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默契

她高坐马上,身姿挺拔,目光冷厉。

“三当家!”

朱秆高声喊道。

萧德音循声看去,朱秆的小队已经被匈奴士兵团团围困,难以突围。见势不妙,萧德音双腿一夹马腹,振缰策马而去,冲散围着他们的敌军。有萧德音的加入,朱秆的小队简直是如虎添翼,众人相互配合,很快将这里的敌军扫倒在地。

匈奴的右翼被萧德音带领的队伍冲散,溃不成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萧德音便率领部下朝孔昭那儿赶去。

按照他们的计划,由孔昭带江朗引开奇托的主力部队,萧德音则带着朱秆他们攻击匈奴军队防守较为薄弱的右翼,从而实现包抄合围。

奇托右臂已断,但其余士兵仍跟打了鸡血一样,十分难缠。萧德音已经记不清这一路过来杀了不少敌军士兵,或劈或砍,脸上、甲衣上还沾着未干的血。

萧德音远远就发现孔昭被人包围,穿过匈奴士兵的重重阻拦,宛如天降般来到他的身边。

两人的视线短暂交汇,随即把后背交予对方,并肩而战,两柄长剑带起一黑一白的两道剑风。

一人出剑轻巧灵活,蹑影追风;一人剑气纵横,引风衔秋。默契配合之下,如入无人之境,逼得敌军节节败退。

风声萧萧,剑光如影。

一抹一斩,一撩一刺。

刃上鲜血无数,直到最后一人倒下。

残阳如血,草木黄落。

一队人马从城门处浩浩荡荡地进来,意味着这座被匈奴占据两年多的小城终于被收复了。至此,驻扎在汇乡城的不再是匈奴的军队。

目之所及,皆为国土。

不少百姓听到动静,悄摸打开窗,发现这支队伍的后面还跟着一长串俘虏匈奴人,他们迫不及待地推开门上街去。

街边站满了人,连空气都盈满了欢喜。

一个穿着粗布长衫的男人穿过沸腾的人群走进一条小巷里,七拐八弯后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下,他刚要推开门,就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长衫男人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

一张笑脸在他面前放大。

长衫男人看清来人,暗自松了一口气,道:“余姑娘,你怎么走路都悄无声息的?”

余庆闻言一笑,道:“杨大哥,今日匈奴战败,我爹他们准备了好多酒菜,你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

蒋扬摇摇头,婉拒了她的好意:“多谢伯父伯母,但我还是不去了。”

“好吧,”余庆面露遗憾,“那我先走了啊。”

余庆挥挥手就要离去,蒋扬又叫住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余姑娘,你知道今天入城的是哪里来的队伍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领头的是个很年轻的公子,”余庆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蒋扬依旧笑着,但余庆觉得他的笑容有几分古怪。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地方,他的话可靠吗?”

萧德音听了孔昭的话,纳罕道。

她已经换掉满是血污的甲衣,穿着一身靛蓝色长袍,手上仍旧戴着那副护腕,抱起双臂斜斜倚在窗边。

烛火拉出萧德音长长的影子,映在墙壁上。

孔昭则站在窗外,可以看清她脸上有些倦怠的神色,说:“奇托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而且这也不是全部内容。”他从战场回来,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下就提走奇托去审问蒋扬一事。奇托也是个硬骨头,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肯吐出一些话。一得到消息就让长梧带人去找,自己则过来找萧德音,与她计议从奇托那得来的口供。

萧德音轻“嗯”一声,侧首看了孔昭一眼,见他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窗外,笑了起来:“你怎么还站在外面,不进来吗?”

孔昭收回视线,摇头:“不了,身上血腥气重。”来之前已经换了身衣服,但那股血腥气还萦绕在他的身上,散不掉。

萧德音吸了吸鼻子:“是吗,我怎么没闻出来?”

孔昭双眸微弯:“我们之间离得远,你闻不出很正常。”

萧德音却问起另一件事:“那你的手呢,处理了吗?”

“手?”孔昭下意识摸了摸手臂,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和萧德音提起受伤一事,问她:“很明显吗?”

