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扒皮：@苏辰小苏还没睡吧，我这边临时有点事需要你盯一下。

杨扒皮：@苏辰品牌那边刚发邮件，要求调整代言人的文案方向，要求上午八点前发过去。不难，你稍微润色一下，走个高端大气的路线。

杨扒皮：@苏辰然后，明天的发布会流程，有几个嘉宾调整了一下顺序。你把ppt再改一下，上午开会之前发给我，我到会场好确认。

杨扒皮：@苏辰哦对了，你下班那会给我交的宣传方案，有点小问题，我私聊发你了，改一下，一会就给我。

苏辰盯着屏幕上的消息，一动不动，像一具毫无生气的雕塑。微信群里的对话框还在闪烁，消息从工作群跳到老板的私聊界面，满屏都是“需要调整”“尽快处理”“高端大气”之类的关键词。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表针行走的声音。

杨扒皮：@苏辰小苏？怎么不回复？

杨扒皮：@苏辰

杨扒皮：@苏辰

杨扒皮：@苏辰

深吸一口气，手指有气无力的打了几个字。

万物复苏先生：@杨总收到^_^

看到屏幕上自己敲出来的颜文字，差点被恶心到吐血。手头正在写的宣传通稿光标还在一下一下的闪动，整个房间安静到表针行走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辰一边揉着自己僵硬的肩膀，一边打开老板发来的文件，眉头皱的像马里亚纳海沟。他慢慢地靠在椅子上，抬起手捂住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早知道熬到这个点还要工作，我干嘛不直接睡在公司的工位上，至少电费和暖气不用自己掏。”

品牌文案要改，发布会流程要调，宣传方案要润色，截止时间全卡在明天上午之前。

苏辰扫了一眼时间，3:03。

于是他笑了，皮笑肉不笑。

脑海里忽然闪过大四实习时的情景——为了做经纪人，睁眼就是投简历，却因为不是传媒专业四处碰壁。最后，好不容易被这家公司“收留”，以为能圆梦，却发现艺人经纪根本没戏，反倒在艺人宣传这条路上一头扎了两年。

当初老板拍着胸脯说的转岗机会，如今已遥遥无期，仿佛被风吹散的承诺从未存在过。他揉了揉泛红的眼角，脑子里冒出一个问题：人怎么能拼了命也要把自己活成一头月薪6k牛马呢？

“凌晨三点，为什么所有事情都非得等到半夜解决？杨总是不是对时间有什么误解，觉得一天从晚上开始，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他的视线扫过老板发来的私聊文件，打开之后是一堆修改意见。所谓的“年轻化”“高端大气”，不过是用不同措辞要求他重新写一遍。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思考了一秒，决定不想再思考。

“嗯，年轻化又高端，行吧，这年头文字工作者不需要思考，脑子只需要是个打印机，能吐出符合要求的字就好。”

再翻到发布会流程调整，看到嘉宾名字的变动，他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一下。

“顺序调整？上午开会确认？拜托，你们只是前任而已，又不是杀父仇人，至于连红毯都不肯挨着走吗？这点八卦早就人尽皆知了，还让我大半夜来修修补补，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最后，手边的宣传方案也被翻出来，老板的修改建议里，几乎每一条都在暗示他“没问题，但可以更好”。苏辰看着这些空洞的形容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结论：

“改是一定要改的，不改怎么让老板觉得他自己重要。”

杨扒皮：小苏啊，我把你邮箱发给品牌方了，那边会有pr和你对接，你改完直接发给她看着改就行，反正大方向就是高端！

屏幕上又弹出来一条老板的消息和一个邮箱地址。

万物复苏先生：okk ^_^

“希望我能写完之后活到明天早上，这样也许还能有机会再加一次班。”苏辰伸手摸过桌上的保温杯，灌了口凉了的枸杞茶，打开文件，开始飞速敲键盘。

宣传方案...红毯流程…品牌文案…搞定！

将改好的品牌文案发给pr：

宝子～

文案已经按您方的意见修改好啦～我已经整理好并附上了，麻烦您查收一下！如果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随时告诉我，我马上改～

