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帖子发酵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打了马赛克，自己那衣服和身形也太好认了。

如果传到系里……光是想象这个场景，他就觉得胸口发紧。用力掐着手腕，直到右手的颤抖缓解下来。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连串的提示音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默。

他瞥了一眼，多个微信群新的消息已经多达99 ，@提醒更是此起彼伏。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迟迟不敢点进去。面前火锅的烟雾升腾，感觉都能让他喘不过气。

低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肥牛，心里早已乱成一团。

“试试看牛骨锅的。”晏煦突然开口，夹了一块肉片放到姜玖的碗里。

姜时玖抬眼看他，晏煦表情一如既往，像是没有注意到自己手机的样子。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敷衍得甚至连自己都觉得生硬，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今天才注意到晏煦受到了全班针对，而自己这个即将“出名”的人，刚高调邀请他一起吃饭，会不会让他的处境更困难。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高中那段被孤立的日子，那些同学冷漠的表情和指责...

「这样都是你害的。」

「虚伪。」

...

沸腾的火锅渐渐见底，姜时玖却越发不安，他自以为的善意，可能会害了晏煦。

如果帖子真的掀起风波……

他不想再看到别人因为自己而失望的眼神了。

姜时玖抬眼，只见晏煦微眯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片刻沉默。

“结账了。”晏煦突然起身，抢先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姜时玖下意识想阻止，却最终只是默默记下了金额，心想着回头转账给他。

“还不错。”晏煦再次开口，淡淡的。

姜时玖点点头，生分得回了个“嗯”。

走出火锅店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姜时玖从包里掏出雨伞，余光瞥见晏煦空着手。

小吃街虽然靠近旧校区，但离新校区还有段距离。

想到下午没有课，姜时玖犹豫了片刻，将伞直接塞到晏煦手里。

“给你，不用还了。”声音很轻。

晏煦明显愣了一下，十分诧异得看着他，刚要开口，姜时玖却抢先一步转身冲进了雨里。

姜时玖能感觉到，有一道视线在他背后久久未散。

-

这一周，姜时玖完全是在焦虑中熬过去的。

那篇帖子如预料中一样迅速发酵。

虽然过了两天被管理员删除，论坛上也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私底下早就传开了。

每当姜时玖走到人多的地方，立刻感受到周遭的目光袭来。即便是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相处也开始显得拘谨和尴尬。

除了室友们，于可欣等人，来主动询问他情况的人不多。

姜时玖还在系群里详细说明了当时的事发经过，可惜那段动图让解释变得很无力，能感觉没多少人买账，大多人选择了直接相信帖子的内容。

就在和晏煦分开后的那天，姜时玖和方明冒着雨直接去了事发地。

——校附近的便利店。

“监控坏了好些天了，懒得修。”

店长连头都懒得回，冷冷地回应，甚至后面见他们不走，还粗暴地把两人轰了出去。

“那怎么办？”方明急得抓耳挠腮，透着火气。

“报警。”姜时玖说着，已经掏出手机开始记录，“我们得先理一下时间线，那天具体几点到的便利店，有没有其他...”

之后，他们跑了一趟警局，填写了详细的报案资料，拿到了一份报警回执。

但警察也明确表示，案件调查需要时间，不可能立刻有结果。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姜时玖因为这事三天两头被辅导员喊去办公室，解释来龙去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学校和校外的兼职也因为无心工作停摆。

而今天，新的麻烦又找上了门。

“作业有些疼痛”是姜时玖为选修课【中外影视鉴赏】建立的小组群，目的是完成一部五分钟的短片作业。

小组共五人，他负责后期剪辑，方明负责道具，其他三人来自不同专业，分组时还算顺利。

方明一边怒气冲冲地盯着手机，一边猛地拉开椅子，愤愤地说：“小九，快看群！那两个老六，我特么……”话没说完，情绪已经写在脸上。

有种不祥的预感。

姜时玖连忙拿起手机，打开“作业有些疼痛”小组的群聊，原本五个人的群聊，现在只剩三个人了。

(一周前)

胡雨「我舞蹈课有重要的排练，明天莫老师的课上不了，辛苦大家帮我名字报上去。」

方明「小事小事」

陈园「没问题：）」

(今天)

-连适已退出群聊-

-胡雨已退出群聊-

方明「什么情况，手滑了？@陈园」

方明「都要给老师方案了」

陈园「我去问问」

陈园「=_=他们怎么把我微信也都删了」

陈园是编导系学生，这次担任组长，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满脸黑线。

“会不会因为我？”姜时玖喃喃。

“啊？怎么可能！分明是他们人品有问题。”方明在对面拍桌怒道。

偏偏挑在这个关键时候走了，简直像是故意在踩着他们的Deadline。

突然，一个不好的念头划过姜时玖的脑海。

姜时玖「@陈园你那版最终版剧本是不是交给连适去修改台词了」

陈园回得很快：「嗯，对。」

方明疑惑地抬头，看向姜时玖：“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了微信提示音，不过，这次不是来自“作业有些疼痛”群，而是中外影视鉴赏课的班级群。