萧德音收起了原先的懒散,颇为认真地对孔昭说:“很明显,你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动过右手。”

“我已经处理过了。”孔昭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转到另一个话头上:“约摸明天就有长梧的消息传回来,静候佳音吧。”

萧德音点头:“好。”

“好嘞,谢谢张伯。”

蒋扬接过张大爷递给他的果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就吃了起来。蒋扬来到汇乡城后,拿着那个人给他的钱在云石巷租了间小屋住下。张大爷正是他的东家。张大爷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头发半白,但精神很好,现在还做着打铁的营生。

他一边吃,一边跟蒋扬闲聊:“匈奴终于被赶走了,阿杨今日回来时有看见队伍的领头人吗?瞧着年纪好小嘞!”

他看看蒋扬,比划道:“估计比你还小。”

“没呢,”蒋扬摇摇头,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张伯,您老人家知道这支队伍是从哪来的吗?”

“瞧着不太像军营里的人,但是管他呢,只要不影响咱们过日子就行了。”张大爷满不在乎地啃了一口果子,三五下将它吃完,起身走到院子里收衣服。

有人敲响了小院的木门。

短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让人无端生出几分紧张。

长梧看见开门的是个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冲她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问:“这位姑娘,在下想同你打听一个人,你可认识他?”

余庆认出画上的人是蒋扬,遂点点头:“我认识,怎么了?”

“我是他的表弟,听说他在汇乡城就特意来投靠他,”长梧面上的笑意更深了,“姑娘能告诉在下表哥家住在哪吗?”

余庆看长梧生得眉目清秀,神情认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指着不远处的巷口告诉他:“拐过巷口向西走,第三户人家就是他的住处。”

长梧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险些让余庆以为自己看见了金子,礼数周全地道了谢就飞快地走了。

张大爷心下纳闷,那么晚了谁会来敲门?打开门,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男人的眉眼间有处疤,不算长,为他本就锐利的眼睛更添几分狠厉。

他声音低沉:“我找蒋扬。”

张大爷挠挠头,寻思自己这没有姓蒋的人啊,便让这男人离开,但他像脚下生了根一样,就是不走。

蒋扬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见门口处的人,心头一紧,连忙对张大爷说:“张伯,他是我的表弟,我跟他有话要说,您先去屋里坐着吧。”

支走张大爷,蒋扬把男人拉到外面,找了处墙根与他低语,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分崩溃:“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只要我替你们办完那件事就让我走的吗?”

男人甩开他的手,嫌恶地拍了拍被蒋扬碰过的地方,语气不紧不慢:“不找你,恐怕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死了。”

蒋扬还没听明白男人话里的意思,就看见一道白光朝自己袭来。

蒋扬猛地后退躲开这一击,想逃跑却被男人堵住,只得赤手空拳与他相斗。

匕首扎在蒋扬的手臂上,他用另一侧肩膀狠狠撞击男人胸口把人掼倒,一脚踢开掉落在地的匕首就要逃跑。

男人却伸出手一把抓住蒋扬的脚踝将人绊倒,旋即迅速上前用手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蒋扬拼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他太弱小了。

长梧赶到时正好撞见这一幕,将手中匕首掷出,直直刺向男人。

男人放开蒋扬往旁边一翻,匕首擦着他的脑袋掠过,削断几缕发丝。

他认出来人,也不恋战,身形一闪,隐入巷子深处,很快看不清踪影了。

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蒋扬一边咳,一边站起身,想和救命恩人道声谢,却在看清长梧的脸后猛地顿住,喉结滑动几下,最后叹了一口气,换上一副平静的神情:“你们还是找到了这里。”

长梧冷笑一声:“有什么话回去后慢慢说。”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德音站在蒋扬的面前,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冷冷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蒋扬。

蒋扬沉默片刻,才回答她:“有。”

他俯下身子,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间:“小的知罪,还请大人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萧德音轻“呵”一声,一把拽起蒋扬,揪住他的衣领,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道:“凭什么给你痛快?要是让你痛快了,死去的三万弟兄算什么!”

“我……”蒋扬看清萧德音眼底的血色,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吐出苍白无力的几个字,“对不起……”

听到这句话,萧德音心中怒火更甚,手臂绷得紧紧的,都快把蒋扬勒得喘不过气。但萧德音很快压制自己的情绪,松开手,目光冷冷,语气也格外冷淡:“你确实该说对不起,但不是对着我,有什么话还是留着下了黄泉再去和他们说吧。”

她转过身不再看蒋扬,一扬手,便有几个人把蒋扬拖下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独留萧德音一人。

有人进来了,步子不疾不徐,踩在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

孔昭的手已经上了药,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股药味。

萧德音这才回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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