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用暗月把凝霜纸裁成细细的纸条,把当地生产的面用纸条仔细的扎好,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木匣子。拈起毛笔蘸了蘸竹筒中自制的白胶液,糊在了匣子的接缝处。
萧宁穿着一件薄的直襟长衫,因为面料是苎麻,所以边缘卷皱起来。放下手中的毛笔,萧宁皱了皱眉。詹台老人笑吟吟地走了上来道:“宁儿,你在烦恼什么?”
萧宁叹了一口气:“爷爷,天寿节即将到来,虽然宁儿不孝不能在陛下的身边绕膝尽孝。但是,我亦是准备了薄礼想要送给陛下。只是,现在无召,我不能去帝都,不知道这些礼物怎样才能送给陛下。”
詹台老人双手捧住木匣,笑意甚是安慰:“不如,就让爷爷走一趟吧。”
萧宁连忙行了一礼:“多谢爷爷。”
詹台老人招了招手:“哎,殿下,你既然都叫我爷爷了,这些事自然是我应该做的。”
“爷爷,虽然,我不能送什么连城珍宝给陛下。但是,这是面条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一根大小长短都一样,每一束一百根,总共十束。预祝陛下洪福齐天,永享安泰。”
詹台老人点了点头:“殿下,陛下是天下共主,皇宫中珍银奇宝不知凡几。陛下,最看重的是殿下您的孝心啊。”
“对了,爷爷,我在木匣子上涂了一层自制的白胶,这种白胶干了以后如同无物。但是,一旦开启以后,木匣子上必定出现一层绒绒胶屑,此事非同小可,宫中多小人,爷爷一定要小心。”
“呵呵,放心,放心。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走了。”詹台老人一捋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到老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拐角处,萧宁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一头冲进了厨房,烧柴洗碗切菜打蛋,一顿猛如虎地操作以后,一碗冒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出锅了。萧宁拿起那个刷了几十遍的白瓷碗看了看,光可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师父,师父。”萧宁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敲着房门,轻声喊道:“你在吗?”
“在,进来吧。”房间传来言许慵懒的声音。
萧宁一喜,推开房门,一溜烟地跑了进去,掀开盒盖,端出一碗面条放在言许的面前,喜滋滋地说道:“试试看。”
言许狐疑地看了看萧宁再看了看面前色香俱佳的面,犹犹豫豫拿起了筷子,心道:“看是好看,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言许自己厨艺奇差无比,有几次心血来潮胡乱抓起食材做了几次饭,吃了以后差一点把自己毒死。从此以后,心中留下阴影,再也不敢轻尝食物了。
萧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言许,信誓旦旦地说道:“师父,您放心,这碗面条绝对好吃。”
言许看了看萧宁满脸期待的神色,咬了咬牙,终于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条颤颤惊惊地放入嘴中。登时,一股鲜香扑入口鼻中,言许吃了一惊,端起瓷碗放心地吃了起来。
萧宁看着言许吃得香,笑意盈盈道:“师父,以后,我天天给你煮东西吃。”
“噗嗤”两根面条从言许的鼻孔中钻了出来,一口汤喷在雪白的衣袖中,言许猛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胸口一阵气短。
萧宁急了,连忙上前想要帮言许拍胸。言许惊得连忙站了起来,心中苦笑不迭,感觉自己命短,未来的帝王天天给自己做东西吃,夏帝萧湛不会下令处死他,詹台将军也会在身后拿鞭子抽死他,
言许摆了摆手,缓过了一口气,正色道:“宁儿,你是皇子,不要沉迷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你要学会如何治理国家。”
萧宁看着神色凛然的言许,心里叹了一口气,敛起失望,恭敬地答道:“是,师父,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治理国家吗?这只是皇帝陛下才能做的事情,以后,或许是三皇子秦王,五皇子齐王或者是其他的皇子,但,绝对不会是自己。也许,五皇子胜算更大一些。
未央宫广明殿,夏帝萧湛以手支额,静静地端坐在椅子上,偌大的宫殿内镶玉嵌珠,如水的金砖映着周围富丽的雕梁画柱,一切都仿佛笼罩在一团润泽的华光里。
萧湛缓缓睁开如霜的眼眸,冷冷的说道:“呈上来。”
