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皮筋第一

成玉从床上醒来,摸向床头的手机。光亮在昏暗的卧室里有些刺眼,她眯着玻璃眼睛看了一眼时间,7点05分。

窝在她怀里的女儿小伊手搭着头上的角,咕哝了一声,随后睁开眼睛看向成玉,咧嘴笑着喊了声妈妈。

成玉看向床的另一侧,那边睡着她老公,170的身高配上170的体重,大耳朵和肚子上的肥肉随着呼吸抖动。

成玉瞪了对方一眼,意识到此刻对方还在睡着,根本接收不到她的怒意,她便收起白眼,抱着女儿下了床。

临下床的时候,她想踹她老公一脚,可惜长期的经验告诉她,如果她敢踹,对方就敢十倍的还回来,并且他还回来后不可能醒,或者说,对方会再接着装睡。

成玉不想白费力气,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她扯了女儿的衣服套好,抱她出了卧室。

她的婆婆总是起得很早,一双眼睛像是淬过毒,紧紧地盯着成玉。

成玉见她捏起沙发上的一根猫毛,压低声音冲成玉尖叫,那声音让成玉耳朵痛得厉害。

她婆婆每天早上说的话都是一样的,此刻又重复道:“这只该死的贱猫!”说罢拿起湿巾擦沙发,一双眼睛从成玉身上挪开,四处寻找那只猫。只要能找到,她就一定会给上一脚。

成玉面无表情地将女儿放在沙发上,女儿最近在戒尿不湿,可惜效果不明显,此刻就尿了出来,在沙发上洇出一滩水渍。

她的婆婆又叫了起来,仿佛并不是沙发泡了水,而是她自己被成玉摁在了水池里。虽然成玉确实想这么干。

给小伊换好裤子后,成玉给她套上袜子,穿上小鞋,又在她头上扎了两个冲天髻。冲天髻将小伊的角裹起来,只露出一点点尖尖。成玉盼着冲天髻的尖角能戳破她婆婆那喋喋不休的下巴肉裾。

她的婆婆许是说累了,终于不情不愿地抱起小伊,给她刷牙洗脸吃饭。成玉就在这时拎着包出门。

成玉的公司离家不远,开车只需要十来分钟,但是她的老公根本不愿意送她。她自己有驾照,并且驾龄已经超过八年,可惜她老公总是嘲讽说,女司机开车简直是灾难,还不如坐公共交通,再加上他总会把车钥匙藏起来,这导致成玉从没摸过车。

此刻她正在赶公交,她要先坐二十分钟的公交,再换乘两次地铁才能到公司。

天气有些热,公交站台这排着长队,一旁有个黑车在喊:“上车就走,还差一个!”

成玉见一个又一个人主动被黑车吞进去,那车却还是纹丝不动,黑车师傅仍然是那句上车就走。

好在公交已经快到了,黑车师傅怕车上的人反悔,赶忙关上车门出发,成玉踏上公交时只看见了黑车的黑色尾气。

公交上坐着的那群人要么睁着眼睛看手机,要么眯着眼睛想心事。成玉没抢到座位,只能抓着扶手盯着窗外,想某件她想了很久的事。

等成玉到了公司打上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成玉打开电脑,把今天的待办事项写出来,不多不少正好八条,跟每个工作日一样。

她会在固定的点去倒水,固定的点去上厕所,固定的点吃饭,固定的点工作,以及固定的点下班。

晚上的公交上人同样多,成玉想试试骑单车,但是前面修路,扬起了很大的灰尘,几乎迷人眼睛的程度,所以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挤上了公交,毕竟这样最稳妥。

成玉到家后,她的婆婆就会将孩子塞进她手里,然后毫不留情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不再出来。

哦,也不是完全不出来,等到她那个常年加班的老公在楼梯里喊亮声控灯的时候,她的婆婆就会出来将孩子抱在手里,站在门口等。

她老公总会在这个时候接过孩子,心疼地说:“妈,你辛苦了。”说完还会斜着眼睛看成玉一眼。

日子都该是这样的,不是吗?成玉想。

成玉其实学历很高,办事也非常有想法,但是她总是一副只剩半口气的模样。

她的样子在她老公看来就像个橡皮泥,可以随意乱搓,最好可以越搓越烂,越搓越小。

她老公冷笑着开始了:“你天天烂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带孩子去!”

她的婆婆会适当地补一句:“哎呀,她上班也不容易,还是我来吧。小伊,奶奶喂你喝口水。”

小伊会在这个时候扭着身体说:“要妈妈喂!要妈妈喂!”

