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烦你了,”鱼冬禧嗤笑一声,“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要是为此拼命,可一点都不值当啊。”
鱼冬禧话里的讥讽,他不是听不出来,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他又能拿鱼冬禧怎么样?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岌岌可危了,他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他是我的朋友,那我就有义务去救他。”
鱼冬禧定定地看着秋绥,良久后才别过头,不自然地道:“那走吧。”
秋绥如释重负般吐了口气。
宋家现在的宅邸位于冰城郊区,这里山水相依,是少有的风水宝地。
从风水学上来讲,其实并不公平,那些祖上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早早就挑好了所谓旺后代的风水宝地,而那一批穷人,则只能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别说选什么风水了,能有块地方埋就很不错了。
就这样,一代又一代,富人家的风水越来越好,穷人家只能乞求“祖坟冒青烟”,说起来好笑又心酸。
宋浦元果然如所料的那样,按照指示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齐整地放在天台上,这种方法其实很凶险,动用此法的人需要有一定的道行,属于反向引渡,将死魂引导至阳间的纯血中。
当然了,如果被招魂的对象已经投胎转世,并且一点魂魄都没有留下,那这个法阵自然就会失败。
“等下,为什么会留下魂魄?魂魄这东西还能给分尸了不成?”鱼冬禧举手提问。
“笨,灵魂是分散开的,和气体没什么两样,气体能被打散,灵魂就能被打散。”小黑打了个哈欠,“你到底是怎么被留下来的?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又不是每个人天生都会,难道你们地府上岗前都不培训的吗?”
“培训?”小黑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得停不下来,“哪来的时间给你培训,当然是直接上岗了,我和你说,想要入职,你以为很简单嘛?nonono,难的很,能入职的,要不就是道行很深,但是一直没被挖掘出来,要么就是生前就会这些的。”
你别说,鱼冬禧还真就哪个都不属于……难不成自己真的是走后门进来的?
“也不见得全是这样,其中还有别的例外。”秋绥手上画着符咒,修长白皙的手指握住沾着朱砂色墨汁的毛笔,笔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有个问题,魂儿不全是什么意思?”
“魂儿不全?字面意思呗,就是灵魂少了。”小黑回答。
说话间,秋绥就已经将符咒画好,秋绥将那碗滴着血的水全部泼在纸上,双手交叉结印,口中默念着咒语,下一秒,纸上的字泛起金光,金光逼眼刺人,鱼冬禧被强光照的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已然恢复平静。
秋绥依旧保持着结印的姿势未变,然而,貌似是无事发生。
“这是什么情况。”鱼冬禧小声问小□□。
小黑:“……”
小黑:“很显而易见,这是做法失败的情况,这回可坏事儿了……”
最后一句话,小黑是小声嘀咕出来的。
秋绥再次尝试,可还是没有成功,这下子,碗里的血也用完了。
“没关系哒,没关系哒,我们再想办法。”鱼冬禧其实也笑不出来了。
秋绥缓缓转头看向鱼冬禧,道:“其实还有个方法。”
“什么什么?”鱼冬禧眼前一亮,立马凑过去。
秋绥不自然地咳了咳,道:“找到他的墓穴,从墓穴中拿出一样他的陪葬物品,如果没有陪葬物品,那就取一捧灰、一块骨。”
“哎……”小黑还不等出声,就被秋绥一个眼剑飞来,小黑只好闭嘴了。
反正是秋绥自己的决定,到时候出事了,也不用自己担责任。
随他吧。
死恋爱脑到底什么时候被列入到国家重大精神疾病行列!?
“是不是会有什么严重反噬?”鱼冬禧自然注意到了刚才,秋绥这个人,实在是爱乱来。
她了解秋绥。
“不是反噬,就是会违反规定。”
“真的只是这些吗?”鱼冬禧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很明显,她没有相信秋绥的话。
两人对峙片刻,最后还是秋绥认输了:“好吧,确实不止于此,上级部门会予以惩罚。”
“什么惩罚?”
秋绥不吭声了。
鱼冬禧皱着眉,语气明显不耐烦:“说话。”
“会影响升职考核。”
鱼冬禧沉默了。
小黑也沉默了。
不知道会丢命算不算严重后果。
“但没关系,其实是否能升职这件事对我来说早就无所谓了,我要不了几十年就退休了,我现在的职位其实已经超过很多人在地府的最高职务,对于我来讲,权力什么的,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真话?”
秋绥笑了笑,道:“真。”
小黑:放屁。
问题来了,话虽这么说,可是想要找到宋玉的坟墓,又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于是,几人原路折回,又回到了夏令因的办公室。
夏令因这里的资料档案除了有一些活人、死人的生前事件记录以外,还藏着一些秘法记录。
于是,在秋绥带着一人一狗破窗而入之时,恰好撞见了正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喝茶的夏令因。
夏令因:“……”又来?
