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真抚着心口,担忧的问烟波道:“小姐,你冷静一下,怎么会有鬼呢?”
室内四人皆屏息竖耳听黑暗中的动静,方才那瘆人的小儿哭声却突然消失,只剩一室的寂静更显得可怖。
阿水提着灯笼仔细的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冲众人摇摇头。
琉真揪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搭上烟波肩头安慰着:“你看,现在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你看错了。”
寒池仔细观察着烟波,既不上前,也不退后,任凭烟波抓皱了他的衣襟。
烟波两眼发直,拼命摇头喃喃道:“不会的!刚才你们明明也听到了!”
她转头伸出食指直指着长廊,冲琉真哭道:“就在你们的客房里!那个小鬼还说他呆的太久了,要我放他出来!”
琉真和阿水交换了一个眼神,阿水强笑道:“那还请小姐带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不要!我、我不要一个人呆着,兄长不要留我一个人,我怕......”说着烟波一头扑进了寒池怀里,只听见她闷住的小声啜泣声,纤细的肩头微微发颤,长发也随之起伏。
寒池迟疑的伸出手,轻轻放在她后背,一下一下的顺着拍着,无奈的对二人说:“小妹体弱,受不得惊吓,烦请二位去一趟客房吧。”
烟波感到她背上的纤长手指还在极有耐心的拍着,那温柔的力度仿佛哄孩子入睡一般,他似乎低下了头,侧身在她耳畔柔声低语:“她们已经走了。”
烟波惊觉自己竟然有些沉醉于这份温柔之中,她猛地从寒池怀中挣脱出来,跳在一边胡乱整理衣带。
瞧瞧,这时候就不嫌自己矫情了。寒池冷眼旁观。
她正要张口向寒池解释来龙去脉,突然有个孩童的声音咯咯笑道:“娘,我做的好吗?”
“这是......”寒池见阿饶嘴巴未动,警惕的盯着烟波。
烟波冲他摇摇头:“说来话长。”
观察方才二人的神色,这小香囊精似乎不是她们下的套,便不打算再隐瞒,她从阿饶怀中摸出一个红色的老虎香囊,放在手中边摩挲边称赞它安抚着,接着拿出菱花镜,将阿饶装了进去。
寒池默不作声的看烟波做完这一切,只听她道:“听我说,外面的珊瑚林有问题。那这孩子的父母似乎也是为了万年净水才来到这里,去了窗外的珊瑚林后就没回来过。”
见寒池神色如常,没有对她和香囊说话表示异议,看来他没把自己当疯子对待,于是加速解释道:“我在客房里做了点痕迹,应该能引她们多留一会。趁这段时间赶紧走。”
寒池在香阁内负手踱步,虽然像在探查,看着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的仙力已经完全被封,我的仙力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若是现在出去,恐怕又是在鲸腹打一回转,她们比我们对这里熟悉太多。”
“所以你不打算走?”
寒池从屏风后的盆栽中折下一截珊瑚凝神细看,他点点头:“必须这里解决。”
有了这压制五感和仙力的黑雾在,既施展不出力量,也探不到方位和敌人的虚实,完全是在与混沌互搏任人宰割,让己方占尽劣势。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几成把握?”她又问。
寒池想了想,道:“不知道。”
这是什么话,烟波傻了眼,可见他闲庭信步的悠然姿态,情知他必定有些把握,也放下心来,便又有心思讽他:“我来的不巧,没打搅你们吧?”
寒池懒得理她,转身摘下灯罩,取出其中用来照明的珊瑚,尽数交给烟波驱雾。
寒池看她的眼神就猜到她想问什么:“这些珊瑚是她们放在房内自用的东西,不会有问题。”
烟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这些珊瑚为了在室内摆放方便,早已被人折成小枝,断面摸着如同石壁,没有血肉之感。
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白玉折扇放在烟波手上:“一旦发现我的信号,就将这个插在地上。”
“什么信号?”
“你在这里,可曾有感觉到风?”
他将手虚虚搭在一旁的贝母花架上,静静仰头,愈发显得脖颈修长,像一只优雅闲适的鹤。
烟波摇头:“不曾。”
“当风起时,即可动手。”
寒池仍是一派漫不经心的模样,双眸却如闪着寒光的利剑,蓦地看向她,在这一室的幽暗朦胧中明亮异常。
烟波猝不及防的碰上他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的怦然急跳,忘记了自己本该说的话。
寒池以为她吓怕了,微微皱眉唤道:“想什么呢?”
“小心那个阿水。”烟波忙整理好思绪,将消失的那句叮嘱硬拉了回来,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旷得久了,连这么个居心叵测的腌臜男人都看入了眼,待出去后,她定要寻十个八个美男子清清肠胃。
寒池听到远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颔首轻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这对主仆的关系很有趣。”
那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寒池让烟波移步到屏风后的小榻,看了她一眼:“顾好自己,不要乱跑。”
烟波嘲笑着作为回敬:“上神这话说的,可越来越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出乎意料的,寒池并没有反唇相讥,反而因为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
当然,也可能是冷笑,烟波可拿不准他。
珠帘撩开一角,女子背向外躺在榻上,锦被拥在身上,只能看到铺散开的一头黑发。寒池让琉真匆匆看了一眼便将珠帘小心放下,道:“小妹惊吓过度,已经睡了。”
琉真见此也不再多问,引着他出了内室,只说并没发现什么异样,眼睛却盯着寒池道:“虽是如此,可我总是不放心,爹爹不在,我一个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寒池点点头:“这里确实不是久居之地。”
“公子......”琉真仰头看向寒池,眸光晶莹,似乎含了泪:“能陪我待一会儿吗?”
