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月先是上了车的后排,只不过谁和辜月坐在一起让三人开始激烈的“争论”。
“送青,你坐副驾驶,我坐在她旁边。”解芒按住裴送青准备拉开后座门的手。
“不行,按照你的身手,坐在她旁边怕是毫无还手之力。”江衍之抱着手否定了解芒的提议。
解芒听她这么一说有些急了,和江衍之争辩“自己身手行不行”的问题。
裴送青听着两人“吵架”有些头疼,赶紧打断她俩:“啧,赶紧上车。”
说罢不管两人如何劝阻,开门坐在辜月旁边。
辜月倒是一直看着车门外争辩的三人,等裴送青上车后才收回目光。
江衍之和解芒一进车就接着系安全带的时候转过头盯着辜月,前者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我会永远看着你”的手势;而后者则是防备地眯了眯眼,盯着辜月。
辜月依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瞥了一眼两人的小动作而后移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懂还是不在意。
前座的两人看着辜月“毫不在意”的表情,而后两人才发觉被他们的家主死亡注视,这才愤愤转身。
两人转身的同时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直在挑衅!”。
裴送青坐在辜月旁边,身体看似放松地靠着椅背,实则全身上下都绷得不自在。
他想让自己目视前方,但几乎失控地注视着旁边的人。
思念了十年,恨了十年的人,此刻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裴送青此刻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熟悉味道,就像小的时候他们亲密地坐在一起,可以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前座的两人透过后视镜,目光一刻不停地锁定在辜月身上。
然而,辜月对他们的注视视毫无反应,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车子在十大家古朴森严的主宅前停下。
裴送青率先下车,目光冷冽地扫过门前广场,廊下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人群,在他的目光下瞬间安静下来,纷纷低头或移开视线,不敢与家主对视。
这时,他才转身,亲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辜月弯腰下车,站定在青石板上。
她灰色的身影与这古老宅院的深沉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了所有压抑着的好奇与敌意。
年轻的后辈们躲在廊柱后,偷偷打量着这个传说中“弑亲叛门”,如今又成了“煞灵”的女人。
“她就是裴召歆啊?”
“闭嘴吧你,这个名字是我们能叫的?小心家主听到收拾你!”
“她……看起来也不像煞灵啊。”
几位后辈嘀嘀咕咕,不想下一刻伏矢一脉的游本直出现在他们身后出声道:
“那你们觉得煞灵是什么样的?”
几个后辈几个后辈吓了一跳,赶紧转身恭敬行礼:“游师叔!”
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挠了挠头,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煞灵不是地府派来的嘛,那不就是和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样的感觉。”
游本直目光扫过他们,带着训诫的意味:“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乃是地府正职神将,司职明确。
而煞灵,本质依旧是人,不过是命格带凶,自愿与地府立下契约,行走阴阳之权专司处理阳世‘残局’,清理门户。”
他的目光随之再次投向那个远去的灰色背影,心中却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幼时那过分安静和苍白的脸色。
几乎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模样,与眼前这道身影重叠,他心里暗想:比起当年,她周身那股属于‘人’的生气,似乎愈发淡薄了。
而后他收敛心神,对仍有些懵懂的后辈们最后点了一句:
“她既是煞灵,手段并非是我们可以可以揣度的。谨言慎行,勿要招惹。”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留下几个后辈面面相觑,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从下车开始,这里的所有议论声不论大小,全部都被她听得一字不差,不过这些言论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辜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没有停留。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辈人物,站在稍远的台阶上,面色沉凝,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不赞同,但碍于裴送青在场,并未出声。
就在这时,辜月的视线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长老吕六英站在廊下转角处,她穿着深色旗袍披着一件大貂,头发一丝不苟地挽着。
辜月望着她,好像她的面容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那份艳丽似乎经过时间沉淀,更加有女人味,但她那双狐狸眼里此刻带着辜月看不懂的情绪。
吕六英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叫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召歆”,但最终还是死死抿住,她的双手在身前交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辜月记得她。
是她把自己从道观带出来的,是她把自己亲手送到了那个“家”。
吕六英看着辜月那双依旧空洞,仿佛她消失的十年时光已经忘却了之前的记忆,也好似一直以来辜月的眼睛都未曾留下任何痕迹。
是她……当年是她觉得这孩子合眼缘,心生怜惜,才多次在白茹和裴霖面前说项,最终让他们决定将她从那个孤寂的道观带出来。
她一直不相信这孩子会做出那等弑亲之事。
这娃娃是没有人气,情感淡漠得彻底,但也正因如此,她缺乏常人那种激烈的爱恨,更缺乏动机。
可当年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满身是血地站在现场,然后彻底消失。
吕六英不信,却又无法解释。
而就是因为这份不信,在十年岁月里,渐渐变成了无法释怀的愧疚和自我怀疑。
是不是她错了?是不是她把这孩子带出来,反而害了她,也害了白茹和裴霖?
