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一只如伞柄般白皙的手递到宋玉面前，宋玉一愣，接过画像，画像上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秋绥坐在宋玉旁边，看着鱼冬禧，而后伸出手揽住鱼冬禧的脖颈，一股阻力让秋绥的动作停止，秋绥抬起眼，看向宋玉，宋玉抱住鱼冬禧肩膀的那只手用力，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宋玉，该放开她了。”秋绥语气平静，被他扔在一旁的伞不安地开始抖动。

法器往往会与主人的心产生共鸣。

良久后，宋玉才松开手，秋绥顺势将鱼冬禧揽过来。

小黑一个大跳，跳到两人中间，道：“冬禧进入到了第二重幻想空间，但目前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她为什么会进到第二重幻想空间？”秋绥与鱼冬禧十指相扣，努力产生精神共鸣，企图进入到鱼冬禧现在所身处的幻想空间，可是鱼冬禧所在的幻想空间，就像安装了信号屏蔽器一般，完全不接受任何人的进入。

“幻想空间的主人过于凶悍，我已经尝试很多次了，根本进不去。”小黑看着秋绥的动作，阻止道，“而且，幻想空间的主人是有意识的，应该是主动开启幻想空间将冬禧拉进去，目前看来，幻想空间主人或许是鱼冬禧生前的朋友。”

幻想空间展开方式有两种。

第一，被迫展开，即幻想空间主人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在幻想空间中，大多数鬼魂都符合这个情况。

第二，主动展开，这个幻想空间的主人往往都是很高级别的鬼魂，怨念很重或者能量很强，自己掌握幻想空间。

但是有一点，无论是主动展开还是被迫展开，幻想空间对魂灵都会有一定消耗。

有些魂灵微弱的鬼魂或许一辈子也就能展开一次幻想空间，更有甚者，可能展开这一次后，就因为能量消耗过多而魂飞魄散。

“如果是主人主动展开幻想空间，百分之八十都没有恶意吧。”小黑想了想过往接触过的案例，大概估算一波。

“但愿如此。”宋玉看向彼岸河的另一端，太阳缓缓升起，彼岸河也要破冰了。

……

“事先声明一下，你要是觉得食堂的饭菜难以下咽，可不许直接吐出来，不然落在我们老板眼里，肯定又得怪我了。”鱼冬禧想了想资本家压榨人的嘴脸，简直痛心疾首。

打工人命太苦了。

百里西凉旁若无人地将胳膊搭在鱼冬禧肩膀上，道：“食堂水准这么差？没事，哥们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到时候我爆爆金币，给我家大小姐改善改善伙食。”

鱼冬禧翻了个白眼，将百里西凉的手拍了下去，力气挺大，效果也明显，百里西凉的手当场就立马红了。

百里西凉倒是好脾气，笑嘻嘻地搓了搓手。

在来食堂之前，百里西凉就以“为了得到最真实的反馈”为理由，让其他高层全部滚蛋。

这家公司作为娱乐包装性质的公司，俊男美女自然不在少数，百里西凉这小子保守说得有185以上，外加上一头飘逸的小卷毛，哪怕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也显得斯文败类。

刚一到食堂，鱼冬禧发现，食堂似乎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倒也不奇怪，毕竟百里西凉确实帅的很突出，如果百里西凉真是自己家公司旗下的艺人，估计早就火成一哥了。

虽然鱼冬禧经常语言攻击百里西凉，但有一点鱼冬禧不得不承认，百里西凉的脸和身材确实顶。

鱼冬禧撞了撞百里西凉，小声道：“欸，你有没有什么开展副业的打算？”

“什么副业？当厨子？”百里西凉想象了下自己颠勺的样子，莫名戳中笑点，“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我现在有大把时间。”

“滚蛋，什么厨子，”鱼冬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百里西凉一眼，“算了你家里估计也不会同意让你抛头露面，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食堂的饭菜确实很有特点。

百里西凉的意思是难吃的很有特点，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如此难以下咽的东西。

百里西凉优雅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微笑地点评道：“好几把难吃。”

“不要说脏话，文雅点好吗？好的。”鱼冬禧发现，今天食堂的东西怎么格外难吃，没什么味道。

“你下班以后要吃什么，给我打个电话，这食堂做的太垃圾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哥们，再给我吃死喽。”

“少咒我，我可以点外卖，附近外卖不错。”

“别！”百里西凉的反应有点大，他轻轻嗓子，“你是不是不信任我的厨艺？”

“没，就是觉得太麻烦了。”

“不麻烦，”百里西凉立马接道，“我跟你说了，我现在有大把时间，待着也是待着，给你做做饭什么的，消磨消磨时间。”

