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偃愣住，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无机质的瞳孔快速颤动着。

思绪快速缠绕盘旋，他艰难地吞咽，还没想好措辞就被姜肆打断。

“不许撒谎。”她绕过餐桌，拽起沈偃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他很嫌弃唐嘉坐过的那一小片，好腥。

还挺挑三拣四，她顺着他换到另一边，语重心长地开口：“我有事要和你说。”

窗外倾盆暴雨，卯足了劲要淹死所有人似的，沈偃看着她训小辈似的语气，嘴角无限上扬。

修长的手指拢住她的牵着他的手，视若珍宝般捧在掌心，他那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温柔地直视着她：“你说的，我都听。”

又是那股熟悉的恶寒，他的视线像蛇的信子，在她身上巡梭一圈，留下冰冷的剧毒粘液。

姜肆慌忙抽开手，忙不迭和他划清界限。

“你的异能，是什么样的？也会有...字幕吗？”她斟酌着用词，试图从他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信息，又不能暴露她奇怪的[凌驾]。

沈偃略微沉吟。

“不许撒谎！”

不许撒谎的话，他好像没什么可说的。

迟来许久的副作用忽然涌现，又是那种极尽折磨的疼痛。

沈偃又开始笑，像个情绪失控的精神病人。他的视线紧紧攀附着她的脸，“我可以吞噬别人的异能，代价是...”

他故意留了个悬念，剩余的话语拢在舌尖，怎么也不肯往外吐。

“我可和你说了啊小沈，不许抢唐嘉的异能。还有小檀的。”

“咱们要做的是正派，正派知道吗！”

她知道胖男人的异能是他抢走的，也知道他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作恶多端的人渣可以杀，但抢夺平民的异能，这种事不能做。

他的脸冷下来，不解，“这些异能在他们手上无法发挥最大效力，为什么不能抢？”

“什么是正派，什么是反派？我杀人就是反派，唐嘉杀人就成了被逼无奈的老实人吗？”

他伸出手，猛地扣住姜肆下巴，猩红的无机质的眸子猛烈颤动着，眼角微微弯起，悄无声息的拉近距离，就快要贴在她的眼睛上，炙热的呼吸交缠：“姐姐，我愿意听你的。”

“别站到我的对立面，好吗？”

【这主角ooc了吧！！！】

还ooc呢，她下一秒没被杀了算沈偃大发善心好吗？！

系统，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这是你们说的人类救星？气运之子？

姜肆在心中呐喊着，第一万次咒骂系统为什么把她弄到这个世界来。

骂归骂，现实无法逃避，她小心翼翼握住他苍白的青筋暴起的手腕，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努力释放善意：“怎么会呢。我当然永远站在你这边呀。”

“不是答应过你，会永远保护你吗？”

见他表情松动，姜肆趁机又添上一把柴：“怎么，沈偃，你不相信我吗？”

他顿住，颤抖的眸子逐渐趋于平静，似乎在思考着。

没等姜肆一颗心落地，他又换了一副神态，所有的偏执阴暗全部褪去，面上只剩惶恐与委屈。

“疼吗？”他轻轻摩挲着她脸上被他捏出来的浅粉指印子，诚恳的道歉：“刚才我的头太痛了，抱歉。”

“我不是有心伤害你的，姜肆，对不起。”

【他看起来好无辜欸，会不会真的有脑瘤或者双重人格之类的病？】

你是系统，你不知道主角有什么病吗？姜肆简直要疯了，她决定回去要打一万个报告把系统发配去智能垃圾站清扫垃圾。

她才是真的头痛欲裂，他的表情太过诚恳，窗外的雨声劈里啪啦地砸在落地窗上，让她怀疑起是否从起床到现在就是一个梦，沈偃的疯狂举动都是她臆想出来的。

现实却不给她这个机会，沈偃和她坐的很近，脸上和脖颈上又开始泛起薄薄的粉，她试探性地把手贴过去，好烫。

她的头更昏更沉了，像是被他传染一般，竟然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视野逐渐缩小，变暗，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昏睡过去。

——

梦，又是梦。

梦里走马灯似的划过许多人的脸，男的，女的，活着的，死去的。

那些被她杀掉过的人都在站在不远处，毫无任何动作地直立着，如同提线木偶般直愣愣盯着她。

恍惚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如果我们是主角，你还会杀我们吗？”

越来越多的人重复着一样的话语，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一步步逼近她，直到最后潮水般向她涌来。

