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鼻中嗤笑一声，凌统不以为然道：“若是我偏要和逊哥哥来往，他还能杀了小爷不成？就算是杀了我，我也定要和你一起，族里要是怕我拖累，我便跟着你走。回吴江，或是去极寒之地找师父，去哪里都行。”

一席话，使得陆逊无言以对。他与凌统相识千年已久，幼时一齐玩耍，后来又师出同门，形影不离。至今沧海桑田过去，物是人非却情谊依旧。隔着桌案，陆逊望着神情桀骜的凌统，怀疑自己是否与他同样微醺。

凌统本是桃仙，身上有股清甜的桃花香，垂着微红的俊秀脸庞，银漆似的眼波流转，比小时细弱如女娃的模样好看多了。若不是年轻时与孙家小妹有着一纸婚约，或许自己就真与他在一处了。

原来喝多不仅是身子飘飘然，连脑袋都跟着飘飘然了。陆逊想着，伸手向凌统的脸摸去。手指绕着他柔软的发丝，又用指尖轻抚眼角那颗妩媚的泪痣，凌统似乎有些困意，只低头吻着陆逊温热的掌心。

随后抬手，似他般用指尖描画着对方脸上的白色纹路，嗓音有些沙哑地喃道：“逊哥哥，聚魂引可是鹿族的宝贝……你当真要给了至尊？”

“既然用处一致，给了他又何妨。若我拿着，族中长辈定会收了回去，我费了番力气好容易将那珠子取出，如今里面也已收全了义封的魂魄，让孙仲谋拿着也许最为妥当，也最安全。”

“……”

陆逊低声道，“你忘了三年前，为了偷那聚魂引，你我都吃了不少苦头。”

凌统发出一阵悦耳的低笑，“是了，你先是故意挨了至尊一掌，让他把聚魂引拿走，装作没能拦住至尊偷取宝贝的伤者……只让你面壁思过一月，算是便宜你了。”

“聚魂引是鹿族神器，千百年来从未外借过，即便是我也无法取出……谁知偷出来竟撞上了他，只好将计就计，让他夺了去。”

“还不感谢我，在你面壁思过的时候，我又是帮你抄族规，又是帮你送吃的。你背后受的伤还是我治好的呢。”凌统所言历历在目，静了少许，又听见他轻声问道：“逊哥哥，可还记得第一次与义封哥哥相见的景象？”

陆逊闭上眼，蓦地想起方才于掌心跃动的火焰，那其中的，便是已然逝去的朱然。

“当然记得。”

千年前初次与朱然相识，是在春时洞庭的有缘山下。

那时的陆逊尚为年少，不过几百岁而已，因与孙家小妹定下娃娃亲，有缘与小桃仙凌统一齐往洞庭拜师学艺。那八百里洞庭之主虽不是仙，却被称作洞庭仙，闻说神通广大，与那时的孙家之主有些私底下的交情，自然对收徒一事欣然接受。

春雨绵绵中，小陆逊驾着朵飘飘欲散的仙云，与小凌统落在了洞庭之滨。遥望着山麓的水汽弥漫处，垂着大片的淡紫藤萝，串串结着盛放的花，在春风中盈盈动着，一路形成甬道直通山上，一眼竟望不到头，美得惊心动魄。

紫藤之下，立着一人。那人身姿颀长，身穿绣有淡黄云样的洁白长衫，戴着像火焰又像羽翼的耳饰，模样秀雅俊逸，目若朗星，看着颇引人注目。见两人来了，恭敬行了一礼，惹得怕生的凌统不禁朝陆逊身后瑟缩了去。

“在下朱然，表字义封，师父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眉清目秀的少年微笑着，打量了陆逊一番道，“你就是与阿香定了婚约的鹿族少主吧？我认得你。”

陆逊生来高傲，又见凌统怕他，只稍微点头，报了姓名。朱然一双眸似潭水般透彻，又笑看默不作声的凌统。凌统羞了半刻，探出小脑袋，奶声奶气道：“义封哥哥……”

“乖，公绩还是这般羞赧，怪不得总被当成女娃娃。”朱然宠溺地揉揉凌统的头，陆逊见二人亲昵，不悦道：“阿凌，你认得他？”

“嗯，认得，曾随爹爹在孙家见过几回，他是仲谋哥哥的好友。”凌统怯生生点头解释。见朱然一身装束，唯有那耳饰格外扎眼，陆逊心里反复推量，问道：“你可是孙家亲信、红隼一族的少主？”

朱然故作讶异道：“啊？这也能看出来，难不成这几个字写在了我脸上？”转而又笑，“不愧是伯符哥为阿香挑选的如意郎君。”

陆逊曾听家中长辈提起过，红隼朱家代代皆是孙家心腹，朱家少主与孙家少主又是总角之交，也不过长他五十岁而已，竟看起来如此老成。再有方才与凌统亲近、三言两语戏弄自己，更令陆逊心中郁闷，于是没有作答，只行礼道：“那就有劳师兄带路了。”

“好说好说。”说罢，陆逊随即念诀，准备驾云。只见雾气凝聚即将化云，朱然伸指一弹，刚汇的气又散了。

陆逊皱眉：“师兄这是为何？”

朱然笑眯眯道：“师弟有所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最不喜驾云，若是师弟能化气飞行倒无所谓，在八百里洞庭之内，擅自驾云可是会被师父重罚的，所以上山只能委屈我们自己走了。”

竟还有如此门规，这洞庭之主性子真是足够乖僻。

无奈之下，陆逊只得携起凌统的手，随着朱然慢慢往山上行去。凌统幼时体弱，走了没一会便喊累，陆逊使不得云诀，只能劝他再忍忍。

见此，朱然一身轻松来到二人面前：“累了还不简单。”

他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光芒闪过，竟化了对足有两丈长的羽翼，扇动落了满地的紫藤花，抱起凌统穿过层层藤萝，直飞山顶。

“你！”陆逊只觉被耍，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两个身影于穹顶下愈来愈小，耳边是朱然的传音术，阵阵柔风中是少年爽朗的笑声：“对不起伯言，要留你一人走上山了。”

自那时，陆逊便觉得隼妖定是最狡猾的妖怪。

短暂回忆杀，关于聚魂引的详细介绍在比较靠后的章节了，总之大家知道是鹿族宝贝就行啦。以及，没错，朱然挂了，出场基本全是回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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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