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大脑被陈列在地下的实验室内，电子脑与人脑交汇，矫正数据、预测未来、争夺空间、杀死彼此，不可思议的虚拟世界展现在赛博空间，然而即使是永生，人与人的斗争，电子生命与电子生命间的斗争亦从未停歇。

脑控计划，苏燃飞快地在意识交错的空间检索着，以格式塔大脑为蓝本的脑控计划详尽地展现在眼前，不仅仅是苏燃，所有检测结果不易被脑控的人都将被陆续投入其中，通过数据演算先控制电子脑再控制人脑。

无人幸免。

也不允许任何人幸免。

控制指令？苏燃继续检索，会是听从皇帝这种指令吗？若是那样的话，只要杀死现任皇帝、不、只要将皇帝这个角色从历史舞台上消除——

爱李世玄。

看到这个指令的苏燃简直要恶心吐了，这是什么令人作呕的人，扭曲信念、忠诚、记忆还无法让他满足，竟想要扭曲他人的情感，要所有人无条件地爱他？

逻辑链飞速形成，原来是前任影子骑士团团长对他所做的一切令他产生了错觉，他竟然可笑地认为那人的牺牲不是源于对他成为明君的期待、对他人品能力的信任，而是所谓的爱？

一想到内务部干部全部都在第一批次的脑控名单里，苏燃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光是想象小叶对皇帝投注异样的目光就令苏燃愤怒得想要烧死李世玄。

但还早，还来得及，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更多的资料，对了，李世玄这么肆无忌惮地使用脑控，他自己呢？不怕被脑控吗？

除非，他也是异能者……

苏燃忽然意识到什么，他感觉到复制已到尽头，不知什么时候，身为人类的他已经闭上眼睛，他深呼吸，将所有讯息记在脑中，猛地睁开眼睛。

“啧，进度还没满竟然已经从赛博空间中凭借自身的意志力脱出吗？你真的很优秀，苏燃。”苏意蕴感慨地看着他，手上拿着一把激光枪。

“看来你打算在复制完成的时候杀死我了。”苏燃用力握紧拳，手指颤抖地捏合，信号交错中，神经中的信号一时混乱起来，神经一半在控制赛博空间的电子体一半重新苏醒在现实，但随着他的苏醒，缓慢地，神经开始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对——”苏意蕴话音未落，实验室完全断电，苏承耀发出惨叫，苏意蕴皱眉看去的瞬间，苏燃一脚踹飞了苏意蕴。

门被地雷爆破，桃叶连滚带爬地冲进来。

“芯片，拿走。”苏燃冷静地指了指一旁的芯片槽，桃叶快速抽出，扶起苏燃就跑。

“该死的——抓住他们！”苏意蕴怒吼。

“曾祖！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不是说永生吗？为什么我还在这个躯壳里？”苏承耀不可置信地看着干枯的双手哭喊道。

“白痴呢。”桃叶吐槽。

“多亏他蠢。”苏燃冷笑。

电子生命的永生不过是笑话，即使电子版的人类拥有与真人一样的思维，一样的成长，那也不过是一个电子版的克隆体罢了，电子版的人类不会对真人有任何影响，他们是完全不相干的个体。

或许电子人可以在赛博空间吃喝玩乐，享受无尽的生命，可本人却只能在现实看着自己的身躯衰老、崩坏、食不下咽，然后慢慢死亡。

甚至于电子生命在格式塔中也不过是电子宠物或者电子辅助罢了，他们储存在小小的芯片里，只有使用的时候被调用人格，像是电子程序般，时刻准备着被使用，然后某天，芯片损毁或他们被覆写。

连死亡也单薄。

“哈、哈、稍微休息下……头疼……”苏燃扶着墙，捂着额头。

“你真是的……”桃叶直接往地上一躺，他们已经跑过几个区域，引开了敌人，现在姑且算是安全的。

“给，沐雨给你做的止疼药。”桃叶掏出一管营养液。

“……呼，什么味——”就在苏燃纠结的闻着，桃叶一把抢过对着苏燃的嘴就塞了进去。

“这种时候别给我挑食。”桃叶看着苏燃眼眶发红、表情苍白、神色脆弱的模样，更是气打不了一处来，好不容易才养好的气色，眼下又和刚刚出狱一个样。

休息没多久，苏燃就又站起来，还发了个邮件给桃叶。

“喂，把这些东西发给我什么意思啊？你不会又打算做什么危险的事吧？”桃叶皱眉。

“不、只是备份。”苏燃伸展了下身体苦笑，“上次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老做危险的事情啊。”

“没信用没信用没信用。”桃叶面无表情地碎碎念。

“或者说，我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做这些的。”苏燃轻声说，“我其实不是陈先生风清扬大人他们那样的理想主义者，我要现实得多，我只是……没法在皇族给我们描绘的世界活下去，太让人恶心了。”

