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情妇也能算作一门职业的话，小楚女士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入行八年，换了五位前任，每一任都对她赞不绝口。就连现任这个王总，还是她前任出国定居之前介绍给她的。
在今天之前，小楚女士对王总这个老板其实都还挺满意。
对方虽然年逾五十，但保养得还算不错，岁月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大多数成功男士必备的标志性啤酒肚，反倒是让他酿出了成熟的韵味。
俗话说干一行恨一行，小楚女士现在虽对老男人没有丝毫兴趣，但比起前几任肥硕油腻的中年大叔，王总这样的男人让她至少不用装得太心累。
卧室粗重的喘息和呻吟掩盖住双人床的摇曳，小楚女士闭着眼睛，难得生出了几分惆怅的心情。
在今天以前，她对于自己未来的事业规划，一直都是工作到被动退休为止。毕竟这行也算青春饭，她再怎么努力估计也干不了两年了。
但是今天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竟然无端生出了想要退休的想法。
要不这回分手之后，她就听家里人的安排，去找个人相亲结婚？
可做小楚女士这行的，除非脑袋被门夹了，不然对爱情实在不会再产生什么幻想。
不说别的，光看王总这样，嘴上说着老婆疯了，看起来憔悴又紧张的样子，可到了卧室还不是搂着人往床上滚。
婚姻这个样子，有什么意思呢？
爱情么，在她心里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票子这种能拿到手里的才算实在。
想到这里，小楚女士在黑暗里睁着眼，难得陷入了迷茫中。
几分钟后，喘息声渐止，卧室的灯骤然亮起。
灯光这样刺眼，小楚女士连忙侧过身体避让，却在目光落在某处的时候骤然僵住了身体。
……她、她好像在老王的背上看到了张脸。
一张诡异的、以平面展开的扭曲感融在王总背心里的脸，正阴恻恻地垂眸看着她。
小楚女士僵在当场，可眨眼之后，那张脸却又忽然消失不见，再定睛看去，王总的后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
这让小楚女士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竟然不确定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幻觉还是真实。
她只能哆嗦着开口哀求：“老王……你、你别走。”
小楚女士的声音实在太小，嗓音里又带着事后的沙哑，这导致王总没发现她的颤抖，还以为对方想要和自己再亲热一下。
可惜人到了中年，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于是王总只能俯身抱住她，拍了拍她后背以作安慰：“好了好了，我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他敷衍地亲了亲她的脖子，然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在王总的吻离开之后，小楚女士的脖子上，霍然长出了一张微缩版的，属于人类的嘴唇。
咚咚咚、咚咚咚——
某商品房的走廊里，陆昭月右手握拳，正准备再次敲下，大门却响起了咔哒一声，从里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白，回去。”
伴随着男声的呵斥，门后的黑猫喵呜了一声，把脑袋从门缝缩了回去。
大门敞开，露出里面的男人。
对方一头短发微微卷曲，看起来蓬松又柔软。黑色额发从中间分开，正好露出他好看的眉骨。眉骨之下，琥珀色的眼睛正含笑看着她，瞳孔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热情。
陆昭月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迟疑地开口说：“你好，我是来找…冰椰抹茶的。”
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念游戏ID实在是过于羞耻，她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心中祈祷着冰椰抹茶能够赶快来门口救她。
没想到面前的青年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是千层吧，我就是冰椰抹茶。”
陆昭月设想过很多种网友见面的场面，但独独没想过目前这种。
她不由大惊失色：“你是冰椰？你怎么是个男的？！”
面前的人倒是笑得十分真诚：“我也没说过我是女的啊？”
陆昭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用着冰椰抹茶这种ID，头像是只可爱的猫咪，聊天的过程中还会发萌萌的猫咪表情包，任谁来看都会觉得对方是妹子吧！
“在现实里叫网名总觉得有点尴尬，要不你还是叫我真名云无忧吧。”对方说着，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陆昭月。
陆昭月假装没看懂对方的暗示，微笑着说：“你还是就叫我千层吧，我倒是不觉得尴尬呢。”
开玩笑，被网友喊真名，那和穿上皇帝的新衣在对方面前遛弯有什么区别。
“云无忧，你是准备带着客人在门口聊一整天吗？”
听到两人在门口尬聊得没完，屋内的人实在忍不住了：“还不快把客人带进屋。”
