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三人走远，詹无忧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她总觉得心里发慌。担忧着扯了扯詹密的袖子，詹密伸出手回握着她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为自己这个冲动的决定后悔。

小木锋在前面带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在他回头来看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松开了手。木锋说：“无忧阿姨，我家到了。”

入目的是一片废墟，偶尔有一些残垣断壁还伫立着，穿过一片废墟后面就是大片的农房。瓦砾上的水在放晴后的阳光下闪烁。这里的味道跟前面没差，不明生物腐烂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钻进鼻子里。詹密二人跟在木锋后面，走向其中一间破屋。屋子门口只有一块门板挡着，没有锁，推开门屋里什么都没有，两张简陋的板凳和一张破木板支起来的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小面包，还是詹密昨天给他的那个。

“妈妈在哪呢？”詹无忧问他。

“妈妈在后面睡觉呢！”木锋语气肯定，却是说不出来的感觉。感觉他有点颤抖。

“带我去看看好不好？”詹无忧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如果自己是坏人，那现在就是引狼入室。不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在后悔什么？詹无忧想。

进入这间房里，腐烂的味道更加浓了。詹无忧犹豫着没有向前，詹密拉了一下她，示意詹无忧走在自己后面。詹密走在前面，跟着木锋进了那间臭味的来源。

木锋把灯打开，迎面扑出来的苍蝇撞着他的脸，詹密听到詹无忧捂着嘴往门口冲出去。他低下头看木锋的头顶，这一刻詹密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他有反应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木锋了。

詹密听见木锋的声音传进自己的耳朵里：“詹密哥哥，你是不是在害怕？没事的哦，妈妈只是睡着啦。”

他听见自己说：“木锋，你害不害怕？”

还听见外面的詹无忧在打电话报警“这里是西渝村，对，拆迁西区。”

木锋摇摇头，疑惑地问詹密：“哥哥我为什么要害怕呀？”

詹密抬起眼看向床上的女人，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隐隐有什么东西在女人眼球处蠕动。她头旁边还放着一碗饭。熟悉的碗和熟悉的饭，女人的嘴唇旁边有几粒米饭，他又垂下视线不敢再看。

木锋在他怀里开始挣扎：“哥哥你放开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害怕？”

詹密突然泄了力气：“没什么小木锋。你告诉哥哥，妈妈睡了多久了？”他有点不敢看，但还是扭过头又看了一眼。

詹密松开木锋以后，他哒哒跑到床边，伸手去扒拉从女人眼睛里钻出来的蛆往地上扔，迈出小小的脚踩上去。又蹲下身子从床底拽出一个泡沫箱，他用小手捧出一些化掉的冰块轻轻堆在女人脑袋旁边。

詹无忧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压抑着声哭起来。詹密听到姑姑哭泣的声音，眼周也开始湿润起来。

木锋做完，又把泡沫箱盖上，把它推进床底下。他转过身冲两人笑了笑：“哥哥对不起，家里面不是很好闻，都怪我没打扫干净。”

詹密声音有些颤抖，又问了一遍：“小木锋，告诉哥哥，妈妈睡着几天了？”

木锋不好意思地笑笑，耸着肩，垂着头说：“上周妈妈跟我说她要睡很久，可能身上味道不好闻，但可以去菜市场那边有人丢冰块，找一个泡沫箱把冰块装起来等到屋里有味道了就放一点在她身边。这样味道会小一点。哥哥，妈妈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大吗？我帮不了妈妈擦身体，都怪我。”他说着露出自责的神情。

听完木锋的话，詹无忧捂住嘴，哭得梨花带雨。她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木锋，哭出声，抽噎着说：“宝宝已经很乖了，不怪你。”

木锋听到她的哭声，被吓着跟着她一起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无忧阿姨，妈妈是不是跟奶奶一样，再也不会醒了呀？”

一大一小哭作一团，詹密站在旁边涕泗横流，拿手擦了一把鼻涕。

另一边

“你说詹小姑带着密哥来拆迁区干啥？我听说这边有一个恶霸带着一群小弟，凶神恶煞的还吃人。我虽然混，但那些混社会的都不要命的。”破败的街口前面转角处有四五个跟詹密差不多大年龄的男生站在詹无忧车后小声讨论到底要不要进去。

“vivo～”

站在最后面的男生把一群人往车后面带了带：“警察来了！警察怎么来了？”

个子最矮的男生白了他一眼，说：“等他们下车走进去的时候我们跟进去！”

果不其然警车只是到了街口就停了，那里有一栋倒塌的楼房挡住了一大半的街道，所以开车来只能放在外面走进去。

这一段时间下过雨的原因，冲了不少泥沙堆在街道上，几个小孩儿跟在警察后面就进了村子。这一大片区都因为拆迁，早就没几个人住了。他们走在路上被淤泥陷得受不了，再加上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走在最后的那个男生忍不住吐了出来。

小个子的男生扭过头对他说：“张承你受不了就在外面等。”他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回头看他们的警察，只是那几人没搭理他们，转过头又继续往前。

叫张承的男生擦了一下没还嘴也没转身，前面一点的一个男生退到跟张承一排，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而他也还是选择跟着他们往村子里走。

