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桥将手里的盒子攥得变了形，突然笑了下，问：“5个，另外一个是什么时候用的。”

林清霄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无动于衷。

“谁？你的订婚对象？”纪云桥深吸了口气，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咄咄逼人。

“……”

衣帽间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钟表滴滴答答的轻响，还有纪云桥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纪云桥：“哥哥怎么不说话？我猜对了么？”

在无言的沉默中，纪云桥终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他瞪着林清霄，眼眶通红却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好。”纪云桥闭上眼，深呼吸数次，看似马上要冷静下来，下一秒却猛地把桌子上5个包装拂到地上，用力太过，手腕撞到旁边的衣橱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不知道疼一样，纪云桥仍倔强且愤怒地和林清霄对视。

林清霄看了眼他的手腕，红了一道有些微肿，轻声开口：“为什么生气？”

纪云桥瞪着他：“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林清霄摇摇头，神情是少见的困惑：“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不知道你如今为什么回来，不知道你五年前为什么离开我，不知道你十年前为什么离开林家，也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生气。”

纪云桥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脸上愤怒的神情被一片空茫取代，半晌后喃喃说：“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

纪云桥抬手擦掉眼泪，眨眼间恢复了冷静，故意说：“大概是因为我‘讨厌’哥哥你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手里还攥着那蓝色盒子。

就在纪云桥走出衣帽间的那一瞬间，林清霄在他身后沉声开口：“我给你机会，你可以说给我听。”

我不知道的，你可以说给我听，不管是为了什么，林清霄想他都能接受，只要给他一个理由。

但纪云桥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有预想到的情况，如果林清霄在他离开的五年里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怎么办。

纪云桥他没什么办法，是他自己选择离开，而林清霄没有一定要等待他的理由。

只不过，他从没亲眼见过，而回来之后林清霄的一些表现让他以为自己还被在意，那位从没出现过的订婚对象一直像刺一样扎在心里，到今天终于见了血。

纪云桥回了房间，在床上趴了许久，神思迟缓，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漆漆的沼泽地，有东西拽着他往更深的地方下陷。

支撑着起身，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瓶药，各倒了一粒，吃完药又躺了会儿，感觉不那么难受便坐起来。

已经分手了这么多年了，他不应该要求林清霄守身如玉，是他自己选择离开，甚至当时不也觉得再也回不来了，怎么能怪哥哥呢？

纪云桥叹了口气，低头发现床上还留着那盒被他攥坏的避孕套盒子，刚捡起来要扔进垃圾桶，突然一个小方块从盒子里掉到床上。

这怎么还有一个？

在衣帽间扔了五个？再加一个？

六个……

是六个！哥哥没用过！

纪云桥展开盒子，看上面的保质期，已经过期了很久。

纪云桥一下站起来，跑到阳台，看林清霄卧室的灯关着，便跑下楼，工作室里没有人，健身房也没有，客厅厨房里静悄悄的，餐桌上的饭菜还是原来的样子，林清霄也没下来吃饭。

转身上楼，走到林清霄卧室门口，里面黑漆漆的，大概是睡了，纪云桥轻轻地推开门，踮着脚尖走在地毯上，尽量不发出声音，借着窗外的月光，只见床上隆起一道弧度。

来到床前，纪云桥蹲下身，修长的手指隔着一段距离描绘林清霄的睡颜，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纪云桥万分愧疚和他吵架，小声道歉：“对不起，哥哥。”

纪云桥下巴垫在床垫上，极其小声地说话，又不想吵醒他，“我不讨厌你，最喜欢你了。”过了一会儿又补上：“全世界。”

就这样一直待着，时间仿佛静止，不知过了多久，林清霄一直闭着眼睛，他险些以为纪云桥睡着了，刚要睁开眼睛，便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下一秒，额头传来柔软温润的触感，紧接着轻柔的呼吸向下，几秒后，嘴唇也被印上一吻。

林清霄规律的呼吸一顿，纪云桥并没有发现，只是说：“我爱你，哥哥。”说完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

林清霄睁开眼，这间公寓他不常住，不知道什么避孕套，想来是管家置办日常用品的时候放进去的。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没什么解释的必要。纪云桥自己结婚了，却对他如此霸道，没有这种道理。

可林清霄却在如此的月色里，失眠一整夜。

第二天，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相处，纪云桥假装没质问过，林清霄假装不知道那夜他曾来过，也没有赶走伤口已经好全的纪云桥，继续维持表面平静。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到了元旦前一天。

晚餐饭桌上，纪云桥率先开口：“明天是元旦了，哥哥有什么安排么？”

林清霄吃饭的动作顿了下：“有工作。”

“过年也要工作，”纪云桥叹了口气，“好累，那还要去看望伯父伯母么？”

他从林广白嘴里知道林清霄的父亲在精神病院，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不想问惹林清霄不痛快，所以故意装不知道。

林清霄神色不变，“不用，他们工作忙。”

纪云桥试探道：“明天晚上，想吃火锅。”

