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陈郡不知哪家有喜事,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温僖站在孟厌身后。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以一种冷漠至极的语气反问她:“你希望他来吗?”
孟厌回头看他,“你问的真奇怪,我为何要希望一个妖怪来?”
“我乱说的。”
“这坏妖可别来了,来一回我倒霉一回。”
可惜,孟厌的希望再一次落空。
翌日方睡醒,崔子玉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孟厌,周饶死了!”
同是恶魂的周饶与卢望丘一样,昨夜死在家中,魂魄被吸了个干干净净。
管家一早去房中找他,几番寻找,最终在书房找到已死去多时的周饶。他趴在书房的桌上,手上还握着一本账本。
顾一歧与黑白无常赶到后,没找到一缕妖气。
接连两人的恶魂丢失,惊动远在天庭论道的酆都大帝,他特意派鬼帝神荼与蔡郁垒至查案司审问。
两位鬼帝手执金瓜锤。
一个白脸长髯,慈眉善目。一个红脸虬髯,怒目圆睁。
此刻,高坐在主位,一左一右厉声问道:“你们昨日去了何处?”
孟厌与温僖被吓得瑟瑟发抖,从早间喋喋交代至晚间。
最后因有崔子玉与顾一歧作证,才被两位鬼帝放过,但严令禁止两人再去人间。
孟厌走出查案司,站在树下大骂,“这坏妖可真会找事。哼,他定是嫉妒我断案如神,眼红我升官在即,存心想坏我的仕途。”
温僖白她一眼,语气鄙夷,“你一个小孟婆,有什么值得人家嫉妒的。”
“好啊,你维护坏妖!难道你便是坏妖的细作,或者你就是坏妖?”孟厌得意抱着手,绕着温僖转了一圈。
得意不过片刻,一阵阴风吹过。孟厌扑进温僖怀里,双手合十自言自语:“好妖在上,求求你放过我这个可怜的小孟婆吧。”
温僖哑然,“孟厌,你好歹也是神仙。”
孟厌抬头,一把推开他,“没准真等那妖出现,你比我还会巴结呢。”
温僖提步离开,路过她身边时,故意讥讽一句,“小孟婆,你讨好人家,没准人家还不想理你呢。”
“等我成了五品官,定要先踹了你。”孟厌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大喊,转头撞上冷若冰霜的月浮玉,“月大人,下官说着玩的。”
月浮玉懒得搭理她,正要走,却被一只手拉住衣袖。他蹙眉回头,发现是一脸恭维的孟厌,“你有事?”
孟厌:“月大人,方才两位大人不准下官去人间。可下官这月的绩效才两分……您看?”
月浮玉眼皮未抬一下,“你在轮回司时,绩效常常两分,怎么到了查案司,便知担心绩效了?”
好你个月浮玉!
孟厌无功而返,反被说了一通。
不巧,月浮玉训她时,泰媪恰好路过。一听月浮玉说孟厌到了查案司上进不少,言语中夹枪带棒,自嘲自己不如钟馗,“唉,世风日下,连孟厌都知道上进了。”
今日连番打击,孟厌本想去野**找阿旁和阿防。
结果刚走两步,又被顾一歧叫住,让她陪他去望乡台,说是有公事。
刚被前上司奚落,转角又遇到现上司发话。她哪敢拒绝,屁颠屁颠跟在被顾一歧身后。
两人并肩走去望乡台,孟厌不时回头,生怕温僖那个醋坛子在后面。
顾一歧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温声问她:“你很怕被他遇见吗?”
“那是自然,你不知道温僖是怎么折腾我的。”孟厌一口气说完,才想起身边的人是顾一歧,赶紧闭上嘴。
顾一歧未在意她这句话,走到望乡台后,他拉过孟厌坐在山坡上一起看。
看的是人间的一家三口,孟厌正疑惑时,耳边传来温润的男声,“那对夫妇是我的爹娘,那个年轻男子是我的二弟。”
原是上司想家了,孟厌自觉自己深谙拍马屁之道,“他们过得挺好,你不用担心。你瞧你二弟,长得多俊啊,来年定能娶贤妻,再生几个乖娃娃。”
顾一歧忍着笑意,“孟厌,我二弟只小我两岁,他早娶妻生子了。”
望了好一会,顾一歧才起身,“公事已完,你快回去吧。绩效一事,你无需忧心,我会去找月大人求情。”
孟厌道了谢,笑着跑开。
回房时,温僖不在。隔壁的崔子玉去了赏恶司,也不在。
孟厌在地府找了一圈,在奈何桥边见到一个穿黑袍的男子,背着手站在彼岸花丛中。
她试探着喊了一句,“温僖?”
男子回头,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孟厌,快来。”
等走近,孟厌仔细打量了一番,温僖平日只穿白袍,连个旁的颜色都不肯穿。今日倒稀奇得很,穿了最讨厌的黑袍,“你怎回房换了身黑袍?”
温僖眼帘微低,“好看吗?”