夏令因上次没有准备,纯粹是被钻了空子,夏令因下意识想要把匕首抽出来,下一秒,一坨红色不明飞行物再一次罩在自己头上。
夏令因:“……”
夏令因叹气:“秋绥,你到底想干嘛?”
“抱歉,还需要借阅下你的资料。”秋绥嘴上这么说,手脚却麻利得很,速速查找资料,这些鱼冬禧想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看着秋绥和小黑忙。
当然了,鱼冬禧可以帮忙把看完的资料摆回去。
“找到了。”秋绥把一页纸从书里撕下来,下一秒,几人从夏令因办公室凭空消失。
秋绥几人回到了冰城,准确来讲,是冰城的一个小郊区。秋绥将撕下来的纸张平整的铺在一片荒草上,纸张上写着一堆符咒。
这是索命符咒,在地府,有些鬼魂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从地府逃出去,有时候,那些能量很强大的鬼魂很会隐藏自己的行踪,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地府工作人员才会使用这种符咒,来寻找魂灵。
工作人员将自己的血滴在纸上,唤醒纸灵,然后将死者的一样东西放在纸上,确定寻找目标,最后,纸灵会带着工作人员寻找到鬼魂。
听起来是个很简单的过程,之所以会被定义为禁术,那是因为,纸灵需要用阴寿来供养,也就是说,纸灵存活多久,使用此法的人,就要少活多久。
秋绥将自己的手腕割破,血液顺着伞柄滴落到纸上,在血液触碰到纸的同时,秋绥将小画像放在纸上。
可是,无事发生。
……
小黑:“现在看来,他只可能在那个地方了。”
再一转,几人来到了地府最隐秘的地方。
彼岸桥。
传说,每一个无法被引渡却又能进入到地府的亡魂,都会被引渡到这个地方,当然了,能到这个地方来的亡魂,都有一个统一特征,那就是即使死亡多年、游荡在人世多年、死亡方式极其惨烈,却依旧不死不灭、能量强悍。
其实能达到这几点的人很少。
没由来的,即使对那人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可在小黑的内心深处,那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一条坚强无比的魂魄。
整个地府,唯有这个地方的亡魂,不归任何人所管,不会出现在任何的册子上。
自然也不会被任何人、鬼、灵察觉到、追踪到。
秋绥把手中的红伞递给鱼冬禧,鱼冬禧看着眼前的伞,不接,亦不解。
“冬禧,拿着这把伞,站在这里等我。”
“什么意思?”
秋绥将伞放在地下,用脚将伞踢到鱼冬禧身侧,然后食指中指并拢,在自己和鱼冬禧中间的地面上划了一道金色的线。
金线泛起光亮来,鱼冬禧试着迈过这条线,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的后退半步。
“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如果我没能回来,那……”秋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甘心,“那你就好好工作,到了时间后,自然就能轮回转世了。”
然后把我忘掉吧。
一想到这一点,秋绥才是真正的不甘心。
“喂,秋绥,你要去干嘛?”鱼冬禧朝着秋绥的背影大喊,秋绥只是顿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别喊了,这里是彼岸桥,连地府最高领导人来这儿都不敢出大气,大喊大叫很容易招来些对付不了的东西哦。”趴在鱼冬禧肩膀上的小黑开口道。
“这里到底是干嘛的?秋绥会不会出事?”
“能长居于此的魂灵,一般都是很……凶的魂魄,死法很惨很惨,惨到永远无法进入轮回,一般来说,住在这里的灵魂,和地府是井水不犯河水来着,但是这里有一个例外,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他就来自这里。”
关于彼岸桥下的种种,秋绥从来都是听别人说,地府里的大多数人,对于彼岸桥的故事,其实也都不过是听说而已。
这里是地府最凶险的地方,里面住着的魂魄,全部都是凶险至极、而又道行深不可测那种。
从水面进入到水下后,是一条密道,周边的墙壁上刻着各种壁画,传闻这些壁画上所讲的内容,就是住在这里的亡魂生前的故事。
在被折磨致死以后,堕入地狱,却永世不得轮回,这种永生,从来就不是恩赐。
不,任何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归根结底都是劫难。
秋绥放轻脚步,朝着廊檐深处走去,在廊檐的尽头,是一堵墙壁,墙壁上画着阴阳八卦阵图,秋绥走近壁画前,单手按住阴阳之间的珠子,轻声道:“不打算见我一面吗?宋玉。”
沉默片刻后,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过来:“你记起来了?”
“不,我没有记起来,”秋绥的手依旧贴在那颗珠子上,“那是我的猜测,我不信你魂飞魄散了,你一定还在,换句话说,就算你魂飞魄散了,我们又为什么会忘记你?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你将自己的一切痕迹都抹除了,能有这么大本领的人,只能是来自这里的人,而在你们宋氏家族的人的生前事中,只有几个人是突然暴毙而亡,而在这几个人之间,最是厉害的当属宋玉,所以,我赌你就是宋玉。”
那边又沉默了片刻,而后秋绥听到一阵轻笑声,下一秒,石门打开:“进来聊吧,秋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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