她婆婆会无奈又委屈地看向她老公。

日子本该如此,成玉再次对自己说道。

晚上将娃哄睡,成玉把头埋进被子里,翻出手机里的一条消息。

成玉盯着这条一年前的消息,抿唇停顿了片刻,打下一句话:“等我一会儿。”

第二天成玉起床上班的时候,他的老公被她吵醒了片刻,眯着眼睛踹了成玉一脚。

成玉捂着很快变青的伤口,出了卧室。她站在镜子边梳头的时候,在那堆黑白色的皮筋里发现一根血红色的。成玉咧嘴笑了,这颜色她从没戴过,但是今天一定要试一下。

成玉用血色的皮筋给自己绑了个马尾,这让她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她回到卧室,拍了拍他的老公,果然她老公又想踹她,成玉躲过后他就翻个身又睡去了。

成玉在她老公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不出意外,她的老公睁开了眼睛,罕见地对成玉点了点头。

成玉第一次坐上她老公的车,这车是八年前成玉驾照拿到手的时候买的,可惜成玉的驾照从来没用上过。成玉觉得有些可惜,毕竟这辆车花的是她的钱。

她老公将车打响,轰鸣声在成玉耳边猛地炸起来。她老公回头看向成玉,指望成玉被吓得缩起来,毕竟成玉第一次想上车的时候,他就干过这事。

然而这次她老公有些失望了,成玉非但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反而冲他笑了一下。成玉笑的时候玻璃眼珠子睁得大大的,通身的黑白两色中,血色的皮筋异常扎眼。

她老公没来由地抖了一下大耳朵,头顶的几根猪鬃毛被车顶板压弯下来,一副斗败的模样。

成玉给公司领导打了电话,说今天请假不去上班,她的领导吃了一惊,毕竟成玉从来都是定点定时、风雨无阻的。

领导的舌头最近大概重新修剪过,声音好听得过分。他用好听的嗓子关切地问道:“你在哪个医院?我下班会去看望。”

成玉的玻璃眼睛眨了眨,平静地回道:“就在公司旁边的州界综合医院,不过您忙,不来也没关系的。”成玉在领导的嘘寒问暖中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今天的路程有点远,她老公开了一半就有些想瞌睡,只得挑石子路、泥坑路等路况差的地方走,指望借着这股子颠簸劲来醒神。

成玉紧紧抓住车里的把手,心想,怪不得这个车总是坏得这么快。

好在一路颠簸下,成玉和她老公终于到了目的地。

医院里挤得吓人,她老公却还能精准地找到地方窝着打盹。

成玉自己捏着挂号单挤在一群脑袋里,时不时被某个没礼貌的尾巴或者鳞片碰到。

等叫到成玉的号时,她老公已经睡了一觉了,正心满意足地伸着懒腰。

成玉破天荒地高声喊了一句:“老公!”

她老公嘴里小声嘀咕道:“喊什么喊。”面上却带着笑。他就知道,成玉离不开他,任何事都要他拿主意。

成玉和她老公坐进了会诊室里,这里的叫号只喊号码,医生要单独再确认一遍信息。

医生带着厚厚的眼睛,成玉心想,这眼镜长得跟她老公平日酗酒用的黄酒瓶底差不多,难道是黄酒瓶底做的?

厚眼镜医生用手指托了下眼镜,冲对面走神的两人又问了一遍:“看诊人叫朱杰,是吗?”

成玉回神,点了点头。他那游离在外的老公却愣了一下,反问道:“为什么是我,不是你看病吗?”

成玉面露无奈,对医生道:“医生,您瞧,就是这个情况,我的先生总是这样。”说着成玉还用手指捂住了眼睛。

医生猜测,她捂眼睛大概是想表达伤心的意思,因为下一秒成玉拿开手指后,眼睛红了一圈,在她通身的黑白里,和马尾上的皮筋一样显眼。

她的老公,那位朱杰先生,扇着大耳朵愤愤地站起来连转了两圈。成玉知道,那是她老公生气的信号。

“你不是说你怀孕了,让我陪你见证新的生命?”朱杰指着成玉嚷道,“现在你在做什么?”

成玉再次将两根手指放在了眼皮上,悲泣地说:“求您了,医生先生,快帮他好好看看,我合理地怀疑我的先生得了伪狂犬病!”

成玉在她老公气极的呼哧声中又补充道:“我的先生工作比较特殊,我觉得他是在工作的时候被传染的。”

这不是小事,尤其配着成玉的哭泣,医生觉得自己责任巨大。他拨了电话,很快叫了一群助理医师进来。

这群助理医师每个都有八只手,他们用八只吸盘手牢牢锁住朱杰。医生在旁说着处理方案,在朱杰被带走前又提醒了一句:“伙计们,虽然你们的体质大概率不会被传染,但是将这位先生处理好后,最好还是清理干净自己,消毒药水务必多用几遍。”

在州界,医生有着绝对的权力,医生的这番话显然已经给朱杰盖了章。

唔,还真盖了,成玉见那几位助理医师拿着一枚嵌着花纹的盖章,在朱杰黑白色的大耳朵上啪地印了一枚圆章。

州界的医生果然不错呢,尤其是这位厚眼镜医生,不枉费成玉在网上搜了好久的攻略和医生排班表。

成玉目送老公进了病房,转身去住院部缴费。

缴费单又长又密,额外还增加了一万糠的预付款,成玉拿着老公的工资卡毫不犹豫地刷下。

成玉离开医院前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的领导果然没有来。成玉心里叹道:真是愉快又充实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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