“那也不是非要你去做啊！你以为你是谁啊！苏燃你也只是个普通人啊！种子算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东西吗？这种东西我现在随便都能调整规则啊。”桃叶抓着苏燃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你知道我有多怕你死在监牢里吗？只要不参加——”

“小叶不也是，明明回龙都就可以了。”苏燃伸出左手轻轻抚摸桃叶的头，把桃叶眼角的泪滴擦掉，“我保证，不会为了其他人牺牲自己的，无论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努力让自己活下来。”

“……切，要做到啊。”桃叶不爽地说。

“小叶也是，少做危险的事……应该多找几个人一起进来的……明明武正齐和铛铛他们不都在吗？”苏燃敲了敲桃叶的头，小声抱怨。

“哼，我当然是想好退路了，来，手铐先拷上！我就知道这个门只有审判庭。”桃叶偷笑。

“审判庭？”

安吉尔优雅地坐在皇家科学院的物资进出口前，喝着果汁。她喜欢甜食，喜欢肉食，也喜欢风清扬。

他们的熟悉是个意外，自从维恩·奥特马丁死后，脱离风家的风清扬就成了贵族眼中的一块香饽饽，暗杀、拉拢、献媚，层出不穷的手段令他没个安生，而那种清高自负的男人也不会向任何人求助。

直到那次他逃不开的新春宴会，风清扬被下了药，虽然在安吉尔看来这不算什么大事，但围观贞洁男士逃难还是挺有趣的，她收留了风清扬。

原本只是收留，可心动也就那么一瞬，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安吉尔笑眯眯地邀请风清扬成为自己的床伴，她本以为不会成功，却听见风清扬说有洁癖，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可以。

这段孽缘无限延续下去，他们也曾光明正大地交往，安吉尔也曾告白求婚，但风清扬拒绝了，再后来风清扬也求过婚，但安吉尔拒绝了，他们走在各自的道路，即使妥协也不曾同频。

异能觉醒者本就衰老得慢，安吉尔哪怕不做任何延缓措施，和普通人的衰老进度也逐渐拉开，更何况风清扬衰老得更快，他们的身体渐渐不像同龄人了。

——我不想当你的床伴了。安吉尔在一个清晨说。

——好，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只是同事了。风清扬抬起她的手，轻轻吻在无名指。

安吉尔想说的是，要不结婚吧。

风清扬想说的是，我也想，但是做不到了。

那时候就发现脑癌了吗？安吉尔垂下眼眸，不过那家伙是影子骑士啊，也难怪总是那副若即若离的模样。

安吉尔想着，垂下右手，握住合金长枪，看向来人。

“安吉尔大人。”内务部第七席礼貌地颔首，身侧站着她那位青梅，对方垂头跟在她身后，双手被手铐铐着。

“第七席阁下，我听闻有外人入侵皇家科学院，该不会是你吧？”安吉尔浅笑，虽然对方也不是什么恶人，但一想到风清扬死在她手上，血液有些沸腾呢。

“怎么会？我是奉命轨的命令前来调查的，您别误会，我并非调查科学院的行为，而是调查内鬼。”第七席笑着伸手投降，投影出命轨的指令。

安吉尔看了眼四周缓缓调转枪口的武器以及第七席左手的手环，明白对方在试探自己的态度，皇帝还是命轨，民众还是王座上的疯狗。

……真可惜……安吉尔想，若是你没有杀掉风清扬的话。

“草！和我计算的不一样！”异能波动的瞬间，桃叶就向身后窜去，苏燃手上的手铐也瞬间落下，光剑斩落。

“把她在这里解决了。”桃叶深吸口气，“不能让她活着出去。”

“……唉……你知道安吉尔多棘手吗？”苏燃叹了口气，但依然平静地握着光剑，轻松挡下燃烧的长枪。

“口气真大啊，小鬼，不过如果你自裁的话，我可以放走你的小情人哦？”安吉尔轻笑，陡然加强火焰，而苏燃的攻击也瞬间加快，紫色双眸微微眯起，冰冷地盯着安吉尔，像是毒蛇一般。

“你先走，小叶。”苏燃的声音很冷，他在生气。

桃叶沉吟片刻，向来时的道路跑去。

“啧，碍事！”安吉尔向前冲去，从苏燃头顶跃去，不等安吉尔嘲讽什么，身后传来枪响，肩上一痛，子弹命中安吉尔，尽管只浅浅刺穿了半厘米，但那颗子弹毫无疑问地穿透了安吉尔的异能防护罩。

“果然，异能本质就是未知的波动，找到同频的波段就可以穿透了，刚刚的只是频段测试弹。”苏燃平静道，“下一枚，你觉得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