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宰相一定不会辜负民众和我的期待,将这笔国家赠与的奖金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
尽管礼物已经送出,但威廉依旧关心它的用途下落。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他实在太过熟悉奥蒂莉亚的本性,并不认为她会被凡俗观点所囿,更不会因为所谓道德感就放弃如此一大笔财富。
“其实……”莱恩多夫伯爵吞吞吐吐,并不是很想打击到威廉,也不想损害宰相的名誉,“宰相已经为那笔资金安排好了去处。”
“哦?用在哪个公共事业上了?”
威廉顿时饶有兴致,莱恩多夫伯爵叫苦不迭:
“宰相拿出钱来建立了一个名叫‘申豪森基金会’的组织,用以资助那些报考高级师资的人。”
“那倒是不错,只是就这么一个基金会,就把所有钱都花了?”威廉顿时感慨起奥蒂莉亚的铺张浪费起来,还显出几分痛心疾首来,“那可是整整120万马克啊!”
“那只是……只是一部分钱,”莱恩多夫担心威廉一大把年纪受不了这份刺激。但倘若他从别的渠道听说,恐怕刺激更大。还是自己缓缓告诉他吧,“您也知道,宰相年少时,经历过一段家境艰难的日子。”
这件往事威廉是知道的,但他并不明白莱恩多夫现在提起它的意义何在。后者轻咳一声,娓娓道来:
“我们应该理解,任何人都对少年时代的窘迫记忆深刻,即使伟大如宰相殿下也不可免俗。所以宰相的某些举动自有她的道理。”
“我猜她肯定是私吞钱财了。”
威廉习惯性地撇着嘴,琢磨着把钱要回来的可能性。想到最后觉得可能性不大,只好付之一叹:
“她到底拿剩下的钱干什么了?”
“殿下把当年她家因为困难而卖掉的申豪森周围的土地又都赎买和租佃回来了,用的正是剩下的钱。”
“我就知道……”威廉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钱财方面对奥蒂莉亚抱有过多的期望,只是他不认为她这次的做法妥当,“可她身为宰相,理当考虑到民众们的意愿。她现在已经是享有减税特权的大地主了,人人都期待她把这笔钱拿出来,全部用于慈善事业。她却拿着钱进一步让俾斯麦家族发财致富。”
莱恩多夫并不敢应声,姑且让皇帝对宰相抱怨几句吧,毕竟他也只能抱怨这几句。
“宰相实在不该如此着眼于自身的利益。她理当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威廉长长地感叹着,心头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似乎奥蒂莉亚如此苦心经营的所谓俾斯麦王朝,将是个十分短命的王朝,“现在外头依然有关于赫伯特的流言蜚语吗?”
“陛下指的是?”关于赫伯特的传言非常多,莱恩多夫一时不知威廉指的是哪一个。他小心翼翼地猜测着,“您是指他前些日子喝多了酒,在外交部里随意开枪那件事吗?”
“还有这种事?”
威廉大吃一惊,显然对此毫不知情。莱恩多夫险些以头抢地,痛悔自己一时多嘴,既得罪宰相,又让威廉烦恼:
“相信宰相她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的。”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威廉对赫伯特的印象谈不上非常好。他虽然很不喜欢皇储妃,但对方作为自己的儿媳妇,有时候说出的话,他还是会加以听取的。皇储妃对赫伯特的评价就很不高,认为他心胸狭窄、粗暴、爱报复,又不得人心。很难说她的观点对威廉毫无影响。
“听说是副国务秘书晚上喝醉了酒,”莱恩多夫也不明白,这倒霉差事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如果有可能,他倒很希望这件事可以一直瞒着威廉,因为实在是太丢脸了,“拿着小口径步枪向外交部的窗户射击。幸而那天没有人加班,也没有人受伤。”
“胡闹!简直胡闹!”
威廉气得直拍桌子。他一向以为奥蒂莉亚就是很离经叛道的人物了。但奥蒂莉亚做事总很有分寸,她的子女却好像一个个都没有继承这些优点,算来只有比尔年纪还小,因此显得较为省心。想到这里,对于奥蒂莉亚和他提出的,想让比尔和玛丽一起去非洲殖民地历练个半年一载的建议,他也不是十分反对了。他一向认为比尔被教养得太过娇弱,出去历练历练是件好事,至少以后可不能和赫伯特一样胡闹,丢了皇室的脸面。
“陛下息怒,想来宰相也不会容许如此胡来的行为的。副国务秘书到底年轻,做事不稳重也是有的。”
莱恩多夫绞尽脑汁地安抚着威廉,后者并不应声,反而使劲皱着眉:他现在觉得,皇储妃说的,理当把赫伯特派到中国去的建议未必没有道理。如果不是奥蒂莉亚一定会反对,他还真想这么做。
“关于赫伯特的另一件传闻,现在还有人在风传吗?”
皇帝没有发怒,这就让莱恩多夫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的问题又让他迷茫不解:
“您是指?”