林清霄：“叫阿姨准备。”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会晚一点，10点左右，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纪云桥夹着菜对他笑着说，“等你，所以你要快点回来。”

元旦当天，阿姨说会在8点左右准备好，为保证新鲜食材会在傍晚运送过来。

下午实在无聊，纪云桥在公寓里逛了一圈没发现有酒柜什么的，便决定去丽廷酒店购买几瓶红酒。

丽廷酒店作为六星级酒店，红酒是国外知名酒庄直接供应的，本质也有保障，正好姜涵还住在那，顺道去看看她。

到了酒店，纪云桥先去了姜涵的房间，打开门姜涵说：“正要找你，进来吧。”

纪云桥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下，问：“怎么了？”

姜涵把合同递给他：“Veritas的香水代言合同到了，我看完没什么问题，签约金足够高，需要拍摄一支视频广告，与知名导演合作，等到年初一经发布，绝对足够轰动。”

“这么快确定了，”纪云桥有些疑惑，“不是说还有一位候选人么？”

姜涵耸耸肩：“嗯哼。”

回想起递交合同时的场景，Veritas方面负责人笑着说合作愉快，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深意，旁敲侧击地问是怎么做到让林总直接拍板决定的，姜涵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纪云桥。

因为她不想给出任何筹码去增加两人在一起的可能，那些日子纪云桥是怎样走过来的她甚至不愿去想，太痛苦了，可他一定要回来，或许死心后，他就会回到美国。

纪云桥根本没看，唰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姜涵翻了个白眼：“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那我最近多吃点，争取卖个好价钱。”纪云桥签完字就不看了，仰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得空给林清霄发了条消息，手机号还是今天从做饭阿姨手里拿到的——

「我出来买红酒，记得早点回来哦…苦苦等待ing…」

发完短信后纪云桥站起来要走，“涵姐，我去看酒。”

姜涵挥挥手，意思是快走。

纪云桥冲她眨眼，笑着说：“元旦快乐。”说完走了。

姜涵被电了一下，虽说已经认识好几年，但有时候会突然被纪云桥的外貌惊艳到，一见钟情发生在他那样的脸上才说得过去。

酒窖工作人员带他来到地下，各种酒琳琅满目，红酒类目根据不同酒庄分区，纪云桥挑个瓶拉菲古堡，突然想到希安年会那晚林清霄身上的醇香味道。

市场上已经绝迹了，这里大概是没有的。

又随手挑了瓶香槟，纪云桥便要走了，谁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秦子翁从对面的房间出来，从尚未关严的门缝看过去里面的陈列柜上摆放着一排排红酒，应该是秦子翁的私人酒窖。

纪云桥笑得灿烂，举起一只手，说：“Hello”

秦子翁愣了一瞬，同样举起一只手，面无表情：“Fine, thank you, 有事？ ”

“哦，我来买两瓶酒。”纪云桥转头对侍者说：“你去先去包装吧。”

秦子翁疑惑：“你喝酒？”实在是纪云桥小时候身体太差，给秦子翁留下他无比脆弱的形象，酒又确实对身体有害。

“对啊，但实在没有想喝的，只能随便挑了两瓶。”纪云桥遗憾的语气和满不在乎的神情莫名让秦子翁不爽，他忍不住问：“你想喝什么？”

“没什么。”纪云桥摇摇头，指了指他身后，“我能进去参观下么？”

秦子翁一脸莫名其妙，纪云桥出国一趟转性了？怎么突然和他这么热络？想了又想也没想明白，紧接着下一秒他就被纪云桥震得魂飞天外。

“哥，求你了。”纪云桥双手合十，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秦子翁仿佛见鬼了，震惊地问：“你叫我什么？！”

他听见了，好像又没听见，虽说秦子翁比纪云桥大，跟他哥哥林清霄同岁，但几乎、至少在他记忆里，纪云桥从来没叫过除林清霄以外的人哥哥或者哥。

在纪云桥非常小的时候可能有过，毕竟那时候他乖得可爱，可年代久远秦子翁实在记不清了，在极度震惊下，放纪云桥进去了。

纪云桥逛了一圈，真的没有89年的Petrus红酒，一脸失望走出来。

本来如果有的话，他还得想点办法怎么哄骗秦子翁把东西卖给他，铺垫都做好了，结果现在也不用装了。

秦子翁忍不住问：“你到底找什么？”

纪云桥恢复了冷冰冰的状态，淡漠道：“你这里没有。”

或许是刚才那声哥让秦子翁久违地感受到了做哥哥的责任，说：“你先说，我可以再帮你找找。”

纪云桥想了想，也有道理，“89年的Petrus，有么？”

啥？

89年的Petrus？

那不是让林清霄抢走了么！

好啊！他就说林清霄什么时候爱好喝红酒了？眼光那么高，还看上了他收藏的两瓶，原来罪魁祸首在这！

喝完了还不死心！还想来把他家底掏空！

秦子翁火冒三丈，怒道：“你们俩！”

“啊？什么？”纪云桥一脸莫名地背了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