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落等人见他这副不可理喻的样子,均觉再说下去毫无意义,便退了出去,商量着如何处置他。
跛道人觉得他心术不正,直接报警让警察把人抓走定罪,一切都走法律程序。
支落觉得不妥,毕竟赶尸这种事上不了台面,警方未必会信,不把他们几人当成疯子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辰箫提议,这事交由彭、向两家解决,毕竟涉及他们几家的私人恩怨,再加上他们都是本地人,更容易协调沟通。
几人商量好,便先给彭一进打了电话,告知他这边的情况,等他和向琴回来定夺。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向琴、彭一进带着秀婆婆返回这边,几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秀婆婆只说累了,想回家休息。
彭一进识趣地递上车钥匙,拜托辰箫先送其回镇子,他自会联系田家人解决田姓男人的事。
向琴自是要陪着秀婆婆回去,支落和跛道人担心彭一进应付不了,本想留下帮忙,彭一进却称会联系族中长辈帮忙处理,并让他们先回洗车河镇住下,等丧礼开始再联系他们。
支落便从网上又订了之前那家民宿,跛道人坚称自己无处可去,她无奈只能给他也订了一间房。
下午的时候辰箫返回民宿,支落约他出去散步。
两人漫步在河边小路上,由于上午发生的事,刚开始谁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尴尬。
支落抿了抿嘴,主动打破宁静,“为什么不想退婚了?”
辰箫顿住脚,琥珀色的眼睛认真地望向她,“因为我想面对真实的自己。”
“嗯?”支落轻扬尾音。
“其实当我在叙利亚遇到你,我就忍不住希冀你要是我的未婚妻就好了,没想到你真是我的未婚妻。”他似陷入美好的回忆之中,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就在我以为会美梦成真的时候,你却提出要退婚,我感到我的自尊被踩在脚下,我接过项链那一刻的心情,至今难忘。”
“辰箫。”支落轻轻地唤了他一声,随后张臂环上他的腰身,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前。
辰箫顿时怔住,有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停顿了一分钟之久,才回抱住她。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我不想加重你的心理负担才提出退婚,其实在大使馆分别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喜欢上你了。”支落终也袒露心声,可她毕竟是女生,声音还夹带着几丝羞涩。
“等凤鸟图案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就一起回叙利亚,好不好?”辰箫此刻心满意足,嘴角扬起露出会心的微笑。
只要留在国内,他们就无法摆脱守灯人的身份,出国是唯一的方法,尤其是叙利亚地缘的特殊性,能找去那里太难了。
“好。”支落在他怀里颔首,童年的不幸在此刻终于得到弥补。
两人牵手回到民宿,正撞见外出准备解决晚饭的跛道人,他一脸惊诧地望向二人,最后点头长长地“噢”了一声,再遭到支落射来的白眼时,才捂着嘴偷笑离开。
等到次日上午,向琴打来电话,让她和辰箫一起到家里吃午饭。
饭桌上,秀婆婆的情绪已经不再如先前那般激动,她平静地给二人布菜,反倒让二人有些不知所措。
“辰箫,你给小宁打个电话,让她回家一趟,过去的事情我都放下了,我想活着的时候再见她一面。”这就是秀婆婆叫他们来用饭的真正用意,她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婆婆,我只能试一试,至于姆妈愿不愿意回来,我无法保证。”辰箫不能给他人做主,自然要先讲明白。
“这是自然,你只要给她打个电话就行。”秀婆婆叹口气,没有勉强他。
“好。”辰箫应承。
“我这两个女儿,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一个自小乖巧却突然私生了孩子,一个自小叛逆长大些就离家出走,她们阿爸再气到死时也都原谅了,尤其是小宁,我们一直都记挂她。”秀婆婆说到这里,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
“阿妈,涅涅为什么要离开家?”向琴压抑不住好奇心,不管不顾地问了出来。
“当初你阿涅十八岁时,突然变得精神恍惚,大家都说她落洞了,我们怕她出意外,就把她锁在家里。”秀婆婆婉婉地道出往事,“但小宁跟她关系好,经常会带她外出走走,因为有晚晚陪着,我们也没有阻拦。
“落洞是什么意思?”支落听不懂,小声地问向琴。
“就是落花洞女,也是我们湘西三大秘术之一,传说是被洞神看上,其实就是年轻女子思春成疾,严重的还会自杀。”向琴挨向她,低声给她解释。
“就这样过了七八年,你阿涅忽然被查出怀孕了,但孩子是谁的,任凭我们如何逼问她都不肯说。
“因为你阿涅出门都是晚晚陪着,我们又询问小宁是否知道内情,可小宁非但否认,还指责我们害了你阿涅,你祖普打了她一巴掌,她当晚就离家出走再未回来。”
秀婆婆说起这段往事,眼中泪花闪烁,口气中更透着一股子伤心无奈。
“那我阿爸究竟是跟我阿涅如何认识的?”向琴不由喃喃自问,原来外祖母并不知道她父母的事情。
“他们的事情我真不清楚,你涅涅有可能知道,也有可能不知道,琴琴,或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秀婆婆将她搂在怀里,摸着她的短发轻声安慰。
这时敲门声起,支落为不破坏她们祖孙的和谐气氛,主动起身去开门,没想到外面站的却是彭一进。
彭一进见到她也是一愣,随即讪讪地道:“我是来找向琴的。”
向琴听到他的声音,缓步走了过来,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她一时也掌握不好用什么态度对待他。
“你来做什么?”