“维多利亚公主的婚事。”
“哦哦,您是说这个,”莱恩多夫颇为为难地打量着威廉实在不怎么好看的脸色,犹豫再三,到底不愿欺瞒老主人,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虽然皇储夫妇和宰相之间关系紧张是人所共知的秘密,但这个流言依旧没有消散。但主角并不是维多利亚公主殿下。传言只说宰相很希望副国务秘书能和陛下的一个孙女结婚。”
“只要我活着一天,这流言就变不成真的。”
威廉阴沉着脸,语气坚决地杜绝了赫伯特的其中一条前途。
奥蒂莉亚现在也在为赫伯特酒醉后枪击外交部窗子的事而大发雷霆。她近来收到了不少下属反映来的赫伯特的问题,心里早憋着一股火。
“副国务秘书每到晚上总是醉醺醺的。”
“副国务秘书似乎习惯清晨喝酒,上班时多少显得懒洋洋的。”
“副国务秘书中午饭后把报纸放在膝盖上瞌睡养神,这习惯不怎么好。”
……
“赫伯特,你到底是怎么搞的?你应该知道我让你当副国务秘书的原因,你就是这么培养自己在外交部里的威信的吗?”
当奥蒂莉亚的怒火劈头盖脸砸下来时,赫伯特选择沉默以对。他当然知道母亲是希望自己成为她的接班人的,像她一样成为跺一跺脚,欧洲政坛都要颤抖三日的人物。他难道不希望自己具备如此高远的威望吗?但是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而且没有人能做到。倘若你和你的母亲一起出席某个会议,你在没有征得她容许的时候擅自发表了自己的意见,然后就听到她冷冷的呵斥:
“赫伯特,别瞎说!”
难道你还能奢望她的下属对你保持应有的尊敬,树立起极高的威信吗?
赫伯特对此态度悲观,他的人生似乎只能沿着如此畸形的路线走下去,毫无摆脱的可能。他知道许多人都对母亲强行提拔自己抱有深刻的敌意。自己最好表现出惊人的才华,好封住他们的嘴。
可是他具备母亲那样的能力和才干吗?他近年来对此越来越感到怀疑。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才具普通的常人,被母亲强行捧上了过高的位置,这甚至招致了外界对母亲的非议。然而另一方面,他并不愿承认自己远不如母亲,没有人会认为自己应该沦为庸常,因此他竭力模仿母亲的做派。这其中,似乎酗酒和脾气暴烈刻薄是最好模仿的。
奥蒂莉亚也不过是发发脾气,她又能对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做什么呢?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设前途,为此甚至招来了许多非议。她很清楚,不少下属都在议论纷纷,说自己的判断力衰退了,说自己利用职权为爱子的前程开道,说布莱希罗德和施魏宁格都在对自己产生不良的影响,在他们的蛊惑下,自己已经变成了贪婪和妄自尊大的人物,对旁人抱着病态的猜疑。
然而不管对奥蒂莉亚的私德抨击得有多么厉害,她仍然是极有手腕的政治家,至少三皇同盟依旧稳如磐石,还在她手里又续签了三年。尽管三国现在观点一致的问题几乎屈指可数,但奥蒂莉亚就是有本事像当年的梅特涅那样,用巧妙的手段和豪壮的言语掩盖彼此间的分歧。
如果赫伯特能有她一半的手段,奥蒂莉亚相信自己也不会如此头疼。但很可惜,她自己过于清楚长子的才干,确实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而且还有皇储妃在一旁咄咄逼人,一再和人说应该把赫伯特送去中国。
奥蒂莉亚很确信,一旦皇储妃知道玛丽还在维多利亚公主和巴登贝格的婚事中做过梗,她十有**会坚决要求把玛丽也流放到远东去。为了先下手为强,还是自己先把玛丽打发走为妙,这样事情至少还在自己的掌控中。
一旦玛丽和比尔离去,自己身边的孩子就只剩下赫伯特一个了。想到这里,她也没了疾言厉色训斥赫伯特的心气,只是轻描淡写地摇摇头:
“以后不要做这样让人诟病的事,不要给人留下把柄。少喝一点酒,如果做不到那就在非工作时间喝,知道了吗?”
即便是极为溺爱孙辈的威廉,要是见了这副情景,也要惊诧于奥蒂莉亚对孩子的宠溺之情。奥蒂莉亚自己却毫不觉察,听仆人说阿尼姆夫人来访后,她甚至直接叫赫伯特离开,都没有再多做一点责备。
而丝帕掩面,泪雨滂沱的妹妹也让她无暇顾及儿子的某些出格举动:
“姐姐,腓特烈他……他……”
“怎么?”
“他去世了。”
妞妞:赫伯特真是个不省心的崽崽~~
威一呵呵:那还不是你自己养的崽崽~~
妞妞: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比尔:喵喵喵?
ps:手里现在有两个二战背景的文,存稿都很丰富了,只是两个肉汁都很丰沛,要是发出来搞不好就是xxxx口口口口口口xxxx~~所以要不要发呢?思考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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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继位有望(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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