他们五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警察走，走了不久之后就听到其中一个警察开始打电话。隔得远他们没听清说了什么，但小个子的男生说：“我敢肯定打电话报警的就是詹小姑。”

其他几个人附和：“一定是！我们一路跟着密哥他们过来就没看到其他人进来这里，一定没错！”

跟着警察过了一处断壁，踩着碎石就看到了后面勉强还能算得上房屋的墙壁。几个警察拉起警戒线，并让他们几个人不要再靠近。

詹无忧从房子里牵着木锋出来，跟带头的警官说情况，詹密跟在詹无忧身后，两个人的眼睛都很肿。小个子的男生看见了詹密，就立马跟最前面拦着他们的警察说：“警察叔叔，那个是我同学，刚才我们一起来的，他让我们在外面等他，没想到等到？现在你们来，我们现在想过去找他，可以吗？”

警察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谈话的人，依然拦着他们不让进：“那就等一会儿！”

小个子的男生退回来，几人站在一起默默看着那边的姑侄两人。

寸头男生手搭在他肩上：“韬子，你见没见过那个小孩儿？”

韬子叫程韬，算是几人里最有脑子的一个，或许是因为浓缩是精华？他虽然也爱跟着几人玩，却是几人里称成绩最好的。他顺着看过去，有点看不清那小孩儿的脸，他眯着眼仔细看了好半晌才开口：“我们俩遇到过他跟着这片那老大在西区菜市那里收保护费？”

黄天祥打了一个响指：“对！”

那天下了一点雨，他们上完网，从网吧往家里赶的时候抄了个近道。虽然道是近的，只是遇到有人收保护费，却也不敢硬着头皮过去。毕竟被收保护费的那老头都给他跪下了。

只是他俩那天到家都湿透了。

黄天祥之所以记得那个小孩，仅仅只是因为他就站在那大花臂旁边，很难不注意到。

程韬没说话。詹密看到了他们几人，想起昨天自己把他们都拉黑了，现在再见面顿时尴尬起来。

他看到警察把他们几个人拦在外面也没主动找过去，等詹无忧跟带队的小队长说完情形就领着詹密和木锋往村外去，警车就在外边。

刚一扭过头就对上了正目不转睛看着她们仨的五个人。她又跟警官说：“警官，那边那五个小孩儿是跟我们一起来的，能不能让我把他们一起带上。”

小队长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那你带四个，剩一个坐警车吧，你侄子和这小孩儿坐警车。”

小队长把人员分配安排完，就让人把他们都带了出去。只是刚走没几步，木锋突然哭喊着往回跑：“我要妈妈，我要我妈妈，你让我进去。”

詹无忧一下没拉住他，让她挣扎脱了。木锋跑进屋，一下扑到床上靠在女人颈窝处哭泣。詹无忧跟进去，哭着把他从女人身上分开：“小木锋乖，我们先去警局等好不好，等会儿妈妈也要来的。”

木锋刚才就在詹无忧怀里哭了好一会儿，这会儿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问詹无忧：“无忧阿姨，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队长进来回答他：“你无忧阿姨说得都是真的，你先跟阿姨和哥哥去警局等妈妈来好不好？”

木锋点点头，跟着出去了。他似不放心一样，走两步又回头看一眼，走两步又看一眼。詹密学着姑姑跟他说：“妈妈不会食言的。”

木锋点点头，肯定地回他：“妈妈从来没有食言过。”

詹密牵着他走在前面，詹无忧一脸愁容跟在他们俩后面。走过那五个初中生旁边时，跟他们说：“你们来四个人跟我去警局。”

程滔把黄天祥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跟几人说：“你们去跟詹小姑，我跟密哥说。”

大家都猜出来他可能是心情不太好，让程滔过去可能效果比他们去好，大家纷纷点头。于是他们四个人跟着詹小姑走了。

程韬跟詹密远远对视一眼，默不作声走到他身后，就这么一路他们都没说话。上了警车，程滔率先开口：“你是怎么遇到他的？”

程韬指的是木锋，他看了一眼垂着头小声哭的孩子。木锋真的很瘦，他很少见七八岁的小男孩才三十多斤的，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詹密在口袋里摸了摸没摸到纸巾，程韬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想拿纸给木锋擦眼泪。他摸出今早随手放在兜里的一包纸递给他：“怎么不说话？是因为把我们都拉黑了不好意思面对我？”

詹密从他手里接过纸，从里面抽了一张，又把那包丢还给他：“我还以为你今天准备给我留点面子了。”

程滔接过来，看了一眼前面开车的警官，跟他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连忙转过头，他有点生气，但还是压着怒意说：“只有这一次！下一次再拉黑咱们就永远不是朋友！还有这小孩你在哪里遇到的？”

詹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着。木锋拿纸巾把眼泪擦干后一抽一抽地说：“我走到詹密哥哥家门口太饿了，就蹲在那，本来想蹲一会儿就走，我见哥哥回来了就厚着脸皮跟哥哥讨了一点吃的。”

程韬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着他，木锋红着一双眼一眨一眨地和他对视。詹密拍了拍木锋的肩让他往自己身后一点，说：“只是一个可怜孩子，你干什么呢？”

程韬收回打量的目光，看着詹密，到底到最后什么也没说。

今天依旧准时[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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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败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