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声钟响过后,小镇的居民接二连三地开始从家里外出。
“这是怎么回事?”纪唯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剪贴画一般的月亮本就够诡异了,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太阳更加清奇。
说它是太阳,不如更说是盏太阳图案的壁灯,直接挂在做成天空背景的幕布上。
积雪依旧很厚,纪唯安踩在雪上,脚底有些发凉。
“这个世界太诡异了。”纪唯安哈了口气,边跺脚边说。
“每个世界都不能完全按照现实生活去想,”易秋宁道,“世界背景是boss思想的映射,是把他们困住的泥潭,无论多么不可思议,都有可能展现在我们面前。 ”
“比如呢?”纪唯安问。
易秋宁深沉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才说:“比如,曾经有一次,我们是去攻塔。”
“攻塔?”纪唯安笑了出来,“那种小孩玩的异世界历险吗?是不是还有公主和恶龙?”
“......差不多。”
“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纪唯安说,“改天和我讲讲?”
易秋宁沉默。
他忽然有些说不清是想纪唯安恢复记忆,还是就这样下去。如果是前者,那纪唯安还能像现在一样,觉得这一切“有意思”吗?
一旁莫名没了回复的纪唯安:“......”
这冰块怎么又掉线了。
大约是觉得气氛尴尬,纪唯安脸上没什么变化,脚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往雪里踩,似乎听着脚下的“嘎吱”声就能好受些似的。
冷气把他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哈气粘在睫毛上,很快冻出细小的结晶。
他还在纠结该说些什么暖场,就听易秋宁突然道:“这里离杂货铺很近,先去看看蒋大海。”
纪唯安:“?”
蒋大海的杂货铺近是近,看看也无妨。
只不过这个点钟以大海那性子,多半还在被窝做大梦呢。
然而易秋宁根本不给纪唯安反驳的机会,纪唯安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欢迎来到雪乡杂货铺。”老板笑着替他们撩开门帘,那眼神好像不是在看两个客人,而是在看两只钱包。
幸好他不知道,这两只钱包是空的......纪唯安心虚地想。
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面前这个人,竟是上个世界的布朗先生——那个地中海。
纪唯安看了眼易秋宁,忽然计上心来,嘴角逐渐勾起。
“队长,”纪唯安叫他,“帮我看一眼。”
“嗯?”易秋宁不解,“什么?”
纪唯安弯着眼睛,笑得有些坏:“他是不是个秃子。”
易秋宁:“......?”
“看看嘛,我好奇。”
“......不是。”
“那我告诉你,他其实是个秃子,就像布朗先生那样。”纪唯安轻咳。
为了逗个人,自己差点先破功,他果然是国民好队员。
“是不是挺有趣的?”纪唯安期待地问。
“......布朗先生也不是,”易秋宁依旧不冷不淡,“满意了?”
纪唯安:“......”
“欢迎来到雪乡杂货铺,我是老板。”被沦为工具人的老板皮笑肉不笑,头顶的红心瞬间掉了有之前的二分之一。
坏了,玩脱了。
纪唯安看了眼红心,又畏畏缩缩地看向易秋宁,心情忐忑。
结果谁知,之前费了好大劲都没焐化的某冰块,这会儿竟然很轻地笑了。
“回去,自己和蒋大海解释。”易秋宁挑眉,“我不负责。”
纪唯安:“......”
还挺殊途同归?纪唯安简直哭笑不得。
他可实在是太难了。
“买东西,怎么支付?”易秋宁没有理会那颗空荡荡的红心,又恢复成正常高冷状态。
“......”秃子店长卡壳了。
系统没说你们可以来买东西啊??
“欢迎来到......”
“我们来买东西。”易秋宁打断了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欢迎来到雪乡杂货铺!”老板快疯了。
易秋宁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如此居高临下站在老板面前,很有压迫感。
杂货铺老板也真是敬业,头可断血可流,系统的规则不能丢,只一味地重复这一句台词。
到最后,易秋宁干脆不再理他,径直走向货架,拿了什么放在怀里。
老板:“......”抢劫了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抢劫了啊!
然后,仿佛还嫌不够过分似的,易秋宁竟当着老板的面,让纪唯安脱鞋。
“试试合适不合适。”易秋宁蹲下身去,解开了男人的鞋带,“不冷?”
纪唯安呆滞地看着易秋宁有些扎手的头顶,僵住了。
他的真·boss竟然要给他垫鞋垫?!
“别别,我来就行。”缓过神来的纪唯安火速脱鞋,垫上,穿鞋,再折腾另一只,前后才花了不到三十秒。
若是他高中军训有这速度,也不至于被骂的那么惨......纪唯安很不自在,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啧啧啧,易秋宁这人,得亏是个木头瓜子,不然得多祸祸小姑娘......
“还冷吗?”易秋宁道。
“咳,不冷不冷,真的。”纪唯安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倘若干这事的是蒋大海他都不会多想,可是那可是比冬天还要冷的易秋宁啊!
他不光问自己冷不冷,还为他抢鞋垫!
莫非易秋宁是一个隐藏海王?
......