希望这次能完美符合您的要求～等您的反馈啦！非常期待～

祝工作愉快，心情大好~

随着这些工作一个接一个地完成，屏幕上终于没有了任何待办事项。暂时的平静让他松了口气，疲惫的身体终于感到些许放松。他叹了口气，看了眼时钟，5:12。

先去冲个澡吧，洗完应该就能收到回复了。

洗完澡的苏辰终于换上了舒适的家居服，热水加重了身体的疲惫感，现在的苏辰只想着快点对接完赶紧睡觉。

点开最新的邮件：

主题：文案已确认

收到修改后的文…

嗯？怎么突然白屏了？他猛点了几次刷新页面，但最多只能刷新到这几个字。

“真服了，这破网！大半夜的给我找不痛快！”苏辰愤愤的给自己的电脑打开了手机热点，再按了一下刷新。

这次页面闪烁了几下，突然标题变了：

职位通知：地府外勤协助员（兼职）

他愣住了，短暂的沉默过后，轻轻捏了捏眉心，觉得这封邮件的标题无比荒谬。对比一下自己深夜处理的工作内容，那封邮件更像是个讽刺，像是生活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他甚至不想再去想，“地府兼职”这种词汇如何能够出现在他的邮箱里。

怀着看看是谁家的阴间营销的心情，他点开了邮件，眼皮有些沉重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尊敬的苏辰先生：

您好！

感谢您对地府事务的关注与支持。经审核，我们正式通知您，您已成功被选聘为地府外勤协助员，具体岗位信息如下：

岗位名称：外勤协助员（兼职）

直属上级：白无常（队长）、黑无常（副队长）

岗位职责：

协助黑白无常完成亡魂接引、指引及押送工作，确保任务过程流畅无误；

核对亡魂名册，登记特殊情况并及时上报；

协助开展亡魂逃逸风险控制及紧急处置；

外勤期间提供后勤支持，如供奉贡品转接、工具递送等；

每周完成不少于一篇外勤情况报告（格式详见附件）。

工作时间：随任务需求分配，外勤任务期间需保持通讯畅通。

工作地点：中部地府管理局下辖地区。

薪酬福利：

工资：每月以功德积分形式结算（基础功德 绩效奖励，可依规折算阳间财运），按任务完成情况核发；

福利：提供阴阳通行许可证（限当值时间使用），并视表现赠送“鬼差推荐信”；

提供地府管理系统终端积分，可于系统兑换任务所需物资等，由地府后勤与保障局相关职员负责；

入职三个月后，可申请鬼卒小队协同工作，表现优异者将获推荐至鬼差正式编制选拔。

由于工作性质较为特殊，邮件阅读后的第一个睡眠时间，将由辖区人事科工作职员与兼职人员进行答疑对接，请入选人员做好心理准备。

答疑后，请在邮件阅读后24小时内回复本邮件以拒绝职位，未按时回复将视为自动接受本次职位机会。

如有疑问，请联系中部地府管理局人事科（邮箱地址：[email protected]）。

期待您的加入，为地府外勤事务贡献力量，共同维护阴阳平衡！

此致，

敬礼

地府外勤事务协调科

2021年1月4日

满屏的公文格式和难以理解的词汇让他看的越来越迷糊。

“……地府事务？外勤协助？”

苏辰嘟囔着，脑袋越来越沉。他努力撑开眼睛，又看了两行，视线却逐渐模糊，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在椅背上睡着了。

苏辰睡得很沉，屏幕上用词严谨的公文突然开始扭曲，像一滴墨水滴进了清水，字迹在屏幕中蔓延开来。

“感谢您对地府事务的关注与支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辛苦啦！文案完美，明天按原计划直接发吧！么么哒！”

屏幕上“pr@bluebrand”的发件人显得毫无破绽。好像刚才的那封邮件，从未存在过一样……

与此同时，黑玉制成的案前，玄衣身影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随即落在了画中人的白色官服上。他抬起眼，目光微凝似有所感，须臾又低下头继续专心作画，只是笔触较刚才轻快了些许。

苏辰揉了揉眼睛，环顾四周，身旁的建筑模模糊糊地耸立着，像是常年没有擦洗过的现代高楼，表面灰扑扑的，有种被压抑气氛浸透的沉闷感。

路灯倒是亮着，只是光线不足，勉强能照清楚一两米开外的地面，再远一点，就完全隐没在那种浓厚的雾气之中了。

这是哪……？

在建筑物的破旧玻璃上，苏辰看到看看自己浑身散发着金色的光，就像一个瓦数超大的电灯泡。

……什么情况？

脚下的路面倒是平整开阔，目之所及四处萦绕着薄薄的白雾，让人看不清楚。稍远的街边有一个铁皮垃圾桶倒下，滚出一两块乌漆嘛黑的东西。

两三人影正围着垃圾桶争论着什么，声音细细碎碎，听不真切，但像极了清晨楼下为了垃圾分类争吵的居民。

随着苏辰的走近，明晃晃的光似乎惊动到了他们，转瞬之间，人影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惧怕的面孔，迅速逃窜消失于破败的废墟之中。

“喂！”

声音冷冷的，没什么情绪，从后方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