孟厌回得勉强,“还行吧。”
她说不出那里奇怪,只觉今日穿黑袍的温僖,太过冷漠,太过疏离。
温僖牵着她走向彼岸花深处,“我在房中等了你许久,你方才去了何处。”
孟厌如临大敌,硬着头皮回他,“顾一歧让我陪他去望乡台,说有公事。我发誓,我真忘掉他了。”
语罢,她偷瞄温僖,见他没生气,又笑着往他身上靠。
温僖低头看了她一眼,未说话,但牵她的那只手握得越来越紧。紧到孟厌喊痛,他才松手。
得,还是吃醋了。
一吃醋便折腾她,可今日的温僖吻她时,唇舌长驱直入。手被他强势压着,她动弹不得。
孟厌喘息片刻,“阿僖,我怕。”
温僖紧紧拥着她,“你怕什么?怕我吗?”他再次低下头时,比上一次的吻更加强势,只是手上的动作缓和,轻轻搂住她。
那日之后,在地府中遇见顾一歧,孟厌都躲着。
因崔子玉有旁的事要做,她每日能做之事除了找阿旁阿防,便是回房耐心哄温僖。
日子过到三月中,先是鬼帝蔡郁垒因桃止山出了乱子,赶忙回山平乱。
后是鬼帝神荼查到三月底,了无发现,也回了鬼门关。
四月初三,孟厌带温僖去领俸禄,到手果然整整齐齐十两银子,“算月浮玉有点良心!”
温僖今日又穿了一身闷沉沉的黑袍,“四月到了,你不用担心绩效吗?”
“我去问问顾一歧?”
“走吧。”
两人晃着手到了查案司,“顾大人,那个坏妖,还没抓到吗?”
顾一歧扫过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有。但两位鬼帝走前告诉我,他们已派妖冥使去妖界追查,应很快便会有消息。”
孟厌满怀期待:“那我能去人间查案了吗?”
顾一歧难得见她如此上进,轻笑几声,递给她一袋卷宗,“今日还剩一件案子,去查吧,记得小心些。”
孟厌激动道谢:“多谢顾大人赏识!”
温僖阴阳怪气:“你可真是狗腿子。”
出门时,孟厌对着温僖的膝盖,便是一脚踹过去,“小白脸,给你脸了是不是?”
两人看着卷宗,慢悠悠走出地府。孟厌瞥见黑一,上前与他招呼几句,又问起崔子玉,“黑一,你近来见过崔大人吗?”
崔子玉自几日前,便消失不见。
孟厌去房中找过她几回,笔墨纸砚都在,唯独不见她。
黑一:“好似在人间听曲儿看话本吧。”
孟厌:“五品官真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大一级压死人。想她和温僖,被两位鬼帝连番逼问,不敢离开地府半步。与他们一同查案的崔子玉不仅没被逼问,有事无事还能去人间偷懒。
今日分到的案子,死者名梁芙蕖,与郎君成亲五年,上月底在房中悬梁自尽。
孟厌拿着卷宗分析,走走停停,“看来是因情自尽。”
温僖走出很远,才发现身侧空无一人,冷冷回头催促,“你能不能走快点。”
“你一个小跟班急什么?”
刚出地府,迎面撞上心急如焚的崔子玉,“快快快,孟厌,陪我去查个案子。”
孟厌晃晃手中的卷宗,“我今日刚接了一个案子。”
“你那件案子在何处?”
孟厌忙不迭翻看卷宗,一旁的温僖冷声道:“许郡,梁芙蕖。”
“巧了不是,”崔子玉挽走孟厌,喊上温僖,“我要查的也是梁芙蕖自尽一案。”
“她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吗?”
孟厌惊讶问道:“一个凡人自尽,竟需要你亲自查?”
“她是神荼大人的夫人。”
“啊?神荼大人不是修无情道吗……他怎还抢别人的夫人啊?”
孟厌心绪起伏,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想当年,她收下温僖做跟班,被地府扣了半年的俸禄。神荼一方鬼帝,竟偷偷跑去人间养外室。
这外室,还是人间男子正儿八经的夫人!
崔子玉看她一脸悲愤,忙解释道:“不不不,她是神荼大人前世夫人的转世。上月二十五,神荼大人去人间追查大妖一事,偶遇梁芙蕖,便上前与她说过几句话。可第二日,竟听闻她死了。”
既是一个人,三人便携手去人间查案。
还未走到梁芙蕖家,门口已围满了人。他们三人硬挤进去,才知是梁芙蕖的爹娘来找她的郎君彭汜讨要说法。
“芙蕖自嫁给你,操持家务,服侍公婆。如今平白无故自尽,你竟不让她葬进你家祖坟!”梁芙蕖娘亲哭得凄厉,闻者伤心。
“她不配入彭家的祖坟!”彭汜愤恨地盯着院中梁芙蕖的棺材,“就在上月二十五,我亲眼见她与一男子在门外拉拉扯扯。”
孟厌越听越觉得这日子耳熟,她轻拉崔子玉的衣袖,“他说的那个男子,不会就是神荼大人吧?”
崔子玉回得心虚:“好似……是他。”
温僖在旁边冷嘲热讽:“看来神荼大人的无情道,修炼得不大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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