莫老师「目前已经有部分学生将小组成员和拍摄内容发给我了。」

紧接着，莫光中老师连续发了几个小组的名单。

莫老师「沈世立小组：***，胡雨，连适，***，青春校园题材《名字》」

“靠！”姜时玖和方明几乎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

沈世利一而再再而三地搞事，姜时玖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地来到教学楼，等着沈世利身边的杨凡。

当杨凡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姜时玖直接上前，开门见山：“我的个人信息是不是你发到网上的？”

杨凡先是错愕，立刻否认：“你说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姜时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变化，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从图库下载的图给他看，“这是你当时发布帖子，用的头像，对吧？”

杨凡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他下意识地回避了屏幕，“我从没发过什么帖子！你别乱说！”

姜时玖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有直觉，光是这反应就能确认个**不离十，他决定加把火候：监控视频的完整版本已经在我手里了。”

“这不可能，那不是沈世利买——”杨凡脱口而出，突然意识到说漏嘴，慌忙捂住嘴巴想要离开。

姜时玖一把挡住了他的去路：“是沈世利让你做的对吗，我还有其他证据可以提交给警方，这事他可以全身而退，你呢？”

杨凡明显对姜时玖的话产生了动摇了，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刺耳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姜时玖，你在干什么！”

糟糕，他回头一看，居然是沈世利，原以为对方已经走远，没想到他竟然折了回来。

沈世利的嗓门很大，立刻吸引了周围路过同学的注意。

他眯着眼睛，嘲讽道：“怎么，和你那大叔还没折腾够？就来骚扰别人？”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你别太过分了。”姜时玖没想到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沈世利则是一脸笑，双手插在兜里，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拿不出证据，别乱咬人。”

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变得嘈杂，姜时玖目光略过逐渐聚拢的人群，忽然看见了晏煦。

他似乎想走过来，但姜时玖迅速收回视线，对杨凡丢下一句：“你最好想清楚。”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教学楼，身后是不断投来的视线和嘈杂的议论声。

让人窒息。

咖啡馆内。

“气死我了！”陈园用力挤压着冰咖啡杯的塑料壳，“我今天找连适理论了，那个SB男人居然还说我剧本烂，都被他改掉了。”

“放他屁！”方明在旁边愤愤不平，“我今天去拍了莫老头马屁，趁他没注意，特地看了眼他们剧本，除了改了名字，里面和你写得一摸一样，一个字没改！”

姜时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先别气了，我们现在得解决场地问题，学校大部分地方周末都被预定了。”

“我的学分啊！”陈园欲哭无泪。

“抱歉，可能我的问题，才会发生这事，你们实在不行…”姜时玖有些自责。

“别说了！”方明直接在他面前做了个打住姿势，“我和陈园都还留在小组，那就是信你的，你就别内疚了。”

“没错。”陈园点头，“咱们合作了两回，我信得过你。”

姜时玖有些感激地望着他们。

“如果我们拍恐怖短片可行吗？”三人开始商讨新的方案，姜时玖提出了建议，“恐怖片容易出效果，我们人少多加点道具就行。”

“可行是可行。”陈园摸了下马尾辫，“其他都好弄，就是场地不好解决，得找外面的。”

“学校厕所不能拍吗？”方明提问。

“恐怖片要布置那么多道具，宿管阿姨会同意？保洁阿姨会同意？”陈园抛出了致命连环问。

“外面找个场地？”姜时玖提议，“比如废弃工厂之类的？”

“得了吧。”方明推了推眼镜，“下周一就要交，周末必须开拍，现在去哪找地方？再说那种地方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呢。”

讨论陷入僵局，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哎—”陈园叹了一口气，“这是最土的解决方法了，只能试试了。”

她突然掏出手机，把桌上的笔记本摆的有些凌乱。

然后打开前置摄像头对准三人：“来来来，笑一个！”

咔一声，定格了三人哭丧着脸的模样。

“我去，你是在给三个冤大头即将挂科留念吗？”方明看着照片吐槽道。

“死马当活马医呗。”陈园撇撇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编辑起来，“发个朋友圈碰碰运气，说不定有好心人看见了呢。”

很快，她编辑完一条发了出去：

【十万火急！！！！小组作业急需场地拍摄恐怖短片，有没有好心人周末能借场地一用？微偿哦！！！】

【配图：合照（三人的脸都贴上了无辜脸贴纸）.jpg】

“咱们先编个大纲吧。”姜时玖提议，“要不就趁保安不注意，周末找个空教室，把窗帘拉上偷偷拍算了。”

“反正为了学分，我豁出去了！”陈园认命般点头。

三人正商量着，陈园的手机亮了，她低头一看，眼睛一亮。

“哎，有人愿意借场地给我们耶，免费的！”她激动得拍桌，“姜时玖，齐一黎你认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