海王不海王纪唯安是无从得知了,他只知道,蒋大海绝对会气撅过去的。
“购物”之后,二人重新前往八音盒小店。他们进屋的时候,匠人正坐在木桌前,组装着一个八音盒。
发条带动齿轮,带有小凸起的音筒缓缓滚动,拨动着身下的音板。小风扇似的阻尼器可以控制乐曲的速率,使八音盒听起来悠扬而不急促。
匠人拿起刚做好的小盒子,放在耳边仔细聆听,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举手投足之间,都像极了一个饱经风霜,一心热爱传统工艺的老手艺人。
纪唯安还是那个想法,这些NPC的演技是真的高超,高超到不看脸的话,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对调酒师的恐惧已经不再那么强烈了,纪唯安轻轻敲门,试图让他出戏。
“你们来了?今天就来当学徒吧。”匠人和蔼地笑笑,放下了手中的八音盒。
纪唯安也回之一个微笑,和易秋宁一起,围着木桌坐在匠人对面。
“你们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匠人道,“八音盒归我做,你们负责做水晶球的部分。”
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套工具,还有几袋材料包。
“我也没什么要教的,你们就按着图纸做吧。”匠人耸耸肩,一副这都是小儿科的样子,继续自顾自投入到八音盒的宏图霸业之中了。
清晨的房间还是有些光线不足,于是操作台的每个座位都配备了一盏小台灯。黄色的灯光温柔又和暖,洒在木桌的纹理之内,变成了一条条细细的小溪。
这种手工活还是难不倒纪唯安的,他以前就很喜欢搞这些小玩意,毕竟亲手做的东西,总是比买的要有成就感。
只不过印象中,这些手工套装已经很少见了,他还是靠着去古玩店淘宝,才能买到这些的。
纪唯安轻轻捻动手指,将棕色的皱纹纸黏在铁丝之上,随后,他又把一根根铁丝束在一起,围上一层仿真树皮,再将顶部的“树枝”拧成好看的弧度,这一株大树骨架就算是做好了。
“队长,能不能帮我递一下那袋粉色的树粉?”纪唯安重新在树枝上涂好胶水,转头问道。
易秋宁没有回复,依旧全神贯注地鼓捣着手头的材料。灯光打在他的侧脸,映在他黑色的睫毛之上。
易秋宁低垂着眼皮,目光似水一般深沉,从侧面看去,他的鼻梁高挺笔直,嘴唇的形状也很是饱满好看。
如果不是一直向下垂着的话。
在又一失败后,易秋宁终于没了耐性,直接把他那坨铁丝丢在桌子上,头疼地捏着眉心。
结果,他忘了手指上沾到的胶水,这一蹭,直接糊到了脸上。
雪上加霜的易秋宁:“......”
“你真是......”纪唯安实在忍不住了,边笑边用桌上的湿巾给易秋宁擦脸。
然而我们易大队长岂能允许这般丢人,脸色瞬间黑如锅底,说什么都不肯让纪唯安碰。
“别闹别闹,你再沾我一身。”纪唯安哄小孩似的哄他,“不能白毁这张脸。”
最后易秋宁还是被纪唯安抓住了。
温热的手掌贴了上来,易秋宁身体一僵,思绪一下子飞到十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就是这样的温度,改变了他的一生。
“你怎么连这些小孩子玩的都不会?”纪唯安打趣道。
易秋宁:“......我小时候没有玩具。”
纪唯安哑然:“抱歉......我不知道。”
易秋宁看着他,眼底像是掀起惊涛骇浪,纪唯安被盯得发毛,权当他是被自己笑难堪了。
“咳,那你来做这个简单的,胶水现在已经晾好了,将树粉撒上去就行。”纪唯安伸手拿过那坨惨遭蹂/躏的铁丝,又将自己扎好的树干递给易秋宁。
“好。”易秋宁看着埋头苦干的纪唯安,低沉地应了一声。
粉色的树粉挂在树杈之上,像极了盛开的樱花。
纪唯安做好另一株大树之后,便接过“易工”的大作,临了还不忘夸上几句,说易秋宁多么多么心灵手巧云云。
尽管这虚伪的彩虹屁并没有取悦到易秋宁。
“我们下一步呢,就是把这株大树,粘在八音盒底座上。”纪唯安干脆开始当指挥了,他甚至连说明书都懒得看,全程放飞自我。
“先放仿真草垫,对,剪成圆形。”
“很好,小朋友还挺有天赋,要有自信。”纪唯安忍俊不禁,趁机又调戏了易大冰块一回,“然后把大树粘上去,再撒些树粉当作落英。”
易·小朋友·秋宁:“......然后呢?”
纪唯安看了几眼,感觉差不多了,便将水和甘油按2:1混合,注入圆形玻璃罩内,再往里加入一袋亮片。
然后,他把与大树相连的底座倒扣上去,拧好封死,再用防水胶粘合,一个樱花八音盒就做好了。
“怎么样?”纪唯安挑挑眉,笑着问道。
闪光的亮片在液体中缓缓飘落,与粉色的树粉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拧动底座的发条,圆盘开始转动,樱花树变成了舞动的少女,与那首东洋小调相辅相成,凄美无比。
纪唯安举着水晶球给易秋宁看,而易秋宁则越过水晶球,眼中只有纪唯安。
那笑容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仿佛是一把由阳光组成的利剑,轻松斩去潮湿发霉的菌丝,暴露出那颗险些沉寂的心脏,使之重新跳跃。
纪唯安就是他的太阳。
一晃十年,易秋宁那本已锈迹斑驳的灵魂,又一次被这个人点亮了。
我真改得尽力了,很想敲打一下之前自己的脑回路[吐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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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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