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怎么一天都没有回复我消息啊？”下楼的过程中，宋星河含糊不清的问。

池欣阳闻言不由想起这一宿一天的忙碌。

她昨晚接到程队的电话后很快就赶往了现场。

这是一起发生在KTV的毒杀案。

受害者是一名二十六岁的年轻男性，当时正在和公司十二名同事聚餐K歌，中途突然中毒身亡。

这些在场聚餐的同事自然都成了第一嫌疑人。

于是他们当夜就展开了紧急审讯。

这是一家宠物玩具公司，因为公司最近销量激增，才有了这次的聚餐。

池欣阳接手的是一位主管，这是名女性，今年三十九岁，一头长发松散的的挽在脑后，打扮也相当干练知性，因此即便她模样并不十分年轻，但也不太显老，反倒因为经历过岁月的沉淀，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成熟优雅魅力。

做为组织这次聚餐的当事人，这位女主管坐在审讯室里接受审讯排查时，已是悔不当初。

“其实聚完餐后，我就想着散了的，但看大家都兴冲冲的提议去唱歌，我也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所以就同意去了，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大概是吓到了，这位女主管脸上毫无血色，手也抖的厉害，到最后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池欣阳递了纸巾过去。

“何扬在公司人际关系怎么样？有没有与人结仇？”

何扬是死者的名字。

女主管用纸巾轻轻按拭着眼泪，很是调整了一番情绪才慢慢道，“何扬人缘很好的，不可能与人结仇。”

“是吗？但我听你的同事说你与何扬——”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女主管怔了下，然后马上抬头紧张的问，“我与何扬怎样？”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女主管忙补充道，“何扬性格比较开朗，业务能力也很强，我承认我的确有些偏爱这样的员工，会在某些业务上对他有照顾，但这很正常吧，哪个当上司的不喜欢能干的下属？”

池欣阳看着她并拢回缩的双脚和绷直的脊背，意味深长的问道，“只是业务上的偏爱吗？”

女主管听了这话却有些恼了，“警察同志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在怀疑我和何扬有不正当的同事关系吗？”

池欣阳看着她咄咄逼人的模样，轻笑了下，“黄女士，我可从未说过你与死者有不正当关系。”

“……”女主管一噎。

池欣阳却忽然猛的一拍桌子，大声质问道，“所以你为什么第一时间会有这样的反应呢，还是说你们真的有什么超越同事的关系？”

女主管吓得一个哆嗦，大声反驳道，“我没有。”

池欣阳正要再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她对做笔录的同事点头示意了下，暂停了审讯走出审讯室。

“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死于氟乙酰胺，一般用作农药、灭鼠药，部分也会用于宠物安乐死。”

“那这来源可就不好查了。”赵腾飞啧声。

徐建宇点头同意，“这家就是宠物相关公司，他们取得这种药物的途径比普通人更便利。”

“不过这也基本可以排除是服务员或外人随机作案了。”程震很乐观。

“也对。”赵腾飞点头，“目标就锁定在这十二个人中间了。”

从十二个人里找一个，总比从不确定的人里找一个轻松多了。

“审问的人里有重点怀疑对象吗？”程震问。

“我审的那两人目前看来嫌疑都不大。”赵腾飞遗憾摇头，“到是有一个人说，何扬和张自强发生过冲突。”

审问张自强的徐建宇接话道，“这个张自强也主动承认了，说两人是因为工作接洽发生过一些冲突，但绝没想过因为这点小事就害死对方，我倾向于他说的是实话，同事之间嘛，有点小纠纷很正常，因为这个就要下毒杀人也太夸张了吧！”

“那也不一定。”赵腾飞不认同，“天天和自己讨厌的人共处一室也挺痛苦的，万一哪天心窄想不开呢！”

“我查过死者的手机微信没什么发现。”袁蓉蓉道。

“死者有女朋友吗？”程震问。

“有的，微信聊天显示两人虽是异地，但感情很好。”

“方盈曾经喜欢过何扬。”程震说着他审出来的结果。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啊？”赵腾飞推测。

“我审的黄文湘也有些问题。”池欣阳也开口。

“那个女主管？”

“嗯，我在问她是否和死者有工作外关系时，她反应有点激烈。”

赵腾飞瞪大眼，“什么意思？你怀疑两人有不正当关系？”

徐建宇也咽了咽口水，“我看那女主管年龄不小吧？”

池欣阳摊手，“就是感觉她反应太激烈了。”顿了顿，又道，“而且，是她提议组织的聚餐。”

每天携带毒药随时准备杀人，这事儿还是挺危险的，万一哪天不小心自己误用了呢？所以她更倾向于凶手是有准备的。

酒醉后昏暗吵闹混乱的KTV包厢里下手就是个很合适的机会。

那么聚餐的组织者就有很大嫌疑了。

“行，把剩下的人都审问了，如果没有更多嫌疑人，就深挖张自强、方盈和黄文湘三人。”程震下命令。

“是。”几个人再次忙碌了起来。

随着审问的不断推进，其余九人的嫌疑逐渐被排除。

几个开始轮换审问张、方、黄三人。

张自强：“警察同志，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是，我是和何扬吵过架，但因为这点小事我就杀他？然后把自己搭进去？我犯得上吗？”