见她口气有点冷淡,彭一进不知所措,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她,“这是我阿爸的遗物,我想应该交给你。”
等她接过,他便告辞离去。
向琴疑惑地打开信封,只见里面有两张写满字的稿纸,还有一副绣花鞋垫。
她拿起鞋垫仔细端详,只见上面绣的是鹭鹚采莲图案,色彩艳丽,这在当地就是典型的定情信物。
她又展开稿纸,细细地读着上面的文字,越读越深陷其中,两行泪水不知不觉从脸颊滑落。
原来当年彭医生与向再晚是中学同学,彭医生是个学霸,是学校里的优等生,虽然长相算不上帅气,但因为有成绩优秀的光环,向再宁忍不住对他倾心。
二人偷偷摸摸地开始交往,彭医生更是帮她补习功课,希望一起考进省城的大学,双宿双飞。
可惜向再晚突发高烧,导致高考失利,连大学都没考上,而彭医生却考去了长沙,二人因此天各一方。
学校放假时彭医生探望她,不料她却被关家中无法出门,他来了几次始终见不到人,以为她变了心,便没再来找她。
大学毕业他分进省城的大医院,为了能在那里立足,娶了科主任的女儿,二人生下一个儿子。
就在他以为此生都与向再晚无缘时,一次回乡祭祖时碰巧撞见了她,情难自已与她共度一夜,可他醒来后却矛盾异常,无法面对这复杂的婚外关系,先逃回省城。
回家之后他既觉辜负家庭妻儿,又觉愧对初恋情人,纠结之下正好医院派人援藏,他就报名去了西藏一年,逃避良心的谴责。
援藏结束后,他没有直接返回省城,而是先去了一趟洗车河镇,他想去看看向再宁。
谁料这次回来才得知她的死讯,他一时只觉天都塌了,千方百计打探出她的埋葬地,在她坟前痛哭流涕,又是悔恨又是内疚,可一切都太迟了,他将背着这份愧疚活下去。
彭医生写下这封信,就是忏悔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而那副绣花鞋垫,正是他当年高考前,向再晚送给他的定情之物。
向琴将稿纸叠好,连同鞋垫一同放进信封之中,郑重地放到柜子里收好。
“支落姐、辰箫哥,谢谢你们为我阿爸做的一切。”说完她弯身对他们鞠了一躬,真诚地表示感谢。
支落连忙上前扶起她,“向琴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彭医生对我们长辈有恩,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秀婆婆走了过来,拉着向琴坐下,说道:“既然彭家那孩子送来的信,解开了你的心结,无论如何彭医生都是你的生父,他的丧事你都应该出席的。”
向琴颔首,沉默片刻,才道:“我会跟彭家哥哥联系的。”
秀婆婆这才放下心,支落和辰箫见此情景不由相视一笑。
接下来彭家举行了丧礼,不知道彭一进如何跟族中长辈交涉的,向琴披麻戴孝伴在他身边。
支落和辰箫按照顺伯的指示,等仪式结束才准备返回,可就在他们在民宿收拾东西时,跛道人也冒了出来,坚持要搭他们的车去青城山。
支落受不了他的纠缠,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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