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的事情无非是关于两人的恋爱问题。

只不过到今天，宋瑞才觉得自己好像能真正处理这件事。

“有出柜的打算吗？”

宋瑞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两人相隔距离不远，这听起来似乎只是一场简单的问话。

“有。”

“什么时候？”

“明年他生日。”

宋瑞的指尖此刻却有些发麻，“在比赛期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知道的清楚。”

“我清楚。”

“从你进zlw开始，就没在这方面做错过任何一件事儿。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就该踏踏实实的一个人走，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同善人者交，则惠泽广布。你就是那个无数人的善人。”

宋瑞：“你是我们在义无反顾冲向死路时唯一的转机。”

“很久之前你问我，觉得我不怎么喜欢你，其实不是”，宋瑞摇了摇头，“我只是下意识觉得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

那么难的一条路，走下去要很多勇气，而这也并不是最适合周行川的。

“你心里总有自己的打算，没有怨天尤人，天赋又高，操作又好，有多少人羡慕你。可是我们羡慕不来的，努力和天赋，周行川，没人能在这点上诋毁你，他们都比不上。”

“掰掰手指头我们已经认识7年了，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支离破碎的打算，没成想你是万能胶，什么都能粘起来，什么都能贴回去。”

“所以我有点不敢想，当这块儿哪里需要哪里塞的万能胶消失了之后，还有没有再走下去的可能。说不害怕是假的，说不忐忑也是假的，人的心不能全是石头，我的心也不是，否则我早就走了。”

“我们都有在慢慢的培养出了另一个你，但是周行川，你看出来了吗？他和你完全不一样。”

“难的不是爱上，是你该怎么找办法爱下去。可是你拿什么爱下去？下半年的退役？眼睁睁看着这个队伍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谢揽风身上？你舍得吗？”

周行川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他从原来的松弛到了现在微微依靠着后背有些紧绷的坐姿。

“我可不是什么光，就如同他也不是什么神仙一样，我们都没有必要按照你所说的预定规矩去行走。”

“如果没有我，你们会在黑网吧发现另外一个好苗子，日子过的是苦了点儿，但是你们的那种拼劲儿，怎么可能会发出拿不到名次，一步步爬上去，只是时间问题。”

“即便我不出现，优秀天才也仍旧会出现，就比如沈世元，如果没了我，他不会被我压到万年老二的地方，说不定早早的就出了头大放光彩，愿意有人给他他违约金，然后他越走越高。”

“我这不是在美化我们没有走过的路，我只是觉得就算没有我，凭着你们的本事就足以让你们过得很好。”

“而我爱谢揽风，不是意味着我要把那所谓的职责交给他。他总有一天就会长大，如果有一天他不爱我了，又或者世俗阻碍我们在一起，我没有其他方法，我盼望着当我真正消失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受任何人的影响了。”

“要不要扛起使命是他的选择，我干涉不了，这是他的人生，任何人都不应该随意操控。”

周行川笑了笑，“他要比我好，连我这种人都走得了的路，他至少要是跑着的。”

“跑起来才有风声，谢揽风就该把风扑个满怀。”

周行川的背后已经湿透了，“我知道我该做的还有许多。宋瑞你放心，这种事情上，还轮不到我掉链子。”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我们的感情也无需外人插手。”

宋瑞看着他的神情，原本有些愣，却突然间绽放出一丝笑，释然，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是一种只有你的19岁能带给我的感觉，消失许久了，也可能是我被蒙在鼓里太久了，所以看不清，今天才算是大彻大悟，通透了些。”

宋瑞站起来的时候腿还有些软，“早该这样多好，我们早该这样多好。”

他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推门就出去了。

周行川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手腕上的那串朱砂，闭了闭眼。

……

决赛当天，比赛主场馆

一名年轻的男生跟在自己朋友身后，兴奋的有些难以压下自己的那份激动。

他手里还捏着门票的费根，却已经迫不及待的坐在座位上取下了帽子，探着脑袋往舞台上看。

这是他第二次来看比赛。

第一次是zl w这个战队夺得第1次春季赛冠军的时候。

他从那个时候就粉上了周行川，此后玩游戏必玩打野，虽然总被虐菜。

初玩游戏的时候还是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现在却已经大学毕业，开始真正体会到社会上的艰辛。

他今天终于抽出了空，此时正和朋友凑着头讨论，去医院发现斜前方有一个眼熟的身影。

“那是沈世元吗？”

“好像是。”

“他旁边的是叶天吧。”

“只有他们两个人？”

“估计战队其他人没来吧，而且他们也没穿队服。”

灯光渐渐亮起，汇聚在舞台中，观众的欢呼声响彻整个场馆愈演愈烈，像是波折的浪，狠狠的拍在人的耳朵边。

“各位热情的召唤师们，欢迎大家来到本年度的英雄联盟春季赛总决赛现场！”