云无忧如梦初醒，连忙引着人进门。
之前聊天的时候，陆昭月隐约知道冰椰抹茶毕业后在某研究院工作，目前和同事一起住在单位宿舍里。
在她的脑补中，对方应该是住在类似研究生宿舍的狭小双人间，没想到今天一看，这屋子还挺大，光客厅看起来就有六七十平米了。
两人刚坐下，就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端着果盘放到她面前。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三十多岁，但笑容却十分和蔼。
这让陆昭月颇有种面见长辈的尴尬，忙把手里拎着的礼盒放到茶几上：“初次登门，不知道买什么好，只能随便买了点水果，还请不要介意。”
“这么客气干嘛，咱俩啥关系还带礼物来。”云无忧调侃了句，对陆昭月介绍眼镜男：“这是我们组的袁组长，他是老江湖了，所以你问的问题还是由他来解答比较方便。”
袁组长细心替三人倒上水，然后才坐到斜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刚落座，他就开口问道：“我听云无忧说你觉醒了异能，也成为了异能者，那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异能是什么类型的吗？”
没想到一上来就被问住了，陆昭月尽量抑制住自己脸上的神色。
她哪里有异能，她那是游戏系统，和异能都不是一个体系的。
陆昭月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别人和那种东西的口中，大家都是觉醒异能，而她却是绑定系统。
难道系统也是一种异能？
无论如何，陆昭月直觉这件事不能随便说出去。
人群中的异能者已经是异类了，而她这个绑定游戏系统的家伙，就是异类中的异类。
人类一向有党同伐异的习惯，陆昭月不想考验自己的运气。
于是她只能含糊回答：“其实我也不太好形容，但应该是属于精神系的？”
毕竟游戏系统绑定在她的意识里，这何尝不是一种精神系异能呢。
袁组长对这样模糊的说辞并不觉得奇怪，绝大多数非官方的异能者都对自己的能力描述有所保留，他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
毕竟异能就像手中的底牌，很少有人打牌的时候会明牌上桌。
他笑着说：“那倒是和云无忧一个类型的，以后你们可以多多交流。你刚觉醒异能，想来有很多问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陆昭月忙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异能这种东西，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超能力吗？”
“你可以这样简单理解，但具体情况比超英电影要复杂得多。”袁组长笑了笑：“我想你觉醒异能的时候，一定经历了不同寻常的事件吧。”
陆昭月忙点头：“是的。”
她将自己几天前的经历简单描述了一遍。
没想到袁组长听着听着，表情却渐渐严肃了起来。
察觉到这点，陆昭月小心翼翼地问：“我经历的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算不上。”袁组长科普道：“你无法出房门，是因为现场已经形成了异常区域。我们官方对能够形成异常区域的异常事件有低危、中危、高危和极危四个评级。其中，具有智慧或者人形的异常至少都是中危以上的评级。”
“我接触的异能者里，大部分人初次经历事件面对的都是低危异常，有的异常甚至不具有形成异常区域的能力。像你这样初次就遇见有理智人形生物的，加上你，我只见过两个。”
说到这里，云无忧在旁边接话：“你猜另一个人是谁？”
陆昭月：“……那个人不会是你吧。”
“不愧是千层老师，真聪明！”云无忧得意地笑了。
陆昭月有些无语，这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能问出这种问题，说明另一个人她肯定认识。
在场就三个人，不是云无忧还能是谁。
陆昭月不想接这个话，转头继续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俩比较倒霉，刚进新手村就遇到中期boss？”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运气这种小概率变量，一旦融入大量的样本里，影响力变得就微乎其微起来。
虽然网上抽奖十次也中不了一次，但陆昭月不觉得自己是个运气特别极端的人。
与之相对的，另一个猜想渐渐浮现在她的心头，让她隐隐生出些不安来。
“不是运气的问题。”
像是要证明她的想法一般，袁组长说：“而是其他首次就遭遇低危以上异常事件的人，绝大部分都死在异常的手下了。”
“也许当时他们觉醒了异能，也许没有。但很明显的是，新生的异能和不设防的状态，是很难对付中危以上异能事件的。”
说完，袁组长叹了口气：“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嘛？”
怎么解说到一半还带问答的？
陆昭月尴尬地笑了笑：“难道我比较厉害？”
“不。”
袁组长盯着她，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透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陆昭月听见他说：“这说明，你很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