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两人整束行李，滕奚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你说滕州？”

“嗯。”

电光火石之间，杨谙才想起一件事：之前设计的游戏里，滕奚便是滕国太子，那个滕国的旧址可不就是在如今的滕州吗？游戏里是设计出来的，但这个滕奚可是货真价实的两千年前的滕国太子呢！

“当然了！算起来快两年没回去了，不知道滕州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想去看那我们就回去看看！”

两人又坐到滕州东站。

论东道主，杨谙自然比不上滕奚这个两千年前的“主人”，但对现在的滕州，她了解得肯定就比滕奚多得多了，她也乐意给他介绍。

“这是我以前的高中，”杨谙指着一所学校大门，“别看我们滕州不大，但读书氛围很浓呢，我们一中的升学率在省里都是排得上的，每年有十几个考上清北的。”

滕奚看着她笑：“那看来你也是风云人物。”

“那当然了！”杨谙扬起下巴，“咱别的不行，读书是行家！”她说完，在一家门店前驻足。

那是一家门面较小的店，只有一面玻璃窗口，只能打包不能堂食，卖的炸鸡排。即使现在是假期，门前也围着好几个顾客，看得出来生意很不错。

“我上学的时候最爱吃这家的炸鸡排了，就是生意太好了，每次都要排队，但是很值得，因为吃着会感觉很幸福。”

“幸福？”滕奚略低着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对，很温暖很满足很开心的感觉，就是很幸福。”说话间，杨谙已经到了窗口前，让老板给她来一份炸鸡排。

“回来了啊！”老板一下就认出了她，面带笑意，“还是老样子？”

“对！在外面就想着呢，还是这里的最好吃。”杨谙向旁边挪了下步子，指着玻璃上的文字，问滕奚：“你要什么口味的？让老板分成两份。”

一扇玻璃之隔，老板手上动作不停，向外一瞟，凝神看了看，才略显意外地对滕奚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滕奚笑了笑：“顺路来的。”

“你一直没咋变啊，看着还和以前一个样。这两年不来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搬走了呢！”老板边调料边说，“这是你的......”

“小妹妹。”滕奚说。

“怪不得长得都那么好看呢，十几年了，妹妹长得变了，你倒是一点不显年龄。”

老板将装好的鸡排从窗口地出来，杨谙拿过袋子，道了声谢，走远了些才问滕奚：“你以前经常来这？这老板对你印象这么深？”

“想来的时候，就会过来看看。”

她想起在贵州他背上的疤痕，迟疑道：“那你......每次来这里，背上不是都会伤到吗？”

“嗯。”

“那么疼，你还来？”

“有牵挂的，不能不来。”

杨谙走在旁边，看着他沉默的侧脸。这里是他以前的家，他怎么会不牵挂呢。在这里，他比任何人都更能体会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悲凉。

滕国故城，位于滕州市的西南方，现在是个景区。

滕奚在旁边买票，杨谙就想起溥仪进故宫买门票的轶事，笑出了声。他西装笔挺地走过来，工作人员打量了他好几眼，大概是好奇有人游玩还穿这么正式。

游客并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两人向里走，远远看见高高的台阶。作为滕州的知名景点，杨谙并不是第一次来，她知道滕奚更不是第一次来。

景区内现代文明的痕迹随处可见，两千多年，岁月到底会带来多少变化，没人会比滕奚更清楚。他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面前书有“滕国故城”的那块碑，眸中神色复杂。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每个人在历史的车轮下都是一粒尘埃，爱恨不过百年而已，我们能把握住的只有当下。”杨谙站在石碑旁边，“就比如我吧，谁知道上辈子干啥的，过得怎么样？过得好过得不好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但至少现在这辈子我们是可以把握的。”

天高云淡，和风徐徐。

滕奚慢慢伸出手，按在了石碑上，像是在拍一位故人的肩膀一样。午后的阳光从他的头发上略过，映衬着他白皙异常的面孔，落寞的神色转瞬即逝。

杨谙感到自己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压着她的呼吸，厚重得仿佛要将她淹没。

“滕奚......”她呼唤着。

滕奚收回手看过来，下一秒神色凝重地扶住她，“青阳！”

杨谙捂着胸脯，呼吸粗重，扯出一抹笑：“感觉快喘不上来气了。”

