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的雨季来得有些早,这一场雨连着下了两个月。
那边邻居家里传来哀叹:“哎哟!我这洗了一周的T恤,终于臭了!”
这边邻居家里在咆哮:“我嫁到你们张家就是做奴隶的吗?这屋子里的水是我一个人的活是不是?姓张的我问你这屋里漏水了你是不是看不到?”后来不知道男人说了句什么,女人就开始哭了起来。
一个男孩站在门口看着天空长叹一口气,撑开伞阻隔了雨丝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他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里装得鼓鼓囊囊,一朵白色的菊花从书包顶部的开口处支了出来。
路上积水漫过低洼处,沿着沟渠流向下水道。
“踩地雷溅我一身水,不道歉就走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一个女人背着孩子在人行道上走着,被一旁赶路的行人溅了一身污水,气急败坏喊着。肇事者低垂着头小声地道着歉。
男孩路过那两人,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耳朵“目睹”了这一切,雨水和伞隔绝了这世界。上了公交车,男孩转了一趟车才到目的地。他低着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嘴里念念有词:“一个小时四十三分钟。”
“本站幸福墓地,请下车的乘客带好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公交车的播报声适时响起,他拎着伞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来到墓园,雨小了些,树上的雨滴落在他撑的伞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他爬到山中央,找到墓碑,站着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书包里把带上来的纸钱拿出来放在墓碑前烧。好在这种日子来墓地的人也不多,保安也不会在下雨天跑出来看。
“奶奶,墓地不让烧纸钱,今天下雨我偷偷带上来了。还给您带了一束花,原本想带你喜欢的花,但朱顶红太鲜艳了,我觉得这个时候你应该不喜欢,不过下次我来一定给你带。”男孩的声音有点哑,或许因为变声期又或者是因为很长时间不开口讲话,声音并不是很好听。不过他只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是无尽的沉默。
等他把纸钱全部烧完以后他将灰烬仔仔细细用塑料口袋装了起来,在墓前坐下。他一句话没说坐到了天黑。这时他浑身已经湿透了,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淌下来,形成好看的头帘。
他留下了菊花陪在他奶奶身边。其实是奶奶在哪,他就在哪。一连好几天,他都来,保安都已经眼熟他了。
直到某一天,保安拦住了他:“小朋友,你快回去吧!故去的人是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的!振作起来。”
男孩目光空洞地看他,神情茫然。
但好在保安给他“赶”回去了。只是这个雨季战线又拉长了,天晴了一会儿又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这一天男孩家里来了一个女人,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黑色的秀发垂落在肩上,她撑着伞站在院子门口等待男孩来开门。
她看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开了门穿过院子到自己面前,眼里尽是难掩的心疼。
男孩给她开了门,低声道:“姑姑。”
女人想说什么,决定还是进了屋再说。她绕开男孩进了院子,男孩在她身后关上门跟着进了屋。
一关上门,女人打量着客厅,一切都还是母亲在世时的模样。她眼底隐隐有些许泪意,却在开口时恢复了温柔的模样。女人说:“詹密,你搬去我那住吧。平时有什么我还能照管你。”
詹密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女人面前,坐在了她身侧的单座沙发上,说:“姑姑,你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生活像什么话呢?我爸妈都不管我,你也可以不用管我。”
女人叫詹无忧,她也不忍心让这么小一个孩子自己生活,但对方也不愿意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实属正常。詹密一出生,哥嫂没日没夜地争吵,那会儿正是哥哥公司发展的阶段。很多时候哥哥忙得人不见影,嫂子有怨言也是可以理解。后来离婚以后他们两人又迅速组成了各自的家,这却是詹无忧不能理解的。所以她到现在也还没结婚,只是交了一个男友,还在相处阶段。
詹无忧担忧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詹密跟她对视,认认真真道:“姑姑,从小就是你带大我,我知道你会来,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但是姑姑,我今年15了,我答应了奶奶,要一直上学,活成她想的那样。我不会想不开的。”
詹无忧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满脸的泪:“詹密,我也难过,她是我妈妈,我以后也没有妈妈了呀。”
詹密看着她哭,眼泪也止不住地流,最终两人抱成一团的哭了起来。
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哭得抽抽噎噎,詹无忧离开的时候说:“那你好好上学,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眼睛红肿,坐到车里的时候看着有些褪色的老房子,涕泗横流。詹无忧听到了詹密从屋里开门的声音,急忙慌张地抽了两张纸擦眼泪鼻涕。
詹密单手打开院门,一只手抱着一个纸箱子,走到车边敲了敲车窗。詹无忧连忙摇下车窗:“怎么了?”
