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虚弱沙哑的声音在辉煌的内室中响起。
“殿下!”
老太监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布满了岁月带来的褶皱,他的声音很轻,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泪花。
“元福,院中的海棠花开了吗?”
躺在床上的老者同样满脸沧桑,已至弥留之际,他的眼神涣散,嘴唇微颤……
元福轻抹着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回殿下,花开了!”
“花....开.....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也虚无缥缈起来,海棠花开的季节气候已经回暖了,怎么他还是这般冷?
他好像看到海棠花中站着的人,漫天花瓣落下,她就站在那里,还是那般年轻.......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元福尖细的声音,唤醒了拿着书卷神丝飞远的温元臻,书卷的字又重新清晰起来,他的目光看向元福,语气淡然:“何事?”
“殿下,娘娘来请您过去。”
温元臻放下书卷,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摆:“走吧!”
他刚好也想去看看母后,就快到母后生辰了,生辰礼也该备起来了,想着他勾了勾唇。
稹元国 昭凰殿
皇宫正殿总是雄伟庄严,后宫之中的宫殿除了皇帝的勤政殿和乾卿殿,就属于昭凰殿占地最广,单宫殿风景就媲美御花园……
一般的宫妃的殿中基本都是三四进院,可昭凰殿的建造是按宅院打造,高祖皇帝一生只有一位妻子,昭凰殿就是按那位皇后的喜好打造。
穿过红色的高墙,春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抬眼看着那金瓦被阳光照的更加闪耀,温元臻的心情变的舒畅了很多。
元福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东宫距离昭凰殿有些远,走了半个时辰他才见到那貌美雍容的元柔皇后,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女人眼底淡淡的忧愁却已经在诉说她已经不是十六岁的那个少女了,看到走至眼前的孩子,女人眼底忧愁散去。
“勤安来了”她的声音柔软慈爱,看着他的眼神中透着柔软和欢喜。
温元臻,字勤安。
“儿臣给母后请安!”温元臻拱手行礼。
“快坐吧!”她的眼神总是慈爱的追随着他。
殿中没有多少人,等姑姑奉茶上来,元柔皇后才温柔的寒嘘问暖。
“最近功课如何?”
白玉般的手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淡然答:“尚可”
元柔皇后轻声叹气:“你几个哥哥都已着手政事,你父皇也应当快给你安排差事了......”
温元臻脸色如常,只是回给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儿臣在政事上略有见解,父皇也常来指导儿臣。”
“所以母后无需担忧。”
元柔皇后这才清浅一笑,笑中多了几丝真心实意,“那就好,只是你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等到那时忙于政务,便也没空想!”
“把婚事在这段时期定下来吧!”
温元臻的眼眸浮现动容之色,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少年,心中话语几经周转:“但凭母后做主。”
总是要定下太子妃的,母后的眼光他是相信的,便就这样吧!
见儿子并未反对,元柔皇后心中早有了人选,笑意更加深了,语气都带着轻快和迫不及待的欢喜。
“给你定的太子妃你也熟,就是将军府的嫡次女。”
温元臻这才微微蹙眉,将军府嫡次女年芳十二,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七八岁扎着两个小揪揪,屁颠屁颠嚷嚷着长大以后要嫁给她哥哥的小孩形象上。
要是云骋知道他与他才十二岁的妹妹订亲,岂不是......
