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消息显然已先一步传了回来。
刚踏进门,就看见阿娘由婢女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迎了上来。她哭得肝肠寸断,见到我,一把将我紧紧抱住,泣不成声。
“我的女儿……你怎么这样傻!这样糊涂啊!”她哭声嘶哑,“那西域是何等蛮荒之地!你从小娇生惯养,如何去得!何苦……何苦要如此作践自己!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
阿耶背对着我,站在花厅,身形似乎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肩膀微微耸动着。
阿兄双眼赤红,拳头死死攥着,骨节泛白,他冲到我跟前,声音嘶哑:“安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天下好儿郎多的是!他顾云洲算什么东西!值得你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气?!你何必如此!”
我轻轻回抱住颤抖的阿娘,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哄我那样。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女儿不孝,往后……往后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了。”我转过头,看向阿兄,目光里带着恳求,“阿兄,爹娘就拜托你了。”
我没有勇气再看他们,也没有力气再去解释什么。我轻轻挣脱开阿娘的怀抱,在她的哭声中,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我的院落。
该收拾行装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带的,不过是几件素净的换洗衣物,一些日常用物。妆台上那玉簪,我拿起看了看,便把它轻轻放在了妆台最显眼的位置。
它就留下吧。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木盒上。打开盒盖,里面是厚厚一叠的信,摆放得整整齐齐。我取出最上面一封,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上面苍劲有力的字迹,曾经是我无数个日夜反复摩挲的慰藉。
我将木盒拿到院中的石阶上,蹲下身取出火折子,轻轻一晃,橘红色的火苗跳跃起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将那火苗凑近了最上面的那封信。
火焰迅速蔓延开来,将那些熟悉的字句吞噬化为灰烬,一封,又一封。我将盒子里的信,一封封全部投入火盆中。火光跳跃,灰烬随风飘散。
如同我那三年的痴心等待,最终,什么也没剩下。
我静静地看着所有的信都化为乌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烧掉的,只是一堆无关紧要的废纸。
初六,终究还是到了。
将军府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升天,十里红妆铺满了长街。满城的百姓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场堪称盛世的婚礼,空气中弥漫着喜庆味道。
我身着喜色华服,安静地坐在和亲的马车中,透过车窗缝隙,看着外面那不属于我的热闹。车队缓缓前行,最终停在了城门外。
我深吸一口气,走出马车,想再看一眼京城。阿耶、阿娘和阿兄都来了,他们眼中满是担忧与不舍。
“安乐,此去山高路远,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阿娘拉着我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
我点点头,强忍着泪水:“阿娘,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阿兄摸了摸我的头:“安乐,若是在那受了委屈,就写信回来,阿兄去接你回来。”
我微微一笑:“阿兄,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阿耶则是一脸严肃:“安乐,你此去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我郑重地跪下,向阿耶磕了个头:“阿耶放心,女儿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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