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挖去眼睛的女人瞪着两个血窟窿，面部扭曲，脸颊深深凹陷。如若不是付焓默看见了鼻尖上一颗标志性的小痣，他也不敢轻易认定两者是同一张脸。
宫溯宁无视女人的挣扎，火绳收紧，敏锐地问：“你认识她？”
“倒也不算认识。”付焓默坦言，“真要说起来也只是一面之缘。”
“什么时候的事？”宫溯宁皱起眉头。
付焓默眨眨眼：“具体我也很难说清。忽略掉那些复杂的时间因素......她的脸与村长的脸一模一样。”
“村长？”宫溯宁愈加迷惑。
“这件事之后再谈，我们现在先着眼于这条线索。”付焓默的视线落回被绑住的女人，“她的速度有多快？我们如果放开她，有把握能找到她的巢穴所在吗？”
“可以试试，但我不能保证她不会在解绑的一瞬间攻击我们。”
宫溯宁轻轻拍手，火绳迅速收缩，汇聚在他的手心中，形成一团明亮的火焰。束缚褪去的一刻，无眼女人周围迸发出一团漆黑的浓雾。待火焰将雾气燃尽，女人和床边的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夜幕下，整个村子回荡着打更人嘶哑而疲累的喊声。但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月光洒落，树影横斜。
付焓默平复着呼吸，跟宫溯宁一起趴在树上，注视着街道尽头黑洞洞的井口。刚刚他们跟随女人来到此处，几乎是转眼间，那团黑影就消失在两人视野之外。
“她是跳井了吗？”付焓默悄声问道。
“不确定，那很可能是陷阱。刚刚明明跟得很轻松，现在就像人间蒸发一样。”
宫溯宁把羽毛郑重地插在付焓默的头上，有些心不在焉：“但无论如何，这口井有问题。”
付焓默把目光从井口移到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前。跟踪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人身上，现在环顾周围，这些人家仿佛都没有人，一片死寂。
“你有没有觉得，这周围太安静了？”
“嗯，这毕竟是个侵蚀泡。”宫溯宁张了张嘴，“而且......”
“而且这里是永夜国度。”付焓默接过话头，“你能不能多讲一下那个串联型侵蚀泡的原理？”
宫溯宁把下巴放在付焓默肩上，努力回想了一下，慎重地开口：“顾名思义，就是将多个相关联的侵蚀泡核心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那破除方式是什么，只能逐一击破吗？”
“逐一击破只是一种最为笨拙的方法，只能用于串联侵蚀泡数目确定的情况。但永夜国度的构造非常复杂，整体就是个巨大无比的侵蚀泡，串联方式也不是简单的拼接，很可能涉及能量核心的人工挪移。换言之，当侵蚀泡被融入永夜国度，它就已经成为了永夜国度的一部分，除非是永夜之主，任何人——包括侵蚀泡曾经的主人，都无法再干扰它的存在。”
“人工挪移？”付焓默眯起眼睛，“你不是说过，侵蚀泡的规则无法凭借外力改变吗？”
“这种挪移不曾改变规则，只是利用规则。这之中涉及很多独属于永夜国度的技术，到现在我们都不太了解其中的奥秘。”
付焓默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之前那个侵蚀泡编辑技术也能看出永夜的手笔。”
“嗯，可惜某些人习惯于自我蒙蔽。总之这个侵蚀泡跟以前大不一样，我们或许需要......”宫溯宁突然意识到什么，掰过付焓默的脸让他面朝自己，“你突然知道了很多事。”
付焓默与他坦然对视，树影间，他眸色渐深：“有些事情我很难跟你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虽然我不确定我的猜想是否正确，但阿宁......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能尽量对对方坦诚。”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显然，就连付焓默自己都无法相信他们能做到这一点。
付焓默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不同步的记忆几乎注定会让他们陷入互相猜忌的困境。隐瞒和担忧会使他们走向必然失败的结局，就像之前那样，分裂，最终走向灭亡。
但付焓默仍在犹豫。他看着同样扭过头的宫溯宁，认真评估告诉对方真相后可能出现的结局。
“你既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那就由我先说吧。”宫溯宁突然开口，“阿焓，我之前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把我既知的信息告诉你。这里是永夜国度，我怕在我告诉你之后会对你造成心理压力，也怕因为我未能及时告知而将你置于危险境地。但在我的视角里，你在睡了一觉后突然知晓了一切。你醒来后问我‘这是第几天’，我猜，你是在梦里经历了接下来的很多天，还见到了我们未能遇见的村长。”
付焓默思忖了一下，点点头：“这也算是一种理解方式。我的确经历了并不完整的一天。”
“所以，你的一天中，最后的结局是被我......？”宫溯宁显然不愿说出那两个字。
