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怪

休息了几个小时,宋时祺又给宁玉喂了一次药,此时他体温已经降下来,除了脸色白得吓人,好像再没有其他不对的地方。连宋时祺有些惊讶他这惊人的恢复力。

宁玉起床换了身干净衣服,见他这副神色,笑着打趣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昨晚英勇的身姿震撼到了?你还是来晚了一点儿,没看见我是怎么击败那个假千面罗刹的。”

宋时祺吧床上带血的床单撤下换上新床单,头也不抬:“嗯,我是来晚了。”

宁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昨晚没有及时和他商量对策这件事,但事发突然,宁玉根本来不及考虑太多。只好把宋时祺的不快归类为他觉得自己不信任他。思考片刻,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诶,我昨晚和你说,那篝火里加了东西,你还记得吧,我们一会儿去看看。”

宋时祺抚平床上最后一条褶皱,顶着两个黑眼圈抬头,道:“现在去恐怕看不了,仪式还没结束,这里的人把篝火看作和神仙对话的通道,派人守着呢。”

说着,宋时祺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示意宁玉看那边的不烬木。

昨夜的篝火直到此刻还燃烧着,虽然火焰小了很多,风一吹就摇摆不定,但立刻就有旁边的人过来护住,又拿起一桶干草似的东西一把一把往里面加。周围站了三四个穿着民族服装的人,看起来的确是重视这堆东西。

宁玉不自觉地捂住鼻子,看着那群人:“这火里加了东西,靠近的时候就会吸入,影响反应能力。”

宋时祺放下窗帘,那边的光景一下子被遮盖住,他解释道:“这药我听说过,叫做‘过千梦’,说是吸入之后,人就会陷入梦境之中,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你觉得你只是反应能力受到影响,应该是你本身体质还算可以,加上吸入的少。真正的情况,应该是小春儿那样,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小叶子不用呼吸,和小春儿一样站得那么近都没事,但小春儿就惨了,到现在还昏睡不醒。早上宋时祺还去看过,小春儿和程呼晴躺在床上,一个睡得比一个沉。

宋时祺继续道:“至于其他人,你看这村里现在还这么安静,应该都受到药物影响了。”

宁玉皱皱眉,宋时祺说得没错,村里人醒得早,按理说七八点的时候不该这么安静,何况还有其他游客,更显得这安静诡异至极,想着,他又掀开帘子看不烬木边上的人,那些人脸上画着繁复的花纹,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扮演什么神仙。

“这群人离这么近,怎么不见出事?这药应该不会有耐药性一说吧?”

宋时祺点头:“难说,不过,古时候有人将解药混入颜料之中涂抹在身上以寻求避毒,说不定他们脸上的颜料也有这作用.”

宁玉“嘶”了一声,回头看着宋时祺,一脸探究,还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宋时祺有些不自在:“怎么了?我说错了?”

宁玉伸出手,缓缓合在一起,居然是个鼓掌的动作,道:“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还睡天桥底下?凭你这些本事,应该不至于穷到这地步吧。”

宋时祺一愣,话题突然转移到他身上,让他猝不及防,挣扎片刻,终于找了个理由:“不是说了吗,天桥底下冬暖夏凉。”

再问下去必然会问到他的家事家人,宁玉确实好奇,但现在问这些问题有些唐突,宋时祺看起来不太想回答,可是还没等他问,宋时祺反倒自己先说了。

“你对我的事情这么好奇?是因为你觉得我和你一样,好像是个孑然一身的人,是吗?”

昨晚说了那么多,宋时祺清楚地知道宁玉一直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在他眼里,宋时祺也是个身上背着很多秘密的人,会算命会捉鬼,手握神器,知道阴差的事,连地府的事情都能说出来一二,好像是个同类。

同类之间的相互吸引也好,真的好奇也罢。宁玉的所有关于宋时祺的问题,似乎都在试图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一个就这么走下去的理由。

“宁玉,有时候忘记,不是坏事。”

宋时祺看着他,认真说着。这话他想和宁玉说很久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真说出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轻松了不少。他看着眼前人苍白病态的面容,说出了最想说出的话。

也做好了被他拒绝的准备。

果然,宁玉耸耸肩,道:“没忘记的人当然能无所谓地说出这句话。”

