先回去了。”

说罢，拉开依依不舍的凌统的小手，陆逊起身作揖，孙权略一颔首，转身离去。行至有缘山下，孙权想起凌统的话，不禁眺望河对岸，看着花团锦簇的紫藤花林，一串串于风雨中摇曳，望眼欲穿。

孙权御风落至花林外，在一片淡紫色中寻着朱然的身影，往里走了好一会，见有一毛色油亮，蜷缩着身子的红隼，立于百年紫藤的枝头。风一吹，葡萄似的花串就在鸟头上拨来拨去，拨得毛都乱了。

红隼纹风不动，像极了在打瞌睡，任他浑身羽毛湿润，抖也不抖。孙权边心中斟酌，边迈着步子走去，朱然站的枝头颇高，孙权得仰头去看，诚恳道：“义封，这次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气了。”

朱然傲然扭头，孙权又走到树枝另一头，道：“你不要气了，我……我想着，头回带幼平游猎，就出了这种大事，他怎么说也是公瑾哥的族人，是大哥交给我的人，不能放任不管啊。”

朱然明了，周泰金贵，他不金贵，可以随便为他孙仲谋冲锋陷阵，他爹为孙家之主死而后已，他为孙仲谋死而后已。

想至此，朱然又是一傲骨铮铮的扭头，孙权实在没招，竟有些着急了：“义封，你别、你别生气，不如你打我罢？你有什么气，你撒我身上，别气坏了自己。”

朱然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心道恭敬不如从命，铁锹似的鸟喙咚咚咚三下，啄在孙权的脑门上。孙权吃痛，捂住额头退了几步，跌坐地上，手拿去时，脑门中央留了三个红印，有些发肿和渗血。

花枝上雪白的光闪过，化作人形的朱然捧腹大笑，旋身一腿搭于树上，一腿于树下晃荡，倚身傲然道：“让你这么对我，啄你三下算客气了，下次再敢如此，我定饶不了你！”

“再不会了，啊……”揉着脑门，见朱然不气了，孙权起身欲跃上树，却被朱然拦住道：“哎，你不许上来，你要上来，我就不和你待了。”

孙权颇委屈地扒住树枝，看朱然悠然自得，模样甚是惬意，过了阵子，不禁问道：“义封，为何你在陆逊和公绩前，总是不对我笑呢？我瞧你与他二人甚是亲密，比和我一起时笑得多了。”

朱然晃着腿，满不在乎道：“那是因为你老惹我不开心啊。”

孙权道：“可我没有惹你不开心，你当着他二人的面，也不肯对我笑啊。”

朱然瞥了孙权一眼，神情从容不迫，耳根子却红了。孙权没看到，见朱然无动于衷，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低着头，满是商量的口吻道：“义封，你以后能不能多对我笑笑啊？可以的话，不要……”

看他欲语还休，朱然道：“不要什么？”

孙权难以启齿道：“不要，老对他们俩笑。”

“那你这也太不讲理了，我喜欢对谁笑就对谁笑，孙少主连这个都要管吗？”朱然耳根子更红了，拼命憋着笑，听孙权仿佛自言自语继续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老对他们笑……显得，只有我总是惹你生气。”

“本来就只有你才会惹我生气。”朱然故意逗孙权，晃着的腿晃得更欢快了，孙权略受伤地道：“你待他俩总是比待我好，我有的，他俩有就算了，连我没有的，他俩也有……”

“你没有什么呀？”朱然眼珠转了转，想着说道：“我倒不太计较，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孙权思索半晌，吞吞吐吐道：“好，但是义封，你何时能给我个独一份的，就只我有，陆逊和公绩都没有的。如此，我定能乐上好几天。”

朱然面不改色想了想，乌黑的眼眸看着甚是水灵，微笑道：“仲谋，把你的手伸出来。哎呀快点，伸出来。”

孙权茫然伸手，朱然也俯身伸手，两只手一正一反并齐。朱然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指尖聚起锋锐的白光，顺着两手掌心划过，血口缓缓浮现，鲜血渗出。

孙权因刺痛而皱眉，朱然却仍满脸笑容，手指蘸了自己的血，轻轻抹在孙权的唇上，又低头吻上孙权的掌心。孙权望着朱然，有些发愣，见他抬眼时嘴唇也染着血，登时明白了什么。

朱然笑着道：“我给你个独一无二的。”

温和的风忽然变大，整座紫藤花林的花枝不断摇曳，花林间的春露频频吹落，淋得二人头脚尽湿。只见耀眼的白光包裹着二人，逐渐扩大，将紫藤花林都淹没了。

四散的光芒里，孙权感觉朱然从藤上跃下，搂住了自己的脖子，伏在他耳边略带笑意，悄声道：“我这辈子，只与你结契……”

春风渐冷，春雨渐沉，紫藤花林陡然堕入黑暗，一去不返。八百里洞庭在梦里破碎，连同朱然的笑，孙权的眼，齐齐消失在深渊里。隐约间，陆逊听到有人走近，步子沉重，略带杀意。

杀气猛然膨胀。

陆逊瞬间醒来，风雨交加的夜空席卷乌云，雷光此起彼伏炸裂，帐前立着一高壮阴森的人影，暴虐的碧眼狠狠贯穿自己。不是凌统，不是陆绩，那人看了陆逊一会，笑了。

“陆伯言，你也会有今日？”

孙权朱然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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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