随即开口:“母后,那丫头还太小,儿臣与她不合适。”
元柔皇后看着两蹙浓眉都要纠结在一起的儿子,她也知道那孩子还太小了,只是慕家早已赶她出门,没有静贵妃母家的权势和依仗。
静贵妃还有两个儿子,自己膝下就元臻一个,还有谨妃的一个儿子,他们的儿子都有外祖家帮衬着。
她只能依靠皇帝的恩宠,只是她如今四十多了,皇帝的身不由己,她早已见识够了,娶她时答应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如今的妻妾成群……
她的眼底嘴角都不自觉都勾起嘲讽的笑,心中更是寒凉,久痛的酸楚袭了上来,她的态度强硬了些。
“勤安,等母妃生辰一过,你父皇也会给你选太子妃。”
“现在定下来,等云家丫头及笄之时在成亲不迟。”
定下来了,将军府疼女如至宝,一生都会扶持好勤安的,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也会如此。
温元臻沉思斟酌,不赞同:“母后,就算是没有这份姻亲,以儿臣和云骋的交情他也会助儿臣。”
“多此一举,如此结亲父皇那边为恐猜忌于儿臣。”
元柔皇后的目光带着淡淡冷意,只道:“你父皇不会猜忌于你,我只是怕他无用护不住你。”
“柔儿竟说我护不住臻儿!”男子豪迈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委屈,温元臻微微一愣,心中叹息。
元柔皇后看到来人没有一丝好脸色,她丝毫没有胆怯之意,只是看着站在外面的宫女,厉声呵斥:“皇上来了,没有人禀报的吗?”
禛永帝牵起元柔皇后的小手,讨好妥协:“柔儿不要生气了,是我不让她们说的,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
“你不来我才惊喜。”她说的愤恨,连语气都带着怨恨。
“好了好了!”禛永帝并没有在乎元柔的气愤,牵着她的手亲了亲才在旁边落坐,看向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时,满满都是无奈与慈爱。
“勤安,你的太子妃是我和你娘亲商量之后,才来询你意见。”
“云将军骁勇善战,云骋武艺高强从小不是护着你就是跟随父亲南征北战。”
“只是云骋如今做不了将军府的主,云骋的生母也不光彩,姻亲才能绑紧这层关系。”
温元臻眼帘微垂,淡然点头应下,如今也只能如此。
禛永帝这才露出笑意,“刚刚与云将军交谈政务,闲谈时他说云骋在靶场练箭术,你去吧!”
“那儿臣告退!”
禛永帝看儿子离开,就立马挥退宫人,抱着媳妇讨好卖乖~
“元福,不必跟着了!”
“嗻”元福往东宫方向走去。
他的心中想到了父皇和母后的相处,从他出生开始父皇就在没有宠幸过其他妃嫔,有时他会迷茫帝王之位他真的想要吗?
父皇还是一个闲散王爷之时,后院只有母后一人,两人没有子嗣也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直到父皇登基不到一年朝廷局势不稳,皇后无嗣。
有了静贵妃,然后又有了谨妃,两人没有一月双双有孕,之后呢……
苦笑一声,他的母亲只有看到他才是有笑颜,水怜姑姑在世时,最爱讲的便是父皇和母后在王府的恩爱故事,然后说他是福星因为他父皇母后才又有了曾经的模样。
可是他五岁之时,有人意图害他性命,他的吃食水怜姑姑总是不放心,当时她就浅尝了一些,结果当场没了,他还记得她当时看向母后的眼神。
那般的不舍,那般放心不下,五六岁的他读了很多书,父皇派人彻查是谨妃所做。
可是因为死的不是他,父皇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从那以后他知道了父皇不是他一个人父皇,母后也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欢颜。
父皇不动谨妃是因为她的母族,有从龙之功,对先祖皇帝有恩,当时朝廷刚刚稳固父皇未有彻底把控局势。
如今呢?谨妃的母族已经大不如前得到了打击,可是因为她生了三哥,所以她只是被永远禁足......
“勤安,你在想什么呢?”元骋的声音有着少年人的清脆悦耳,细听之下竟分不清男女。
温元臻看着眼前身穿戎装的少年,手中还拿着弓箭,她的眉眼柔和,鼻梁很高,适中的唇眼睛永远璀璨明亮,嘴角勾起的笑意从未下去过。
他身八尺,她的身量也有七尺多,拉弓射箭,纵马驰骋完全不输于他,单看脸蛋都以为她是为女郎。
“本宫在想子觉身穿女装是何模样!”他忍不住谈笑揶揄着,脸上没有了刚刚的淡然,有了丝少年模样。
云骋看着面前的男子刚刚充满笑意的脸,有一瞬间愣住,他看出她是女子了吗?应该不会吧?