两人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不可惜。

从食堂出来以后，鱼冬禧二人和张总就“偶遇”了。

张总故作惊讶地看着两人，道：“百里少爷？这么巧，食堂的饭菜怎么样，合不合您胃口？”

张总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虽然他已经提前交代食堂，换了一批新的厨子，但还是担心。

毕竟这位百里少爷可是真金枝玉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鱼冬禧也不免提了口气，操，这狗东西如果真的一顿吐槽输出，自己的工作大概率也不保了。

虽然工资只有三千五吧，蚂蚁虽小，也算个荤腥啊。

鱼冬禧很想搞点小动作提醒百里西凉，可是张总盯得死死的。

鱼冬禧紧张地看着百里西凉，心底默默为自己点了根蜡烛。

刚才吐槽食堂饭菜的时候，自己也没少输出。

“还不错，营养均衡，清淡饮食，有助于身体健康。”百里西凉评价道。

张总松了口气，鱼冬禧也松了口气。

下午，百里西凉终于离开了。

鱼冬禧也能好好地投入到工作中了。

堆积了好久的工作，在鱼冬禧一个下午的努力中完成了。

鱼冬禧叹了口气，人活着好辛苦。

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鱼冬禧不觉得饿，从前，她觉得办公区很小很小，可当只剩她自己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办公区很大很大。

而她也很孤独。

电脑里的音乐播放器自动播放到下一首歌。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连爱都走曲折。

这句歌词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着。

在她住院昏迷的那几天，她做了个很美好的梦，那梦那么神秘、那么不真实。

在梦里，她再一次看到了秋绥，秋绥的模样与生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这首歌是秋绥最喜欢的一首歌。

鱼冬禧的骨子里是个悲观的人，或许是家庭因素，也或许是因为后来经历了某些事情。

初中那年，爷爷去世，学业、亲情上的打击，让鱼冬禧一蹶不振，初中三年，她吃了整整三年的抗抑郁药物，体重就如同坐火箭一般飙升，从小瘦子变成了正方体小胖子。

鱼冬禧当时最讨厌的科目就是化学，可是化学这东西，她只要看一眼就昏昏欲睡了，别说学会了，看都看不了。

可她还是很想学会。

或许是自尊心在作祟吧，她不想看到自己53分的化学明晃晃挂在成绩单上。

在秋绥的不懈努力下，鱼冬禧的化学终于提到了80分以上。那一年，鱼冬禧收到来自秋绥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份试卷。

秋绥把自己化学的满分试卷改成了鱼冬禧的名字。

那或许不是她最心动的时刻，但一定是人生中能排到前五的难忘时刻。

那几年，她不再社交，也不愿意出门，就连简单地出门买东西都不敢抬头直视对方的眼睛，低下头走路成了她的自我保护方式。

那三年，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别人，只有一个秋绥。

她低下的头被秋绥扳起来。

她对秋绥的依赖远远大于秋绥的想象。

秋绥的背叛，对于鱼冬禧来说就是致命的一击。

就是因为深刻，所以没办法原谅。

如果再见到秋绥，鱼冬禧想，她一定要问问秋绥，自己到底哪里让他厌倦了。

想到这，鱼冬禧笑了笑，自己没有这个勇气。

一首歌放完，鱼冬禧关掉音乐，都结束了。

她和秋绥的故事也到此结束，这是一笔烂账，早就算不清是谁亏欠谁。

“冬禧！”小吴的声音传来，鱼冬禧回过神，看向门口，小吴提着好几个包装盒站在门口。

鱼冬禧赶紧站起来，道：“我帮你拿吧。”

两人将包装盒放在工作桌上，然后一一打开，有油闷大虾、红烧排骨、辣炒姜豆角。

“这是附近新开的一家店，听说很不错，新客送满一百减三十的优惠券，正好用掉。”小吴打开手机，先拍了几张照片，“手机先吃。”

鱼冬禧拆开筷子，夹了一口姜豆角，放在嘴里嚼了半天，也没有半点油盐味道，连辣椒都没有啥味道。

“这个姜豆角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嗯？”小吴尝了一口，“这不挺重口的吗？哎，对了，你不觉得今天中午食堂的饭特别好吃吗？听说张扒皮为了讨好百里家大公子，特意换了厨房的厨子，我们也算是跟着大公子有口福啦！”

鱼冬禧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儿，她赶忙尝了尝另外两个菜，全部都没什么味道。

她又尝了尝附送的小咸菜，方才能吃出点咸味来。

鱼冬禧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吴，道：“你说中午的菜换厨子了？”

“对啊，”小吴点了点头，“专门从对面饭店抓来的，不过就做那么一顿。”

鱼冬禧沉默片刻，她意识到一点，自己好像忽然就没了味觉。

或者说，味觉衰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