张自强：“我有车有房，有老婆有孩子，日子虽然比上不足吧，但也还算幸福，你说我是得多想不开才因为一点小事就杀人啊？”

方盈：“是，没错，我被何扬拒绝过，可这也不代表我要杀他吧？”

方盈：“不是，我又年轻，长得也不丑，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这个不行就下一个呗！被拒绝丢颜面？这有啥啊，我经常被拒绝，也经常拒绝别人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只是不来电罢了，可真不值当为这个杀人。”

黄文湘：“警察同志，您也是女性，您觉得你这样揣测我和何扬有不正当关系合适吗？”

黄文湘：“这算什么？莫须有吗？我们女性在职场上本来就要面对很多非议和打压，但我从想过会在一名女性警察嘴里听到这种话，是不是在您心里女下属就一定要被男上司潜规则？男员工就非得和女主管有不正当关系？我反应激烈？难道不是因为警察同志您在侮辱人吗？”

会议室里，大家看着三个人的审讯视频。

这番审讯看下来，大家都觉得张自强和方盈的嫌疑小了一些，当然，也不排除两人心理素质过硬。

到是黄文湘，攻击性太强了，而通常，一个人只有在遭受到威胁时，才会去攻击别人。

“黄文湘和何扬的电话微信来往真没有问题吗？”程震问袁蓉蓉。

袁蓉蓉摇头，“都是正常的同事交流，看不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下搜查令吧，队长，看看黄文湘和何扬家里有没有什么发现。”

当他们再次坐在审讯里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

面对着警方的几次审讯，黄文湘已经没有开始的慌乱激烈，反倒冷笑着讥讽道，“警察同志，我的家你们已经搜完了吧？我什么时候可以走，还是说，你们是非给我扣个帽子？”

池欣阳看着她，“黄文湘，我们在你家并没有搜到与死者相关物品。”

黄文湘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冷笑，“所以，我可以走了吗？”

“但是我们在死者家里找到了这个。”池欣阳把笔记本电脑打开，转向她。

屏幕上正在无声的播放着一段亲密视频，男主角是死者何扬，女主角则是眼前的黄文湘。

黄文湘身体一僵，脸色变得像雪一样白。

“不、不可能的…你们怎么会找到这些…”黄文湘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我都删掉了的。”

池欣阳合上电脑，“黄文湘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亲密视频的出现，彻底攻破了黄文湘的防线。

她招了。

“是，是我杀了他。”黄文湘瘫靠在椅背上喃喃出声。

“可是我没想杀他的，你知道吗？”她突然身体前倾双手拍在桌子上大声说道，“是他，是他骗了我。”

“他刚进公司的时候，我看他年轻热情很有冲劲，心里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的，但就是身为上司对下属的喜欢，不掺杂其他。”

“大概两个月后，我感觉到异样，警察同志，我很清醒的，我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怎么会和一个小我十多岁的年轻男孩子发生感情，可是他会用很灼热深情的眼神看着我，会对我嘘寒问暖，会送我一些小礼物，偷偷给我买喜欢吃的小零食，在我生理期的时候打着给所有同事买饮料的名头体贴的给我买热饮……他说他不在乎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他说我比年轻的女孩子更温柔有魅力……”

“我和前夫因为他出轨离得婚，我已经太久没体会过被人在意是什么感觉了，年轻男孩的爱炙热浓烈的像火一样，所以哪怕明知道不该，可我还是控制不住的沦陷了，在一个雨天，我生病请假在家，他拎着热腾腾的饭敲响我的家门后，我们在一起了……”陷入回忆的她神情温柔。

“说说你为什么杀他。”

黄文湘回神，看着眼前毫不动容的警察同志，仍是继续道，“我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虽然这份关系不能被同事知道。”

池欣阳忍不住提醒她，“一段关系如果无法公之于众就不是健康的关系。”

黄文湘愣了一下，才苦笑道，“其实是我提议不公开的，可能我心里也对这段感情没有把握吧！他其实是不愿意的，但在我的强势下，最后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那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就好了。”她仰起脸，用指背去截挡从眼眶中掉出来的泪水，“直到我在不经意间知道了他有一个在大学就交往多年的女朋友。”

“警察同志，可笑吧，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做了一个小三，还是一个可笑的老小三。”黄文湘惨笑着说。

“你有和他说过你知道他有女朋友这件事吗？”

“我说过，我非常生气的质问他，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竟然说他有女朋友并不影响和我的关系！”她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一串串从脸上掉下来。

“我要和他分手，可他不同意，他知道我要面子，就说，如果分手就让所有认识我们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撕下伪装后的他那么面目可憎，你们知道他当初为什么会追求我和我在一起吗？因为我这个年纪的女人更在意社会关系，即便真吃了亏也不敢撕破脸，而他呢，和女朋友身处异地，没地方发泄精力，他需要女人，又不需要一个粘人会让他花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的女人，所以…哈哈，我这样的可不就正合适嘛！哈哈！”

“他让我变得那么可悲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