“我认为不是。”
付焓默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迷茫：“被你杀掉的记忆非常突兀且混沌。我猜测我的结局是在认出叶子上的符文后被村民灭口，之后在‘醒来’的时候插入了一段陌生记忆。”
“叶子上的符文？”
于是慢慢的，付焓默对宫溯宁讲述了在“圆墓村”中短暂的经历，以及他当时对整个侵蚀泡的猜想。
“......我还没来得及想起那个符文的来历，就被强行带离了。”付焓默总结道，“有关时间线的推理应该没问题，但现在来看，记忆的重置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你有什么想法吗？”
“记忆重置......”宫溯宁若有所思，“这么看来，你的经历或许不是梦，而是整个时间线重置到了现在。但这又有矛盾点，为什么重置会发生位日期的挪移？按照你的推断，每一天都是单独的循环，但重置却是将你重置到了这个日期？”
“嗯，而且在那个时间线，你的记忆明显超前于我的记忆，但重置之后，你明显忘却了未来的所有记忆。我们如今的讨论究竟会不会导致已然发生的未来？”付焓默轻叹，“所以你也明白，我之前在犹豫什么。”
“是死亡。”宫溯宁突兀地说。
“什么？”
“导致时间重置的因素是死亡。”宫溯宁冷静地分析，“与此同时，死亡会带来记忆的保留。因为我们俩的死亡不可能完全同步，因此出现了我们双方记忆的不匹配。换言之，我们俩中间一个人的死亡会导致整体的时间重置，而死亡者会保留所有记忆，生还者则会丧失所有记忆。为了使时间正常流逝，我们需要保证双方不死。一旦出现不同步的生死，我们就会产生记忆的错乱。”
付焓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只有将死亡保证在同一个人身上，才能保留所有线索？”
“嗯，所以在上一个回合，是我在保留线索，而你持续重置。但这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宫溯宁摸摸下巴，黑暗中，他在尝试审视未来的自己。
“我们两个人的重置时间点不一定相同。”付焓默也跟他想到了一起，“我的这一次死亡将你我重置到了第一天的凌晨，但我的下一次死亡或者你的死亡后的重置时间不一定相同。不，应该是一定不同。”
他回想着在进入圆墓村之前和之后宫溯宁的表现，大致明白了：“你之前的死亡重置时间在我们进入办丧事时间线的一刻，因为你之前的表现都很正常。”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宫溯宁慢吞吞地说，“有没有可能，记忆保留者是根据谁第一个死来决定的？在你死后，说不定时间线还有短暂的保留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想？”
宫溯宁垂下眼，把玩着付焓默的手指：“嗯......因为我了解我自己。在你的口中，未来的我将你强行留在了村长家。一般情况下，如果你不做那种伤害自己的事，我不会那么强硬。”
“但当第一个人死去后，第二个人注定会在下一次重置失去记忆呀？”付焓默有些困惑，“你说的那种情况是，在我死后，你依旧保留了记忆，所以导致了心理上的扭曲？这样就形成了悖论。”
“......总之无论哪种情况，在第一个人死去后都会成为无意义的时间线，所以可以将模型简化为之前我们讨论的那种。”宫溯宁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所以，我们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做？”
“为了保证不再出现线索丢失的情况，我们最好实时同步线索。拒绝个人英雄主义。为了最大程度保留线索，谁都不能随意去死。”付焓默伸出小拇指，跟宫溯宁强行拉了个钩，“至于下一步......去井边看看？”
宫溯宁点点头：“好，我们需要在和平的时间线搜集尽可能多的线索。”
两人在夜幕中朝着井口靠近。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一双泛白的眼睛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井口的边缘。
宫溯宁（开启外挂版）：尊重规则，尊重时间...什么？时间？（思索）好复杂，还是偷偷开个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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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染上班味~~~考完试一定补齐字数！争取在春节前写完雁罗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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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同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