话音甫落,大红朱漆的门牖露出一条缝隙,一个身着朱色的内侍躬着腰,快步而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双手捧着一份信函。走到了金阶丹墀前,双膝跪了下来。这时候,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神色木然的太监,从内侍手中拿了信函,挥了挥手,内侍躬身倒退着出了宫殿。
太监双手拿着信函一步一步走到夏帝的跟前,弯下了腰。萧湛伸手拿起信函拆了开来。一看,紧蹙的长眉渐渐舒缓开来,到了后来,眉梢眼角带着一丝笑意。
“九王子殿下,仁孝无双,以身犯险,血洒山崖,为陛下采得良药,对陛下之心可昭日月。”信最后如此写道。
萧湛笑了笑,英俊的面容依旧不掩疲惫困顿之色,站起身来,肃穆地看着前方,过了一会儿,随口问道:“怀瑾,皇后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眼下正与太师王显,司徒仲连清,吏部方庆,户部杨简,工部段开正在忙碌陛下的寿辰。”以上所述,皆是朝中的身份显赫之人,尤其是司徒仲连清,身居高位,位列三公。但,貌不惊人的怀瑾却是语气平淡至极,仿佛自己只是在说一些平常人物一般。
仲连清字士衡,长宁州云中郡下河县之人,父辈皆是务农,家境贫苦,仲连清自幼聪慧,少有才名。成年之后,投靠云中郡郡守郢鹏成为尉史,在位期间,兢兢业业,颇有嘉名。后来,娶了皇后族姐,一路升迁,平步青云,手下更有客卿无数,在朝中势利颇大,算是最大的预政外戚。
萧湛微微抬起头,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深邃的眼眸中深处有一股情绪在涌动,冷冷地说道:“皇后真是好大的手笔啊,朕的大臣也为她鞍前马后了。对了,”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平淡甚至带着一点点温柔:“丽美人最近如何?”
“丽美人身体无恙,只是宫中有一些宫女没有眼见,偶尔会为难丽美人。”萧湛全身的气息变得冰冷。
怀瑾全身一抖,慌忙跪了下来,额头触地,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惶恐,道:“陛下,奴才万死。”
“你知道怎么做了?”
“是。”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后。”
萧宁捡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随手扯下一根草,在眼前摇了摇。过了一会儿,手搭凉棚延颈望了一下远方,碎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至远方。
萧宁百无聊赖地抵着手指,远处传来一阵阵驴嘶啡啡,车轮压在石头上摇的车子发出轻微的哐啷声。
萧宁一喜,跳了起来,高兴地挥了挥手:“师父今天早上对我说会有一个贵客来到清凉殿,成为我的师弟。现在果然来了。”萧宁跑了几步,来到驴车前。一见拉车的驴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头灰毛蹇驴,嘴吻圆钝,上有一缕白毛,前额头较长,配上两只尖尖黑黑的耳朵,看起来比一般的驴子要蠢笨一些。车座上坐着一个黑衣箭袖的汉子,饱满虬结的肌肉似乎要撑破身上的衣裳,一张方方正正满是风尘的脸看不出神情,笔直地端坐着,沉默不语。
萧宁面色讷讷地放下举起的右手,一抱拳道:“在下是清凉殿言许真人的三弟子萧宁。”
那精壮汉子抬起精光毕露的眼睛看着萧宁,依旧不为所动,似乎空气微微有一些凝结。
那头毛驴似乎很嫌弃车重,一副爱拉不拉的疲懒模样,拖得步履蹒跚。到了萧宁的面前,“咴------”毛驴偏过头得意嘶叫了一声,算是替主人答了话。
“。。。。。。。。。”萧宁目瞪口呆地看着毛驴。
门栏开启,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小童,撩起衣摆跳了下来。脸色惨白的看了一眼萧宁。萧宁再一次抱拳,开口正欲说话。
“哐啷哐啷”几声,汉子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在毛驴的身上,急急忙忙地走了。
青衣小童忽然侧过身子弯下腰大口呕吐起来,似乎连肠子都要呕吐出来。萧宁手足无措地看了看越走越远的驴车,再看了看脸色都要变青的小童。吁了一口气,从衣袖中拿起一块丝巾,递了过去。
等到吐完了以后,青衣小童勉强直起了腰,行了一礼:“我叫詹台青。”
“在下是清凉殿言许真人的三弟子萧宁。”萧宁再一次抱拳介绍了自己,“对了,你能够自己行走吗?”说完以后,看了一眼他单薄的身体,自认命地蹲了下来:“上来吧,我背你上去,这里到山上的清凉殿还有一段路程,你以后既然是师弟了,我自然该照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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