詹密把箱子递给她:“这是奶奶留给你的,你的房间给你留着,我反锁了,钥匙也在这里面。”
詹无忧点点头,接过箱子:“没有钱跟我说,我没有我会跟我哥要,你不想跟他要我跟他要。”
詹密胡乱点点头:“快回去吧,今天好不容易休息。”
詹无忧看着他,满是无奈:“你一定要记得我这个姑姑啊!走了。”
说完启动车,离开了这城边,向着城中心而去。
詹密关上院门,看着院子里熟悉的一切,一时百感交集。雨停了好一会儿,有了放晴的趋势。他看见奶奶种的花下有了杂草,进屋拿了一把小锄头,一点点把野草拔干净。这一清理,就到了中午。
这个雨季,终于过去了大半。不承想天渐黑时洋洋洒洒落着,打着院子里的芭蕉叶噼里啪啦作响。
詹密去了隔壁超市买了一堆泡面和鸡蛋回来,手里还提了一袋面包,准备饿了随便对付两口。刚走到院子门口时看见一个小男孩踮着脚往里看。他呵斥道:“做什么的?下这么大雨还不赶快回去,在这看什么?”
他一出声,把小男孩吓了一跳,身体瑟缩一下,颤颤抖抖地回过头:“哥……哥哥,我……我饿~”
颤抖着说完就开始哭了起来,詹密还没说什么呢就被小孩儿哭得没了招。他还没碰见过这种场面,哪里知道该怎么处理。着急忙慌地安抚:“别哭了别哭了,我这里有面包你吃吗?”他也不敢把人叫进去,只能丢两个面包给他就此作罢。
小男孩抽抽搭搭地接过面包,抬起头天真地问:“哥哥,你是杨奶奶的孙子吗?”
詹密皱了皱眉:“嗯。”
杨是奶奶的姓,这个小孩儿怎么会知道?
他决定问问姑姑。
小男孩手里拿着两个面包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他犹豫了一下,神情悲伤地说:“以后你都不要来了吧!我奶奶过世了。”
小男孩眼睛亮铮铮地看着他问:“过世是什么意思呀大哥哥。”
詹密苦笑一下,跟一个小孩儿说这么多干什么呢!他又不能理解死亡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解释了:“就是死亡了,不再会说话吃饭也不会哭不会笑,能理解吗?”虽然这么对着一个小孩儿说会为一个幼小的心灵造成创伤,但自己又何尝不是早早就面对了死亡呢?
小男孩好像理解了,见着他恍然大悟的模样,詹密终于可以回家了。回到那冷冰冰的房子里。
小男孩说:“跟妈妈一样,不会再喊痛了!妈妈也是不会吃不会喝也不会哭了。”
詹密听到他的话,扭过头去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想,他妈妈也过世了吗?原来自己不是最可怜的小孩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煮泡面吃,你要吃吗?”
小男孩听到泡面这两个字肉眼可见的开心,高兴地回答:“吃!谢谢大哥哥。”
他跟在詹密身后进了院门,詹密把门关上以后又抱起泡面和鸡蛋。小男孩轻车熟路地给他开了门。詹密不知道他叫什么,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帮他关上门,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哥哥我叫木锋。”
詹密把东西放在厨房柜子里,回过头看他。木锋身上被雨水淋得有点湿了,隐隐有些臭味传出来,他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我叫詹密,你叫我詹密也行,叫我哥也行。木锋?哪个锋?”
木锋点点头,就拿个大眼睛看着他,想了半天摇摇头:“哥哥我不知道。”
詹密这下真疑惑了,问:“没上学吗?”
木锋还是摇摇头:“妈妈没送我去上过学。”
詹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知道别人家是怎么样的。要不是这个小孩儿跟奶奶认识,他也不想管。
他哦了一声,就钻进了厨房。木锋不知道怎么让哥哥不开心了,像条小尾巴一样尾随着进了厨房:“哥哥我可以帮你,我会洗菜。”
詹密叹口气:“没事,很快。你出去开电视看吧。”
詹密就这样把木锋撵了出去,厨房里的味道都淡了不少。
冰箱里还有姑姑来的时候买的菜,他拿出白菜和两根火腿肠来,另一口锅煮了四个鸡蛋,另一口锅烧上水开始洗菜。等水开以后把菜和火腿肠都放下去。等到泡面煮好,鸡蛋他也捞了上来。
他冲着坐在客厅看电视的木锋喊了一声:“泡面煮好了,快来吃哦。”
木锋回答很快:“哥哥我来了~”
但很快詹密就为他的决定后悔了。估计也没人管他,身上的味道重到他有点吃不下去。木锋狼吞虎咽地把泡面吃完,詹密拿过过了凉水的鸡蛋递给他。
木锋把鸡蛋放在桌面上,用他非常幼小的手掌按住,鸡蛋才滚了半圈就把他的手掌滚完了。
他剥好鸡蛋扒开一看有点稀,抬头看了看詹密:“哥哥,鸡蛋是不是还没熟啊?”
詹密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说:“我喜欢吃溏心蛋。”
木锋恍然大悟:“哦!这叫溏心蛋!哥哥喜欢吃,那我也喜欢吃!”
詹密煎熬着好不容易吃完,赶紧把那个小臭虫送了出去:“赶快回去找你家人吧!再见!”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觉得空气里味道都淡了不少。
他拿出手机给詹无忧打了一个电话。
詹密:“姑姑,问你一个人。”
詹无忧接到电话以为自己侄子终于想通要来跟自己住了,却没承想他是要问个人,无奈说:“你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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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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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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