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温瑾对顾司玙最初的印象,是在高一开学那天,对方作为新生代表一号上台演讲。

那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男生撑伞站在旗杆下,温瑾只记得伞下模糊的侧影,以及对方略带散漫却好听的声音。

新生里出了并列第一,温瑾作为新生代表二号,立在一侧等着上台。

顾司玙很快演讲完三两步走下台阶,从他身边经过时状似随意地将伞递了过来。

温瑾怔愣着接过道了声谢,抬眼正撞上对方乌黑的眸。

朦胧的雨汽染湿了顾司玙纤长的睫毛,衬得那张白皙的脸更加清冷。

两人同级不同班,在八卦爱好者齐宁的科普下,温瑾很快知道了顾司玙篮球打得贼棒,拿过唱歌比赛冠军,会很多种乐器……以及,每天都有人递情书向他告白。

他俩轮流占据着年级第一的宝座,除了常常在月榜上看到对方的名字,整个高中时期,温瑾和顾司玙其实并没有太多交集。

到了大学,周越和顾司玙刚好分到同一个班,温瑾偶尔会去音乐学院串门,却从来没在班上见过顾司玙。

还是偶然有一次听齐宁提起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顾司玙妈妈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他大一开学没多久就办理了休学,飞往国外照顾妈妈。

这一走就是一年。

温瑾再一次遇见顾司玙是大二刚开学那几天,这天他和周越约好要去看演唱会,在公寓楼下等周越换好衣服下来。

彼时的顾司玙身高已经逼近一米九,高了温瑾半个头。

对方迎面走来时,温瑾微微愣了一下,对上视线后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说了句好久不见。

顾司玙也回他:“好久不见。”

温瑾想想又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顾司玙言简意赅。

两人以前本来就不熟,许久没见更是陌生,两句话后便没了下文。

盛夏,空气燥热。

温瑾站在公寓楼投下的阴影里,鼻尖铺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寒暄后顾司玙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也没说话,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要不问问他妈妈身体怎么样了?但如果病情不太乐观的话岂不是在戳人伤疤?

温瑾正思考着要如何打破尴尬的氛围,一包纸巾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你好像很热。”拿着纸巾的修长指尖覆着一层薄薄的茧,顾司玙似乎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向别处。

“谢谢。”温瑾抽出一张纸擦干鼻尖的汗,握着剩下的大半包纸巾正犹豫着要不要还给顾司玙时,一道声音率先插了进来。

“阿瑾,不是说好在门口等我?”周越走近了才注意到温瑾身边站着的人似的,笑着和顾司玙打了个招呼,又转头去问温瑾,“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边太晒。”温瑾说的那边是公寓正门口,此时正被烈日炙烤着,估计摊个鸡蛋在地上没几分钟就会被烤熟。

“是我不好,早知道就该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周越在温瑾旁边扇了两下,带起潮热的风,“等下请你喝奶茶。”

温瑾应了声好后和顾司玙说了再见,握在手里的大半包纸最后也忘了还给人家。

和周越正式在一起后,温瑾偶尔去音乐学院还是会遇到顾司玙。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此前也没有太多交集,他却觉得顾司玙对他的态度远比之前冷淡。

再后来他开始拍戏,去音乐学院的次数大幅度减少。仔细想想,上次遇见顾司玙还是在年初一场颁奖典礼上,遇到了也没说话,只在四目相对的瞬间象征性点了点头。

温瑾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景,一句好久不见后没了下文。

他原本以为顾司玙这次也会不咸不淡点点头作为回应,没想到对方竟然放下吉他朝他走来。

顾司玙似乎比他上次见到时又高了一些,肩宽腿长比例完美。

少年时期那张清冷的脸已经完全长开,好看得锋芒毕露。

此时那双深邃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是猎豹锁定了误闯领地的猎物,盯得温瑾背脊发毛。

“我陪周越在这边录音,里面太闷出来透气。”温瑾顿了顿又开启寒暄模式,“好巧,你们乐队也在这边录歌。”

大多数情况下温瑾并不多话,只有在某些时候,下意识就想用语言找补。

没话找话。

出乎意料的,顾司玙并不像之前那样冷淡,大概是和他一样,入圈的时间久了,潜移默化学到了一些寒暄技巧。

“不是录歌,是在准备新年巡回演唱会。”

“这样啊。”温瑾点点头继续客套,“那预祝你们巡演一切顺利。”

“会的。”顾司玙顿了顿,又像是不经意一问,“要不要进来坐会儿?”