姜肆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为什么动不了？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似乎是在某个大宅子的客厅里，布局很眼熟，和她的山顶别墅几乎没有差别。

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容貌精致的小男孩走过玄关，女人把他领到餐桌前，他还很小，四五岁的样子，被女人抱上高高的座椅。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沈偃啦，这里是你的家。”

男孩懵懂地点点头：“你们是我的爸爸妈妈吗？”

女人脸上的表情凝滞，半晌才听到她身边的男人说：“是的，我们是你的新父母。”

“你还有个哥哥，叫沈祯。不过他出门玩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好，那我等哥哥回来。”

画面倍速播放，情节断断续续，他问过很多次“哥哥怎么还不回来？”，每次都能换来母亲的冷脸。

直到有一天，佣人被他问烦了，一把将他甩开：“你哥哥要是能回来，这个家还有你什么事？沈偃，你就是个赝品，你明白吗？”

他并不懂得赝品是什么意思，结合其他的语句大概拼凑出了什么，迷茫地望向空荡的房间。

他，是一个替代品吗？

视线又开始模糊，熟悉的眩晕感袭来。

姜肆再度睁开眼，精雕细琢的欧式天花板被暖光熏陶着，是她的卧室。

外面的天已全然黑了，屋内只有一盏暗沉沉的小灯，她缓缓转头，不期然对上门边站着的高大黑影。

“你醒了。”

沈偃缓步上前，修长的影子覆住她的眼睛，冰凉的手贴上她的额头：“有好点吗？”

好冰！她一激灵，被窝里捂得暖融融的身体条件反射的躲开，远离他的手。

“怕我？”

沈偃逆光站着，神情在灯下更加模糊，瞧不分明。

姜肆撑着身体坐起来，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宿主，统统害怕。】

她伸出手在床头摸索着，“啪”地按下顶灯开关，整个屋子顿时透亮起来，一切暗处的窥伺都无所遁形。

她皱眉打量着他，目光里带着审视。

整个世界都静悄悄的，似乎只剩两人的呼吸声，沈偃面色不变，微笑着半蹲在床边。

“我头一疼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原谅我，可以吗？”

他真挚的地望向她，柔软的短发落在额头，像蓬松的小狗。姜肆想起梦里的小男孩，不禁有些动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沈偃。

冷暴力是对付系统最有效的手段。

从现在开始，也会成为对付沈偃最有效的手段。

沈偃见她不说话，蹲在地上又往她那挪了挪，高大的男人即使蜷缩着身子也不是一小团，一大坨人鬼鬼祟祟地窝在那儿，眼尾微红，要掉不掉地坠着。

他再数十个数，再不原谅他的话...

没等他想好要怎样，偷偷抬眼一看，姜肆又再度昏睡过去。

沈偃：！！！

姜肆你不要死啊！我不是真的要杀你啦！

——

【宿主，别睡了。】

【宿主，醒醒啊！】

【呜呜呜X﹏X，统统没有宿主了，呜呜呜...】

一片哭嚎声里，姜肆又醒了。

她真的是要疯了，小心翼翼地挪动眼球，确认房间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以后，重重地松了口气。

别嚎了系统！闭嘴！

脑海空间内，姜肆和半人高的黄球系统面对面，复盘下午发生的一切。

脑子很模糊，好像经历的一切都像一场梦，她没办法分清什么是现实。

【宿主，沈偃发疯是真的。】

【至于你说的什么小时候的沈偃，您确定不是被吓到精神失常了吗？】

【根据《末日狂欢规则手册》显示，是异能副作用导致您出现的这种昏迷现象。】

【沈偃的头疼也是由于副作用导致的。】

姜肆狐疑：还有规则手册，那是什么东西？拿来我看看。

【啊...呃...好吧统统承认这是一种美化过后的说法。实际是统统根据主管理器传输的数据加上行为分析得出的结论。】

也就是说，你是猜的？

【您非要这么说，统统也没办法。】

怨天尤统的话姜肆已经骂够了，系统这个废物没办法给她任何帮助，只会不断切换着某大眼软件自带的黄豆表情，起到一个无能为力的嘲讽作用。

她好恨！

闭着眼睛摸索枕头下的手机，姜肆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手机屏幕刺眼地亮起来，在泛着暖光的卧室里强势彰显着存在感。

2：28。

她手腕一翻，有什么软软的，黏黏的东西攀附在她床边。

是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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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