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逐渐走近十月中旬，秋风瑟瑟，枯黄的树叶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清晨就有人开始清扫，“唰唰”的声音将陈季从睡梦中唤醒。

陈季在枕头旁摸到手机，刷脸解锁，他在邮箱里找到了一条未读消息，是联盟附中发来的，邀请陈季参加120周年校庆。但校庆时间定在周一，很遗憾陈季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周三的早上。

聊天软件的待回消息里还有几条来自贺危玄和乔政桉的，陈季没点开，也没有回复，而是直接按灭屏幕。

陈季洗漱好之后，打开衣柜的门，衣柜里除去挂着的几件衣服，还有许多件毛衣被整齐叠放在隔板上。

他整理好床上的毛线团，将叠好的毛衣放在最顶端。

陈季站在衣柜前点数，数到五十九时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陈先生，早餐时间到了。”

“来了！”陈季应了一声，边往外走边整理衣领。

顾钰莲依旧没有放弃给贺程相亲，她找来一堆适龄Omega的资料，放在茶几上。

唐管家站定在她身侧，在茶几上放下两杯咖啡，以及一小碟方糖。

顾钰莲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认真地翻看着，“我觉得这两个孩子都不错。”顾钰莲将她手中的文件夹递给陈季。“小季你怎么看。”

文件夹里每个Omega的个人简介都做得十分详细，里面不仅有他们个人的信息，还有他们父母的，堪比进组织内的正审。

“他们都很不错，但这位小姐更出色一些。”他将自己认为满意的那份，扭转方向放到顾钰莲面前。

顾钰莲只看掀开封面看上一眼，就知道陈季给她看的是哪份，她满意地笑了笑，“我也觉得这个孩子更好一些。”

顾钰莲让管家将剩余的都收走，只留下这一份，“小季啊，贺程这次相亲，你还是不要出面了。”

衣角被陈季扯来扯去，他思绪忽然飘走，回答得不及时，顾钰莲耐着性子又叫了他一声。

陈季反应过来，点头同意。

虽然那天贺程替他解释过，陈季后来也再次向众人表达了他突然离场的歉意，事发突然，确实没理由怪陈季什么，但顾钰莲仍是心有芥蒂。

陈季年龄与贺程相仿，贺危玄也不在国内，两人平时不忌讳，接触得过于频繁。

顾钰莲这几天都避免着让贺程见到陈季，可贺程却一反常态，时不时地就回来吃顿饭，住一晚，早上还捎带着陈季一起去医院。

自己孙子什么心思，她能看不出来？

顾钰莲这几日愁得饭都吃不下了。

“老夫人，那我过几日将少爷生日宴的邀请函给金家送去。”

“嗯。”

还有不到一星期的时间就是贺程的生日，顾钰莲今年一早就决定在游轮上给贺程举办生日宴。

说的是生日宴，其实就是一个应酬的场合，今年还兼并了一个相亲的功能。

陈季前几天去游轮上做了最后的对接，船上的装饰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只剩下最后的环节设定还需要再斟酌一下。

他在旁边听着顾钰莲和唐管家的对话，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瞬间蔓延整个口腔。

贺程生日的前一天，顾钰莲让陈季去船上盯装饰进度。

一直到傍晚，他们才将一切都准备好，陈季刚走出船舱，就看见等在不远处的贺程。

港口的晚风很大，将贺程额前的碎发吹得有些凌乱，他依靠在车前，手拢起来点燃衔在嘴里的香烟。

火苗被吹得东倒西歪，他点了好几次才点燃。

陈季加快脚步，走到贺程面前时，对方已经将烟按灭在车载烟灰缸里。

陈季站定在贺程面前，贺程直起身，没有将车门关上，“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你先上车，外面风大。”

关上车门，凛冽的海风被隔绝在外，耳边也瞬间变得清净，贺程将车开出去时，陈季还在微微发愣。

车子不断发出滴滴的警报，贺程提醒陈季：“安全带。”

“啊，哦，不好意思……”

车厢内只剩下布料摩擦的声音，陈季手摸了半天，没找到插口，又低下头去查看。

贺程从后视镜中看了陈季一眼，一角白色的阻隔贴从他后颈的衣领出露出来。

“最近和贺危玄联系过吗？”

贺程和贺危玄年龄相差不大，他小时候觉得没什么，就一直叫贺危玄二叔，后来长大了，觉得有些别扭，便开始喊名字。

“怎么了？”陈季问。

“我昨晚把你的治疗方案发给他了。”