“不用。”温瑾连连摆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不想回去看周越和林非打打闹闹,也不想继续和顾司玙没话找话,转向窗边打算再吹会儿风,却发现顾司玙仍旧站在门边看着自己。

温瑾有些迟疑地回过头:“我站这里……会影响到你吗?”

顾司玙却抛出另一个问题:“坐那么久飞机不累不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温瑾总觉得这句话带着点气闷。

“还好。”累倒是不累,就是真有些饿,距离他上一次进食已经超过了九小时。

飞机上没有胃口,温瑾一路睡了过来,就喝了半杯果汁。

猝不及防的,仿佛被聊天内容所唤醒,安静的空间里,他空空如也的肠胃发出了一声抗议。

还没来得及尴尬,顾司玙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录音台前。

温瑾视线下意识跟着对方移动,昏暗灯光下,顾司玙拉开了右手边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了盒东西后又朝他走了过来。

一盒巧克力被递到温瑾面前。

黑金色的包装,在暖光下很有质感。

见温瑾迟迟没接,顾司玙直接撕开外包装,取出其中一块巧克力又递过来。

再拒绝就不礼貌了。

温瑾道了声谢,接过来撕开锡纸咬了一口,浓烈的,夹杂着苦与甜的味道迅速在舌尖蔓延开来。

印象中他很小的时候还是挺喜欢吃巧克力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对巧克力忽然有了抵触情绪。

顾司玙看着温瑾微微皱起来的五官,稍稍弯了弯唇:“楼下左转有家汤面味道不错,可以先去吃点垫垫肚子。”

“不用,周越那边应该快结束了。”温瑾摆摆手说,“我再等等和他一起。”

“随你。”顾司玙敛起唇边的笑意,语气忽然就冷下来。

这脸变得有些太快。

温瑾正疑惑着,忽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周越的声音:“阿瑾,怎么跑这里来了?”

在看到温瑾和顾司玙站在一起后,周越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他和顾司玙虽说是大学同学,关系却不怎么好,课堂上老师们一个劲儿夸顾司玙也就算了,出道后顾司玙更是压了他不止一头,就连粉丝也比他多好几倍。

明明他俩大一时还站在同一起跑线,顾司玙休学一年竟然还能后来居上,这让周越很不服气,单方面把顾司玙当成对家。

不过作为同学兼同行,遇上了还是会象征性打个招呼。

周越打完招呼,垂眼就看到温瑾手里握着的半块巧克力,有些疑惑问:“这巧克力哪来的?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吃这东西?”

当着人家面说不喜欢未免太不礼貌,温瑾找补:“偶尔吃一块也还行。”

“是饿了吧?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让你等这么久。”周越这时候后知后觉才想起来,一只手搭上温瑾肩膀,“我这边总算忙完了,现在就带你去吃顿大餐。”

“想吃什么?”周越又问。

温瑾说:“都可以。”

“日料吧,上次吃过那家你说味道不错,吃完我再送你回家。”周越说到这顿了顿,转而看向顾司玙随口一问,“要不一起?”

“不了。”顾司玙冷淡地开口,顿了顿又补充一句,“空腹太久最好别吃生冷食品。”

温瑾微微一愣,周越却很快反应过来,“对,是我考虑不周,那换一家,我知道有一家鱼汤炖得不错。”

等待电梯上行的时间里,周越把手伸到温瑾面前:“给我。”

温瑾:“什么?”

“当然是这个,都是我不好,害我家阿瑾竟然饥不择食。”出于一些微妙的心理,又或者是想炫耀,周越在说出我家阿瑾时若有似无瞟了顾司玙一眼。

他笑着拿过温瑾手中剩下半块巧克力,刚要扔进垃圾桶,又被温瑾拦了下来,“别扔,浪费。”

周越:“那我帮你吃了?”

“不用。”温瑾撕开包装,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入口化开的瞬间,好看的五官又皱了一下。

周越见状笑起来,又忽然警惕道:“不对,你自己肯定不会买这东西。难道是有人趁我不在献殷勤,想挖墙角?”

“……”温瑾无语,“怎么可能?”

叮一声,电梯到了。

“怎么不可能,我家阿瑾这么好这么优秀。”

两人说着走进电梯,周越顺势牵住了温瑾的手,“我得把你看好了,千万不能被人抢走。”

下一秒,温瑾抬眼对上了顾司玙的视线。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交汇的视线切成两半,温瑾后知后觉地抽出手,又被周越牵了回去。

周越:“你手好凉。”

温瑾:“在外面,别这样……”

周越:“放心,他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到处乱说。”

顾司玙第一次希望自己听力不要太好,好到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还是能听到两人说话。

或许他可以早一点转身离开,关上门,将一切隔绝。

却又偏偏自虐似的,就这么站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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