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是被小鸡毛舔醒的。

他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

祁钰放下手机，手臂盖着眼睛在床上躺着，有点没睡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支线香的原因，这一晚他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也做了梦，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频繁从梦中惊醒，并且入睡一个多小时就会彻底醒来。

祁钰埋首在金毛胸前蹭了又蹭，才从床上坐起来，床头柜上的线香早已燃烧殆尽，底座上落了一条细长的香灰，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祁钰的手越过底座，习惯性地摸到旁边的烟盒掀开。

他顿了一下，盯着烟盒内所剩不多的细支烟。

这盒烟是苏礼之前给他的那一盒，他口头说着不喜欢，每天凌晨醒来怎么也无法入睡时，却会点上一两根。

实际上有没有真的缓解焦虑他不好说，但养成这种不好的习惯，只用了两三天。

他又看了眼落满香灰的底座，合上盖子，将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放进了抽屉里。

有些东西，既然知道不好，就应该当断则断。

不然时间长了，习惯成瘾，再想戒就是折磨。

这烟不能再抽了。

-

九点，中介准时带着人敲响了祁钰的家门。

然后整个看房过程，顺利到有些出人意料。

买方是一位妆容精致的女士，穿着职业套装，背着托特包，说是在就近的写字楼上班，就是看上这个小区上班近。

进门十分钟，仅仅是粗略地看了一圈之后，对方就向祁钰表达了购买意向。

甚至连祁钰对这套房子各方面的介绍都没听完。

谈及价格，更是夸张。

虽然是急售，但祁钰并不想低价抛售，又出于留给买方一定压价空间的角度，他这套房子的挂牌价是九百多。

而这位女士，在听到报价后，没犹豫，没讲价，立刻就道了声可以。

“先付定金可以吗？”她笑盈盈的，好像生怕祁钰反悔或者中途杀出什么程咬金似的。

祁钰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从包里掏出银行卡：“五十万OK吗？”

祁钰就这么晕晕乎乎地签好了对方全款购买的合同。

全程不过半个小时。

成交之速度，连中介都倍感意外，笑得满脸褶子，像个刚出锅的包子似的。

快的话，大概两个礼拜就能办完所有手续，找房子的事突然就紧迫了起来。

祁钰和中介，以及买房的李小姐一起等电梯。

三人并排站着，李小姐突然向他搭话：“祁先生的工作室开在哪里的呢？”

祁钰报了工作室所在的街道，刚好电梯到了，他按着开门键，让他们先进。

李小姐踩着高跟鞋踏入轿厢：“那还挺远的，开车吗？”

祁钰：“嗯。”

对方又问：“那你这边房子卖了，是要搬到那边去住咯？”

祁钰道：“对。”

祁钰这样戳一下给一下的回答，很容易让对话陷入沉默。

但李小姐却丝毫不觉尴尬，非常自来熟：“那你那边的房子已经定好了？”

祁钰：“还没有。”

“啊？”李小姐转头，“那来得及吗？”

祁钰点头：“来得及的。”

虽然两个礼拜的时间找房子确实有些紧，但如果真想找，只要适当降低一些要求，也能很快找到。

“哎呀，也不用那么着急。”李小姐笑道，“你慢慢找，我们晚点交房也可以。”

祁钰笑了笑：“那多不合适。”

李小姐说：“有什么不合适的，买房子也看缘分嘛，我和你的房子有缘分不就等于我和你有缘分？就当交个朋友呗，反正我定金都付了，这房子又不会跑，你多住几天又有什么关系。”

李小姐非常爽朗，祁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电梯到了，祁钰松了一口气，带着有些尴尬的笑示意李小姐先出去。

和这种外向又健谈的人相处，总会让他有些紧张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三人在小区单元楼门口分开，祁钰轻松了不少。

他开车驶出小区，停在路边的银色轿车里，李璐刚坐进去，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一脸激动地点开某个聊天小群——

[不得了宝子们，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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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工作室会比平时忙一些，周六下午祁钰有一堂固定的花艺课程，今天因为教的内容有点复杂，课程时间比预计得拖得长一些。

直到最后一个学员离开，比平时已经晚了近四十分钟。

祁钰约了中介看房，看完还要赶去林家吃饭，他已经迟到了，也就来不及收拾教室，将一室的狼藉留给了池春处理。

因为他不知道晚上要耽误多久，害怕耽误遛狗，早上过来时顺便把小鸡毛一起带了过来。

池春一边处理手上的花，一边轻轻踢了脚边的小狗一脚：“小咪，你这干哥哥最近行程挺多啊，不是迟到就是早退，比你亲姐还忙，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咪咪狗被她搅了瞌睡，眼神幽怨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趴了回去。

