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皇储孙的教育一直是皇室各种问题中的重中之重,而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因为畸形的权力关系而叫人格外头痛。
皇储孙威廉一出生,就注意到他父亲并非皇室中唯一尊荣加身的人,在他之上尚有德高望重,精力充沛的祖父作为皇室的主心骨。皇室一家三代同堂的情形并不是很多见。这直接造成了皇储在其中处境尴尬。
因为按照一般情况,不管在皇室中还是在家族中,父亲总是得享权威的那一个,儿子在经济上总要依附于他。然而在霍亨索伦家族中,父亲的角色被架空了。皇储孙并不受制于他父亲,而且也没有接受过来自父亲的钱财。他的一切都来自祖父的馈赠,并不依赖其父,正因如此,皇储的心里就更加不快了。
更何况孙辈的各种事务都是祖父威廉亲自全权决定的,无论是假日安排,还是仪表穿着,乃至军事义务和皇室职责。父母的影响力其实是微乎其微的,尤其是前三个大点的孩子。威廉甚至不大乐意允许皇储妃总带着几个孩子去英国度假。这也叫皇储妃怨言连篇,甚至写信给自己的母亲维多利亚女王抱怨,认为威廉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了公共财产。
这还不算从普鲁士王室就延续下来的,亲英派和亲俄派之间的矛盾。奥蒂莉亚难得温柔地安抚着威廉,想到皇储夫妇如今的怨怼中自己至少出了大半的力气。早年亲俄派占据宫廷只是让皇储夫妇稍有不满,以他们为首的亲英派尚能与之抗衡。但自从自己上台后,再没有了在党派间毫不犹豫的周旋,威廉直接被自己带着倒向了保守派一面。
为此,皇储夫妇曾经抗争过,但最终皇储退缩不前,不敢在激进斗争中居于领头羊的位置。皇储妃则只能徒劳地怒火中烧,并且毫不掩饰地支持自己的丈夫。于是宫廷中大多数人都对他们夫妇嗤之以鼻,认定他们,尤其是皇储妃,实属疯子一个。
奥蒂莉亚就坚信这一点,也拿它来安慰威廉:“陛下,那个英国女人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已经疯魔了,您何必与她斤斤计较?越是如此,您越要掌握住皇储孙的教育权啊。”
“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威廉自然明了这一点。君主政体下,对未来王位继承人的教育是重要的政治议题,这正涉及到未来的君主如何行使君权。这一点上,威廉毫不犹豫地和奥蒂莉亚站在一起,认定要按传统普鲁士贵族教育的方式培养孙子,让他谙熟军事技能,深知何为服从精神。
而皇储夫妇则坚定不移地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只有英式的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教育才是最合适的,首先要培养的就是儿子的公民道德和社会责任感。因此对于王子们必须要尽的皇室职责,他们更是难以接受。
“你不知道,奥黛,他们两个人完全是疯了。前几年沙皇来拜访我时,我叫威廉按惯例穿上俄**队的制服以表迎接,这有什么问题?”和不省心的儿子儿媳一对比,奥蒂莉亚自然就是威廉的贴心人了。他拉着奥蒂莉亚,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完全没有问题,我的陛下。”面对皇储夫妇,奥蒂莉亚从来也是毫不迟疑地选择威廉这一边的。
“可不就是嘛!”威廉一拍手,对儿媳充满了深刻的怨念,“可皇储妃偏要说她感到了震惊,因为没有人问过她的意见。她抱怨说对礼仪性的事毫无发言权。嗐,这种事情要什么发言权?她就是因为皇储孙穿了俄国的军服而闹脾气,要是穿英国的,她自管什么都不说了!”
“陛下不也被她换了英国床吗?”奥蒂莉亚同情地看着威廉,暗中想着,要是赫伯特给自己娶回来这么一个儿媳妇,自己非得上吊去不可。
“别跟我说这个,等我伤一好,我还要我的行军床。”威廉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把这英国床扔出卧室。他唠唠叨叨地继续和奥蒂莉亚抱怨着: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到底是威廉的亲生父母,有些事上他们还是有发言权和执行权的。譬如现在,他们就强烈要求我把威廉送去学校。他们似乎认为宫廷环境竟能压迫到那孩子……笑话,谁不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一点压力都受不了,将来能有什么大出息?”