见寒池没有拒绝之意,守在一旁的阿水忽然出声道:“此处太暗了,不如公子陪小姐去珊瑚林那里走走。”
这下正合了寒池的意,却没看到琉真微微摇头。
由着阿水领路,三人来到了珊瑚林下。珊瑚林通体流光溢彩,红的似火,白的似雪,隐隐带着光晕。光芒万丈的互相映照,更照的周围通明。最粗的枝干竟同树干一样粗细。
寒池绕着珊瑚叹道:“听闻珊瑚每二十年方能长一寸,这里的珊瑚怕是长了千年。”
阿水笑答:“正是这黑雾保护了珊瑚,若是没有遮蔽,恐怕等不到长成,早被人砍了去。想来得了上天眷顾,不日便可化仙了。”
“成也黑雾,败也黑雾。这般光彩只能深藏于此,不能为外人道,如美人于深宅,岂不可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琉真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怦然一动。寒池这话正是说中了她的心事,在这黑雾之中,她无数次的挽镜自怜,不也是在叹息自己明珠蒙尘吗。
她想,她终于遇到了那个知己。
琉真触动的回头望去,正看向寒池心有所感的将手掌抚着珊瑚,神色温柔。
珊瑚上晕出的神光将他的面庞映得朦胧,却皎皎如月,似初冬的第一片新雪。
然而珊瑚的枝桠却勾住了寒池的袖角,在他的小臂上划出一道血痕,正似白雪上添了一块朱砂。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仙人神秀,琉真却只想大声的尖叫,让他把手拿开。
寒池仿佛没有看到她惊恐的表情,定定的盯着她,口中轻轻在念些什么,琉真看清了,他说的是——
“现在就是机会,告诉我。”
一颗血珠顺着小臂蜿蜒流下,从指尖滴落在地,一滴,两滴,三滴......
“珊瑚,是珊瑚......”琉真颤抖的走上前,紧紧拽住寒池的衣袖,“快走!它会杀了你的!”
不论是谁,此刻看到的也是一幅才子佳人的画面,只要忽略女子的一脸焦急,便是那佳人含泪,两两相望,更似一对难舍难分的有情人。
“噗”的一声,琉真跌坐在地,终于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一株珊瑚悄无声息的暴起,顷刻之间就直穿透寒池的胸口,他的衣裳顿时染成了一件血衣,血液从胸口的大洞汩汩而下。
琉真知道,这珊瑚本来是要将她二人一起穿个对穿,要不是寒池推开她,她此刻身上也该有个血窟窿。
可她顾不上寒池,连滚带爬的挣扎起身向空旷处奔去,她比谁都清楚,鲜血就是珊瑚的饵料,一旦尝了血味,不将精血全部吞噬干净,这些东西是不会罢休的。
“琉真,你好大的胆子啊。”
层层叠叠的珊瑚耸峙成山,巨大阴影将她迎头吞没,阿水依然提着那盏白珊瑚做的青灯笼,身姿纤弱。
不同的是,如今她立于山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琉真:
“这就是你赌上的出路?一个空有皮相的男人,就凭他救你出去?我就让你看看,他是怎么变成一滩泥的!”
琉真吓得说不出话,只噙着泪一个劲儿的摇头。阿水也不再理她,径自架着珊瑚山去围剿寒池,似一头猛兽开始了她的狩猎。
杀琉真如同撕碎一叶海草一样简单,而她虽对寒池颇为不屑,可仍是保留了几分谨慎,毕竟能在这里使自己五感不被蒙蔽,甚至能引出自身神力帮他人驱散黑雾的,他是第一个。
在阿水的调令下,珊瑚丛一拥而上,寒池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抗,就已被埋了个干干净净,他那刚刚被琉真抓过的袖角,也在瞬间就被这团艳红吞噬殆尽。
红雨自琉真脚边四处流淌,竟是殷红的血水。些许雨滴落地时飞溅到她的裙角上,如在素白的纸上点缀一串血梅,触目惊心。
琉真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掐灭,她瘫软在地,什么都不再想了。
“又一个说大话的家伙。”阿水望向珊瑚丛林,轻嗤一声。它们此刻吸尽了鲜血,周身的光芒褪去,终于安静下来,仍如宝石琼林一般静静伫立,只不过其颜色比之前更加鲜艳。
忽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低啸,在黑暗中回荡良久。
其声忽高亢忽低沉,闻之却都是说不出的萧瑟肃杀,似有千人低语,呼呼在耳边刮过如同破鼓惊石,令人心生苍凉惘然之感,在这珊瑚困境中的丧命之人不计其数,琉真阿水乍闻其声,不免心惊肉跳,冷汗津津。
未等二人反应过来,空中弥漫开一股陌生的清凉气息,在这被血腥恶臭填满的空间里分外特殊。
阿水不自觉停下脚步,却惊异的发现自己身上的衣带、耳珰、发丝凭空飘举起来,浑身被一股流动的气息包裹起来,面前的琉真亦是如此,她二人自降生起就没出过海面,只茫然道:“这是......海浪?”
是风!
烟波猛地抬起头,她豁然睁大眼睛,将折扇奋力插入地下!
呜呜呜被这鬼天气大降温袭击了
昏昏沉沉发了一场烧
大家要注意保暖照顾好自己啊[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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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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