陈季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他怎么说。”

“让我说服你。”贺程顿了顿，随即又补充道：“你不想治？”

陈季摇摇头：“至少现在不行。”

要等了结他与陆可珍之间的恩怨之后，他才有时间去想这件事。

“听说你在和贺危玄闹脾气。”

陈季捏着衣角，下意识地折叠，再散开：“没有。”他低声说道，听着有些心虚。

他和贺危玄之间没什么话好说，无非就是让他接受治疗的一些客气话，陈季根本不想理会。

“没有。”贺程的语气阴阳怪气：“没有想着靠生病去换取贺危玄的关注？你要是想让他回来我能有一百种方法让他来到你面前，前提是你要接受治疗。”

陈季的语气有些无奈：“我真没有，而且我不想看见他。”

试问谁愿意看见一个冷面阎罗，白天看到晚上回去睡觉都要做噩梦，反正陈季不想。

“还说你没生气。”

陈季觉得贺程的话说得越来越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要带我去哪？”

贺程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不觉得现在问这个问题已经晚了吗？”

“只要不去医院就行。”

太阳逐渐下山，贺程带着陈季穿过城市中新修的道路，走到闹市区。

远方天边，一片橙红，眼前的车灯不断向前延伸，身后是无边际的蓝。

贺程停好车，两人一齐走向繁华的街道。

步行街的对面就是联盟附中，全称联盟陆军部队附属中学。

在这里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只有父母作出对社会极大贡献的孩子才能来这里上学。

此时正是学校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陆陆续续开走许多车，随后又被等在后面的车补上。

步行街里有一些卖小吃的摊子，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被风带到陈季面前，特殊的味道将陈季带回到十七岁放学后。

他们顺着人流向前走，走着走着，贺程问陈季：“有什么想吃的吗？”

陈季没见到自己过去常吃的那几个摊子，就想着：“再看看。”说不定走到前面就有了。

几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学生走过，Alpha向前跑了几步，转身面对Omega倒着走，“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Omega眼神闪躲，想绕过对方：“A班和C班的进度不一样，你问我的我也不会。”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说话间，Alpha想要去抓Omega的手臂，Omega躲了一下，Alpha没注意，撞到陈季。

“对不起。”

贺程扶着陈季的腰，防止陈季摔倒，他看向Alpha的眼神不悦，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Alpha也像炸毛的小猫，缓慢向外泄露信息素。

陈季抚上贺程揽在他腰上的手，对那个年轻Alpha说了声：“没事。”

站在一旁的Omega走上前，对着陈季鞠躬：“不好意思，我朋友不是故意的。”他下意识挽过Alpha的胳膊，一边道歉一边把人拉走。

两人走远后，陈季还能听到那个Alpha的调侃：“这么担心我？还说你不喜欢我。”

“你胡说什么！”Omega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

贺程放开陈季，偏过头看他：“陈季，你高中在哪里上的？”

“S市。”陈季眼睛看着前方，两人的肩膀时不时地会撞在一起，他稍微向右偏移一步。

“嗯，S市的学校活动多吗？”

“还行。”

“我们学校活动挺多的，我之前还拍过话剧海报。”

街上人多热闹，陈季有些不适，却不想扫兴。他看向贺程，调侃道：“没想到贺医生的高中生活竟然这么精彩。”

贺程看向陈季的眼睛，与他对视：“嗯，而且我的搭档还特别像你。”

陈季移开视线：“是吗？”

“乔政桉不是发给你了？”

……

他们行至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段，身边突然多了一些叫卖声，陈季停下来，贺程没管他，继续向前走。

有人凑上来给陈季递传单，陈季没要，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跟上去。

“我没看见。”

“你撒谎。”

“我真没有。”陈季举起手机，向他展示自己的聊天列表，乔政桉那行显示四条未读。“不信你看。”

贺程的视线不自觉地向下扫了一眼。

“你说我们不认识。”

有小孩在人群中撒欢打闹，贺程拉着陈季的手腕让他避开。

“那为什么我们会出现在一张海报上。”

陈季十分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也不定是我。”

贺程冷哼一声，抓着陈季的手腕带着他走进一家餐厅。

“你心虚的时候就这样，不是扯开话题，就是不承认。”贺程向侍应生报出预定的手机号，而后他接着说：“陈季，是不是我把证据摆在你面前，你才会承认？”

陈季还没来得及说话。

贺程又说：“看样子你还想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