镜头转向大屏幕，开始播放参赛队伍的精彩瞬间。

“经过了春季赛的烽火连天和数月激烈的角逐我们终于迎来了两支最强战队的巅峰对决！”

解说介绍的声音不停，而男生的目光只是死死的盯着大屏幕上的那个人应。

先播放的是tta的纪录片。

这个战队也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粉丝基数也不小。

紧接着便是zlw的纪录片。

像是被染上了氛围感的滤镜的镜头像是意外的扫到了一间房子。

这是一件狭小到拥挤的屋子，仿佛把他们拽回了四五年前。

镜头扫过之处，是到处堆起的泡面盒和随地乱扔的鞋，那是年轻时候的姜晨阳，用手试图挡住他拍自己的相机。

“我有镜头恐惧症！”他碗没拿稳一下就摔在了身上，接着齐齐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镜头再转，对准了比赛的舞台。

zlw五人认真的坐在台上，有人在悄悄的说我手心冒汗了，却被收音设备全然记录。

镜头再一转，队伍里的打野被替换掉，镜头里出现了一个男孩子。

拍摄者细声细语的说话，似乎是害怕吓到他正在拍的那个清秀的少年，“是拍摄队内日常。行川你不用紧张，自然点就好。”

那少年眼神清澈，微微抬起头问他，“需要我打个招呼吗？”

那声音明显顿了一下，然后立马点头，“要的要的，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少年正对着镜头，虽然镜头一直在抖动，他却仍旧安安稳稳的坐在那，电脑投射在身上的光成了唯一的背景板，身后的声音吵吵闹闹的。

少年开口，“大家好，我叫周行川，也是zlw的flow，是队伍的新打野，很高兴认识大家。”

突然，大屏幕完全陷入黑暗。

大家有些疑惑，突然间的，镜头又亮了起来。

出现了一个背影。

男生的心脏跳的有些快，直愣愣的盯着大屏幕看。

是周行川。

他身着队服，沿着山城的路一步步的走，阴天下着雨，他打着伞，背影却坚毅又挺拔。

“怎么一步步走来的呢？”

画面上闪过的是他过去待在山城有记忆的地方。

“好像只是一张飞机票，我就来了。”

镜头一转，出现在了机场。

周行川被队伍的人簇拥着，他身旁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是刚退役的姜晨阳，他问少年，“害怕吗？这可是你第一次出去打比赛。”

“没怕过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众人会心一笑。

镜头再转，是即将入场前他们站在入场口，团团围住，手搭在彼此的手上，趾高气扬的喊加油加油加油。

镜头再转，周行川拿着奖杯，乖巧的站在那儿，漫天的礼花将这个队伍包裹，所有人都在欢呼。

镜头转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是他们每一次上场前为同伴的加油，是每一次拿下比赛胜利后颁奖的雀跃。

画面镜头在最高处停住，却反而切到了一个低头看手机的人脸上，眉头轻轻皱起。

“他们骂的好难听。”

“世界第二就这么招骂？”

周行川的脸突然出现在大屏幕上。

他没看镜头，不咸不淡的开口，“那就不拿世界第二了。”

“拿个世界第一玩玩。”

所有人都屏了息，盯着他屏幕上的镜头转换。

是黑压压的一片，但能听到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是我们赢了吗？”

有人声音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是我们。”

这声音很耳熟，是想拿第一玩玩说话的那个人。

“我们赢了。”

当他们第一次拿下中国赛区第1个世界冠军的时候， lpl赛区彻底疯狂。

镜头转换的速度在此刻到达顶峰，欢呼声和叫嚷声也冲破了场馆。

镜头再次黑了下来。

“队长？你从哪儿勾来的粉丝？”

陈浩的脸突然出现在大屏幕上，他似乎是看到了跟拍摄像头过来，将自己的手机怼了上去，“看到了没？白毛皇上，我们队长亲自挖来的。”

谢揽风的粉丝看到在大屏幕的手机里面出现的人彻底沸腾。

“帅吧？”

周行川懒洋洋的笑着，“一口一个你不在话下。”

镜头再转。

“队长，你的字儿写的真好看！”

周乔乔真心实意的夸赞，摄像机扫到了他身后站着的一群人。

周行川写好了最后一对，抖了抖递给了谢揽风。

谢揽风举起对联儿给他们看，上面写的是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镜头再转，好多都是他们日常生活中的镜头。

在一起的突然搞笑，在会议室复盘被骂，早上起不来被队里面的人一个个的上楼敲门，还有很多很多日常的生活场景，一个镜头一闪而过。

沙发上坐了两个人，看不清脸，只有影子，隐匿在黑暗中。

“如果赢不了怎么办？”

坐在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他无奈的摊手。

“还能怎么办？”

“只能没有如果，一定赢喽。”

大屏幕上彻底黑了下来。

场馆中寂静片刻，爆发出一阵吵闹的喊叫声。

解说竟然也看得有些发愣，半响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