滕奚唇线紧绷：“我们先回去。”

滕奚半搂着她出了景区，在角落的槐树下，操纵戒指。

白光闪现，他们回到了地府。

杨谙脑袋后的头发散乱了一点，在座椅上睁开眼，就看到对面的林如思张着嘴巴，一脸惊愕。压迫的感觉消失，她直起身，才看到自己躺在......滕奚的怀里。

她石化在原地，怪不得林如思看见她跟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滕奚捧着她的脑袋：“没事了吧？”

杨谙摇摇头。

滕奚站起身，看了一眼对面的时钟，对林如思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领导效劳是应该的。”林如思微笑着，在滕奚看不见的地方向杨谙投来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目光。

杨谙：“......”

哎，要不说领导身边是非多呢。

上了车，滕奚就一直在看手机，中途还接了个电话，听他说话的口气，对面应该是阎罗殿的秦钟。

最后滕奚说：“来阁里一趟。”

人在哪个环境里，就容易产生依赖。不过离开短短几天，到了听心阁，杨谙竟然产生一种亲切感和归属感，咖啡店的店员看到她还打了声招呼。

杨谙拿着咖啡上楼，总裁办的人正在整理会议室，薛孩看到她笑眯眯地走过来：“回头的会你也参加啊。”

杨谙点头：“好。”

“出差的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还好啦，”杨谙看着他，跟着他向办公室走过去，“薛主任......”

“嗯？”薛孩看出她有些犹豫，“什么事你尽管说。”

杨谙跟着到他的办公室坐下，才说：“刚到这里来，我看见您就感觉亲切得很，而且知道您和滕奚一早便在这，对他应该很了解，所以有些事，我想问问您。”

薛孩听她这样说，严肃道：“有什么，你问就是了。”

“不瞒您说，这次到上面去，滕奚因为保护我，后背出现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我无意间看到他的后背上全是深深浅浅的疤痕。”杨谙低垂着眼，看着很伤心，又抬眼看着他说：“虽然伤口不会流血，但疼痛却和常人一样，不会减少半分。”

薛孩听出她话语背后的愧疚和心疼，语气中带着只有特定人才能懂的玩味：“既然是他带你去上面出差，保护好你是他该做的，受点伤算什么，再说了，维护下属是上司应尽的责任。”

杨谙认真地摇头：“不是。”

“不是什么？”

她却不再说这个，而是问：“我想知道他背上的伤都是怎么来的，听说他在世时领过兵，可身为将领，也会受那么多的伤吗？一道叠一道，纵横交错，都数不清。”

“战场无情，他确实受过伤。”

杨谙紧接着问：“那后来呢？他在地府受过伤吗？还是到阳间去会对他有什么影响？上去前，他给我戴了一枚戒指。”

杨谙示意给他看，薛孩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手上，她的无名之上还戴着那枚素银戒指。

“这是护灵的，”薛孩说，“准确来说，你这枚只是副戒，他手上戴的应该是主戒。地府之人在阳间行走，碰到阳气或血气过盛的东西难免会受伤，而主戒承受副戒所有的伤痛，护灵的说法便由此而来。”

杨谙眸光闪动。

薛孩继续道：“这两千多年，每一次到阳间去，他都会多很多伤。”

杨谙盯着那枚戒指，语气轻轻：“他为地府，这样卖命吗。”

薛孩摇摇头，不再说了，笑道：“有些事，你不如直接去问他。”

“地府里人人都有故事，我怕直接问会冒犯他。不过他毕竟因为我受伤，我想做点什么，哪怕能让他不那么痛也行。”

“不痛是不可能的，但你可以让他开心一点嘛，那样痛感就很低了。”

“让他开心？”杨谙有些苦恼，“可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薛孩笑笑：“这种事情嘛，在乎心意，其他都是次要的。”

杨谙点点头，认真道：“我明白了，谢谢您，薛主任。”

薛孩摸鼻子：“你明白就好。”

杨谙回到自己的座椅上，想着滕奚喜欢什么，但她到地府以来，看他工作之外唯一感兴趣的似乎是……她开发的那个游戏。

而且他喜欢的是为数不多的女角色之一，青阳，还把人物海报拿来当屏保。

那她怎么让他开心，给他刷级？

杨谙嘴角抽了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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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飞雁难归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