明明是在反驳宋时祺的话,看起来却那么无奈。

宋时祺叹了口气,眼见宁玉如此执拗,想再劝几句。但宁玉再一次开口,笑道:“我没看错,咱俩确实是同一类人,你看,我想打听你的事情,但你每次都能把话题绕到我身上,咱俩的好奇心,彼此彼此。”

见此,宋时祺哑然失笑,从新把目光看向窗外:“算了,先解决眼前事吧。目前篝火很难靠近,除了晚上,但晚上药物作用明显,我们靠近也会被影响,除非拿到解药。”

宁玉摸着下巴思考:“那千面罗刹知道我们来了,也会想到这一点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反而是直接冲进参天观找他。”

宋时祺不同意这个观点,道:“如果真是这样,他其实没必要在你面前掩藏自己,你们已经交过手,却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说明他还想继续掩藏,这参天观对村里意义非凡,否则不可能出这么多事他们都不肯离开。如果我们对参天观动手,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宁玉“啊”了一声,被宋时祺的分析说服,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诶,我想起来了,我们刚来这民宿的时候,老板就说琅玕节那天,谁家门口出现了白烛,就代表这家里死了人,我当时还在想死了一个两个之后大家必然有所警觉,在那一天做好准备,但死亡人数仍在增加,虽然后来因为有了游客,村里人的死亡概率减小......但就算如此,还是会死人,我以为这千面罗刹有多高明的手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现在看来,不过是利用了‘过千梦’这东西。”

利用迷药先降低人们的警觉性,再从中选择自己的目标,这千面罗刹果然心思歹毒,行事谨慎。

宁玉坐回床上:“只是他杀了人,又把人做成人皮灯笼,是要干什么呢?”

宋时祺也坐了回来,他昨晚没休息,今早哈欠连天,显得有些憔悴。听着宁玉说话,还是顺着他的问题思考几秒,道:“灯笼这东西,最基本的作用就是照明,但人皮灯笼,显然没那么简单。”

宁玉道:“嗯,昨晚.......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梧神女帮我,这神女,你说她灵吧,这下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管也不管,说她不灵,昨晚又出手相救.......不过,要是出手早一点,我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昨晚宁玉跟宋时祺说过个中细节,其中青梧神女一事最为蹊跷,按理说神女不会主动插手凡间琐事,何况这些事情本就不归她管,已经放任了这么多年,突然出手,说是巧合,倒不如说古怪。

不过传闻青梧神女性格古怪,阴晴不定。宋时祺也就疑惑了那么一瞬,就暂且将这事放下,好歹是救了宁玉一次,歪打正着也好,故意为之也好,是个好结局就够了。

宁玉还在思考人皮灯笼的事情,这东西由完整一张人皮制成,一个灯笼就是一条命,昨晚那些,粗略估计大概有十几个。这玩意儿怨气不小,自发成阵,如果一旦有村民误入,恐怕是找不到出口的。

还有那假的千面罗刹,虽说是假的,但也是一掌差点要了宁玉的命,跟他比起来,七巧村那些怨灵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要不是宁玉能撑到千面罗刹灵力耗尽,又幸得青梧出手相助,恐怕还真不一定谁胜谁负。

想着想着,宁玉忽然想想起七巧村三尊山遇见宋时祺那一次,不也是灯笼带路吗?

“我知道了,灯笼不仅能照明,还能指路!”宁玉看着宋时祺,目光炯炯,“你忘了,上一次在七巧村,就是你用灯笼给我指路,我才能找到张兰凤。”

宁玉的话点醒了宋时祺,他一愣,道:“如果说普通灯笼可以给活人指路,那么人皮灯笼,或许是利用怨念,给冤魂指路!”

两人醍醐灌顶,这人皮灯笼一定有其作用,如果真是指路,谁家好人敢点个人皮灯笼指路,风一吹五官转过来,空洞的嘴巴忽然咧起来笑,不吓死人才怪。

当然,千面罗刹这种变态除外。

不过,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人皮灯笼不是给活人用的,就只能是给死人用的了。

“死人,人皮灯笼,七月三........他不会是要?”宁玉抬头看着宋时祺。

“招魂。”

“想飞升,又要招魂,这人真是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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