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陆正宏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讥讽和愤怒。

“好一个下意识！顾琛把他这个好弟弟养得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

“正宏！”陆夫人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没有证据的事情，先别乱说……等明轩醒了，问清楚再说……”

“证据？还要什么证据？！”

陆正宏猛地指向病床上的儿子：“明轩现在躺在这里就是证据！顾屿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顾家收养的孤儿，顾琛要是管不好他的人，就别怪我替他管教！”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陆明轩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头紧紧蹙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不适。

“明轩！明轩你醒了？”陆夫人立刻扑到床边，急切地轻呼着他的名字。

医生们也迅速上前检查。

陆正宏也大步走到床边，紧紧盯着儿子。

陆明轩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神涣散而迷茫，充满了溺水后的惊恐和虚弱。

医生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氧气面罩，低声道：“二少爷，您刚醒，别着急，慢慢呼吸。您现在很安全。”

陆明轩急促地呼吸了几下，眼神里的惊恐慢慢褪去，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

“明轩，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陆夫人心疼地抚摸着他的额头。

陆明轩缓慢地摇了摇头。

陆正宏俯下身，声音尽量放平缓：“明轩，告诉爸爸，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掉下海？是不是顾屿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陆明轩的目光转向父亲，那双酷似陆明哲的桃花眼里，此刻没有了平日的疏离书卷气，只剩下一种仿佛被冰水浸透过的冷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陆夫人立刻明白过来，小心地将氧气面罩暂时移开一点，方便他说话。

陆明轩的嘴唇干裂，声音极其沙哑微弱，却字字清晰：“就栏杆……突然断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细节，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光芒。

“……我离他最近。”

“他掉下去的时候，一把抓到了我。”

“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的话，竟然和顾屿对外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

陆正宏的眉头死死拧紧：“真的是意外？他有没有推你？或者说了什么刺激你的话？”

陆明轩缓缓抬起眼，看向父亲，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我们只是……随便聊了几句。”

陆正宏死死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陆明轩只是平静地回视，眼神干净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

良久，陆正宏猛地一甩手，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揉着发痛的额角。

“顾琛……他刚才来看过你。”

陆正宏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深深的算计：“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表达了歉意，承诺会负责所有医疗费用和后续调理，也会严查事故原因。哼……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他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明轩，你记住，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不管栏杆到底是怎么断的，这笔账，都必须算在顾家头上！算在顾屿头上！我们陆家，绝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你哥哥已经没了，我们陆家和顾家的纽带不能断！”

陆明轩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谋划，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

他轻轻闭上眼，仿佛疲惫至极，低声道：“父亲，我累了。”

“好，爸爸知道了。”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这件事，爸爸会处理。”

他直起身，对医生吩咐道：“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务必让二少爷尽快康复。”

说完，他和妻子转身走出病房，脸色却比进去时更加阴沉。

陆正宏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眼神复杂。

他知道儿子可能隐瞒了什么，但无论真相如何，这都是一次机会——一次向顾家施压，甚至可能重新攫取利益的机会。

明哲死了，明轩绝不能再出事，陆家的未来，也不能就此断送。

而病房内，当房门轻轻合上脚步声远去后。

本该睡过去的陆明轩，却缓缓地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轻轻抚上自己被勒出细微红痕的手腕——那是被顾屿死死攥过的地方。

然后，无声地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两个几乎没有声音的字眼。

看口型，那似乎是——

“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