辜月的目光在吕六英脸上停留了稍长的一瞬,而后移开目光。
裴送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面色沉静,前几天的那个会议吕六英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过一句话。
他知道吕六英今天会来看她,如今见到现在的辜月,是愧疚吗?还是后悔了?
“走吧。”他声音清晰地传入辜月耳中,他率先向前走去,辜月安静地跟上。
江衍之和解芒紧随在两人身后其后。
就在他们穿过一道月亮门,人群视线被隔绝大半的刹那,裴送青的步伐几不可察地放缓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他与辜月几乎并肩。
他的右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手腕微动,小指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了辜月自然垂落的手背。
只是一个瞬间的接触,冰凉与温热的皮肤一触即分。
但这一瞬间的接触让裴送青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不过他依旧目视前方,面不改色。
辜月慢慢地偏头看了自己的手背一眼,又抬眼看了看他紧绷的侧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跟在后面的江衍之猛地眯起了眼,解芒的眉头也死死皱起。
裴送青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视线,也没有对辜月做出任何解释。
他重新加快了脚步,带着她,穿过最后一道回廊,走向那座独立的家主院落。
就在他伸手欲推开主书房那扇沉重大门时,江衍之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
“送青!”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迫,“谈谈,就现在。”
解芒也站在她身侧,眼神凝重地表达了同样的诉求。
裴送青的手顿在半空,侧过头目光落在在两位挚友的脸上扫过,眼睛微眯看着她们思考几秒后点点头。
“好。你先去那里等我。”
他收回手,对身后的辜月偏了下头,指向旁边一间名叫“静”的偏厅。
辜月依言走进了那间陈设简单,只有几把椅子和小几的偏厅,门在她身后虚掩上。
裴送青则与江衍之、解芒进了主书房。
门刚一关上,江衍之便劈头盖脸地低声道:“裴送青你疯了?你刚才在路上……你碰她干什么?你忘了她是什么人?忘了长老们说的话了吗?”
解芒语气稍缓,但同样不赞同:“家主,我们知道你……心情复杂。但与她保持距离是最基本的,毕竟她是煞灵,而且与你有旧怨,我们不得不防。”
裴送青背对着他们,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郁的庭院景色,他声音听不出情绪:“我自有分寸。”
“分寸?”江衍之几乎被气笑了,“你的分寸就是把她带到你的私人院落?就是忍不住去碰她?”
“裴送青,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带她回来,真的只是为了‘交接公务’吗?”
而解芒也开口,带着更直接的尖锐:“家主,我们知道你与她旧日情分不同。但她杀了白茹和裴霖!那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将她单独带至此地,置血仇于何地?”
“血仇?”
裴送青缓缓转过身,虽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深处翻涌着怒火,他的目光缓缓从江衍之脸上,移到解芒脸上。
“我的父母,我自然记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家主不容置疑的力量:“如何处置与煞灵的关系,关乎十大家利益,由我权衡,后果,也由我承担。什么时候,我的决定,需要向你们一一解释清楚了?”
他微微向前倾身,明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江衍之和解芒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至于你们口口声声的‘血仇’……”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目光锐利死死钉在解芒脸上:“你们,谁亲眼看见了?嗯?”
他的质问让江衍之和解芒一时语塞。
“可是……”江衍之还想争辩。
他不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斩钉截铁地落下论断:“与煞灵对接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再议。”
就在裴送青与江衍之、解芒在主书房内对峙时,偏厅的门被不客气地“哐当”一声推开。
三名身着十大家练功服的年轻子弟闯了进来。
这三人看起来,来者不善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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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重返十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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