“我没事穿什么女装。”她的耳朵微红,但是手却直接拍在他的胸口,手劲很大,温元臻被拍的后退两步。
他捂住被她拍痛的胸口,止不住吐槽:“手劲这么大,穿上女装也扮不了女子。”
云骋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温元臻的手却已经搭在她的肩上,他要娶她妹妹,等会必须赢她免一顿毒打。
“走,子觉今日我们比骑射怎么样。”
“比完我们就答应对方一件事。”
云骋疑惑,她并不想比,因为他赢不了她,于是直接拒绝:“赢不了的为何要比?”
温元臻努嘴:“你都没有和我比,怎么知道我赢不了?”
云骋无奈,有时她真的觉得温元臻在自己面前很小孩子,撒泼耍赖,就算等会赢了他,他也不认,眼中划过一丝宠溺答应了下来。
两匹黑亮结实的宝马就被牵了上来,云骋勾唇轻笑:“让侍卫把鸽子放飞,我蒙上双眼,以耳辩箭!”
温元臻早知她会如此:“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云骋飞跃坐于马上,掏出黑带子遮住目光:“算不得胜之不武,我三岁练武,太子又要温书习治国之道练武自为保护自身。”
“武艺上自是比我差些。”
温元臻不在推脱,侍卫放出飞鸽,两人就开始拉弓射箭,只是云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都是擦过他的箭,然后比他先一步射到他的猎物。
还每次一射就是几只,箭如飞鹰,不到一刻钟两人便已经把空中的鸽子全部射杀。
云骋甚至有三箭带鸽子全部钉在靶子上,毋容置疑,云骋胜,她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太子就让着他。
温元臻的眼中划过笑意,脸上没有一丝因为输掉比赛的不悦,反而笑意更浓:“我输了,云骋兄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云骋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让他答应自己什么,便摆手想要作罢,温元臻直接握着她的手说:“现在想不到,可以存起来。”
“骑射输了,那我总从其他地方赢过来,我们在比比下棋怎么样?”
云骋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反正她输了也可以抵消,她下棋也略有小成。
所以两人去到东宫,元福把白玉棋摆上来时,云骋跃跃欲试,她会下棋还是温元臻教的,如今她要用自己钻研的毕生所学打败他。
温元臻挂着浅笑,仿佛又回到那个温润贵气的太子,示意她先,结果你来我往一局棋下来,他险胜她一招。
险胜半子?也就是说下把她认真些,也是可以赢的?
“子觉,可还要再来一把?”
“来!”她咬了咬牙,结果又是半子?
“再来!”她就不信了。
“继续”呕吼!又是一招,平日也没有如此惨败过啊!
温元臻眼中笑意更浓了,“子觉,还来吗?”
“来”云骋是个不服输的,她就还不信了,赢不了。
于是她连输十把,她怒目圆瞪,脑子里闪过平日中两人下棋都是你来我往,你赢一局,我赢一把。
“你藏拙,之前都是让我的?”
温元臻摊摊手:“没有啊!可能子觉你后面下棋自乱阵脚。”
“哼,答应你十件事,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你说吧!”
温元臻太了解她了,如果一开始就下棋她都不一定下,她爱骑射又赢了,两三下就来了。
“这事有点严重,所以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不打我!”
“十件变一件,我另外答应你一件我可答应的事。”
温元臻认真的模样,让云骋秀眉微蹙,什么事?但是想着输了就是输了,便不深究不就是不打他吗!行!
“你说,我不打你。”
温元臻有些紧张的品了一口茶,玉指轻轻摩挲,“我要订亲了。”
“轰!”云骋的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脑子有一瞬间空白,他要订亲了她早该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她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那是哪家姑娘?”
她连这话都不知道她是如何问出口的,她好想咆哮,好想声嘶力竭的问为什么这么快?不能等她离开京城上了战场,那时事成定局她是不是不会如现在这般痛。
温元臻紧盯着她的脸孔,突然说不下去,她的表情震惊到失语,只是因为他订亲就难过成这样了吗?
但是父皇和母后已经决定下来了,“是舍妹云黛”
云骋呼吸一窒,她搞不懂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很复杂五味杂陈,她妹妹才十二岁及笄都需要三年才能成亲。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