祁钰抽伞的动作一顿。

林家这边的所有事，祁钰都想等自己把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再告诉她。

卖房的事也是。

但他作为一个社交圈比较窄，平时就是工作和家两点一线的人，因为看房频繁请假，不是早上晚到一两个小时，就是下班早早离开，也不怪池春起疑。

祁钰听出了她话里指桑骂槐的谴责，但他什么也没说。

“林阿姨叫我回家吃饭。”祁钰这也不算撒谎，但他低着头，没怎么敢看池春的眼睛。

池春：“那今晚我就把狗带回家了。”

“好。”祁钰点头：“我先走了。”

祁钰找的都是工作室附近的小区，最远也不超过两公里。

但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一连这两天他都没看到合适的房子，要么就是朝向很阴，要么就是家里总会有些肉眼可见的大小问题，并且大多数房东都不接受租户养宠物。

今天看的房依旧如此。

暑假是租房旺季，好的房源很抢手，中介说会帮他再多留意。

祁钰道了谢，准备再看两天，如果实在没有合适的就退而求其次。

因为这前后一耽搁，他到林家时已经有些晚了。

进门祁钰便闻到了饭菜香，屋里亮堂堂的，林母听到声音就笑盈盈地从屋里出来接他：“祁祁回来啦。”

不管是任何时候，祁钰都会为这一点烟火气而动容。

他笑得乖巧：“林阿姨。”

林冉看着他一脸心疼：“怎么瘦这么多？”

祁钰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可能最近工作太忙了。”

他这拙劣的借口瞒不了任何人。

林冉顺着他的话道：“再忙也要好好吃饭，今晚多吃点。”

祁钰进屋，“林叔叔呢？”

“诶，我在这儿。”林景山从阳台探出，朝着祁钰招手，“祁祁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花怎么就死了呢？”

祁钰走过去，阳台上林景山精心呵护的各种兰花，不仅没有应季开花，反而死了不少，活着的也大多苟延残喘，根系烂得七七八八。

祁钰看了看：“应该是水浇太多，泡死的。”

林景山转头对林冉道：“这就是你说的把我的宝贝兰花照顾得好好的？”

林冉心虚，移开视线：“啊……这之前确实是好好的。”

那还不是怪你那狗儿子吗！

林冉腹诽。

因为林宴修和祁钰的事，她浇花的时候老走神，一个不注意就浇多了。

但这事林景山目前还不知道，林冉还没告诉他。

林景山：“你得赔我。”

林冉：“什么赔你？你的花不就是我的花，我浇死了自己的花我还要赔？”

林景山：“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两人你追我撵地进了客厅，看得祁钰不由笑起来。

他摸了下裤兜，那里放着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李小姐打给他的五十万定金。

之后卖房的尾款也会汇进这张卡里。

祁钰只是不想欠林家太多。

但这张卡给出去，不管他有没有那个想法，都带着他要和林家划清界限的意味。

祁钰舍不得他这个温暖的家。

也不想在林父林母脸上看到受伤或者失望的神色。

这张卡揣在兜里，沉得像一块系在祁钰心尖上的石头。

或许，就像现在这样，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是最好的。

只要避开林宴修就好了。

“对了，祁祁今晚就别回去了。”林景山突然说，“宴修说给我带了几瓶好酒过来，你也一起陪我喝一点。”

祁钰一震。

就连林冉都拔高了声音：“你把林宴修叫回来了？”

“当然，”林景云说，“他老子回来了，他能不回来？”

林冉不悦：“我不是让你别管他吗？”

“我就知道他惹你生气了，我特地叫他回来的，这有什么事情一家人好好说开不就好了？”林景云坐下，对祁钰招手让他看给他带回来的礼物。

之前林景云在外出差，林冉不想耽误他工作，而且电话里一两句也讲不明白，想着等他回来再告诉他。

结果一无所知的林景云，会错了意，以为林宴修又犯浑惹他妈生气，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林景云说：“看时间，应该要到了吧。”

林冉下意识望向祁钰：“祁祁……”

林冉的眼神很复杂，担忧愧疚抱歉，看得祁钰心里犯酸。

该抱歉的人明明该是他啊。

祁钰张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玄关传来动静，林宴修人未到声先至：“祁祁，来帮你哥拿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