“和同龄人接触接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奥蒂莉亚对皇储孙的态度要比对皇储来得热络些,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皇储和祖父间温情脉脉的亲密关系,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赫伯特和皇储孙相处不错。只是皇储孙身上到底有在宫廷中成长起来的傲慢之气,到外面经受一番打磨也是可以的。
“你也觉得此事可行?”威廉顿时不大高兴了,看向奥蒂莉亚的眼神里很有些背叛的味道。奥蒂莉亚只好再次表明立场:
“我绝无半点不赞同陛下的意思,只不过皇储孙……确有一点顽劣。他的教官又是皇储夫妇亲选的,不大叫人放心。不如到外面接触一下同龄人,对他的教育或许有襄助。”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能马上同意我儿子的意见,”既然自己的宰相也不反对此事,威廉便不再固执己见,但依旧不肯简单轻松地让皇储夫妇得偿所愿,“我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同意,不然他们,尤其是皇储妃,未免太过得意了。”
“不过皇储孙即使接受中学教育,也应当在柏林遴选一所学校,不宜离开首都,更不应离开宫廷太远。宫廷一些社交场合,皇储孙也应该出席。”奥蒂莉亚自然不会让皇储夫妇太得意,因此她对威廉谆谆相告,后者连连点头:
“你说的全都对,当然要在柏林择校,这一点绝无更改的可能。”
琐事说完,威廉又问起反社会主义者法令的投票情况。奥蒂莉亚自然告诉他一切顺利,这部法令以221票对149票的比数宣告通过。只是迫于自由派和中央党的一些反对,做出了修正。比如说法令的时效被定为了两年半,仍旧允许公民投票支持社会主义者等等。
奥蒂莉亚对此是心有不满的,因此她对新上任的内政大臣奥伊伦堡横加指责。此人是老奥伊伦堡的侄子:“怎能让公民投票支持那些已经认定的社会主义者呢?那些人不该拥有选举代表权,甚至不该享有进入议会的权利。”
“好啦好啦,总之法令已经通过了,这些小细节暂且放到一边吧。”现在轮到威廉来劝说奥蒂莉亚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不过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奥蒂莉亚的全副心思都用在了试探经济政策上。之前已经有二十来个议员出面,发表声明,希望宰相放弃自由贸易制,采用关税保护政策。如今又有二百多位议员联合起来,组建了一个所谓议会经济联盟。它的成员来自三大党派,人数都不算少。这个联盟的主席正是符腾堡代表瓦恩布勒,一个长期宣传关税保护政策的急先锋。
奥蒂莉亚不能对这显而易见的民意置之不理,现在显然有多数议员支持废除自由贸易。这可是一个重大的变动,理当慎之又慎地处理。不过虽然没有什么法案出现,议会的态度已经昭然若揭了。事涉经济问题,奥蒂莉亚决定回头去和布莱希罗德商量商量。
布莱希罗德因为和奥蒂莉亚的关系,他现在的财富和地位都是无可匹敌的。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贵族封号,拥有铁十字勋章,他达成了许多为宫廷和权贵侍奉的犹太人所达不到的目标。
奥蒂莉亚不吝惜在这个过程中给自己的得力心腹一些帮助。譬如说布莱希罗德刚刚获封时举行了舞会。虽然她本人没有到场,这倒不是出于对犹太人的歧视,柏林哪一家沙龙都请不动她,但她叫了自己那久不问世事,只和情人卿卿我我的妹妹出席。这舞会因此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而布莱希罗德也急于抹去自己的犹太人的身份,尤其是在他本人已经是新贵的基础上。奥蒂莉亚是知晓这一点的,但她认为这无伤大雅,也不影响她听赫伯特讲一点关于此事的笑话:
“听人说,有一次,布莱希罗德沿着胜利大道散步,他走在西边,而不是犹太人一贯走的东边。其他行人就问他为何走在另一侧,他回答说,东边的大蒜味太浓了。”
奥蒂莉亚听后哑然失笑:大蒜味是犹太人共同的特征,布莱希罗德此举很容易让他在犹太人中背上虚伪之名。但布莱希罗德是有这个资格傲慢的,他如今是柏林最富有的人,放眼整个帝国,也只有涉足军火的阿尔弗雷德克虏伯能与他媲美。如果他不在上流社会中扮演一个钱袋子的角色,那他也就无法在这个阶层立足了。
“母亲,您这次回弗里德利希斯鲁,玛丽要跟着一起回去吗?”赫伯特其实不想问这个问题,奈何受人之托,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为什么不回?放着她在柏林,和那个什么兰曹暗通款曲吗?”奥蒂莉亚狐疑地打量了儿子一眼,赫伯特心头直跳,赶紧故作镇定地提出了异议:
“我觉得这也不是办法,母亲。玛丽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交际吧?就算放弃了兰曹,不让她出门见见人,她到哪里另觅夫婿呢?留她在柏林走走也不是什么坏事。”
赫伯特说得有几分道理,奥蒂莉亚一时也陷入了沉思:“这话也是。怎么?你手里有好的邀约?”
“奥罗拉夫人的沙龙请我们去。”赫伯特小心翼翼地观察母亲的颜色,他记得这位夫人和皇帝之间曾有过些不可言说的关系。
奥蒂莉亚一开始险些没记起这点陈年旧事,这得益于奥罗拉夫人始终如一的低调。对比一下凯斯勒,奥蒂莉亚对她的印象并不坏,她的沙龙又确属柏林文化界的盛事:“想去就去,你看好她就行,别叫她给我惹事。何况,嗐,就算是我的女儿,我也得承认,她委实不大有文化。”
“噗,”赫伯特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顾虑到母亲,赶忙生生忍住了,“我肯定不能容许她乱来。毛奇元帅也是要去的,不能让她在人家面前丢脸。”
“他就没错过一次奥罗拉夫人的沙龙。”奥蒂莉亚撇撇嘴,对这位昔日老同事好感欠奉。
“奥罗拉夫人还因此拒绝了布莱希罗德前去参加的请求呢。”赫伯特连忙补充了一句。布莱希罗德办宴会喜欢邀请最显赫的贵族,权贵中却着实没有几个人喜欢他。
“嗯?她这么说?”奥蒂莉亚不讨厌奥罗拉,却不希望她轻视布莱希罗德,谁都知道布莱希罗德是依附她的势力的。
“是的,她说因为接受了毛奇元帅的邀请,所以要拒绝布莱希罗德。”
“她有什么好自我高贵的?毛奇也一样。”奥蒂莉亚对毛奇的尊敬着实有限,她没在儿子面前叫他“半神”就算是尊重了,“英国首相开会期间也曾经接受过布莱希罗德的邀请,他们以为自己的权势能大过人家吗?叫布莱希罗德也去办个宴会好了。你和玛丽去给他撑撑场子,再不然就把你小姨叫去。”
“我猜小姨八成不来,她很久都不出席社交活动了。”赫伯特觉得这任务难以完成。
“整天就知道卿卿我我的,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奥蒂莉亚嘟嘟囔囔,又嘱咐了儿子一番,便收拾了行李自己回了弗里德利希斯鲁。
她坐在火车上,手里拎着一瓶啤酒,畅快地喝了两口,就差打一个舒爽的酒嗝了。说起来,把玛丽留在柏林也蛮好,自己简直是一身轻松,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奥蒂莉亚眯着眼睛想着,忽然注意到马上车就要停靠站点了。她赶紧一弯腰,把酒瓶藏到桌子底下,然后笑微微地朝车窗外的群众挥手致意。
她的秘书蒂德曼张口结舌地看着宰相一系列流畅的操作,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待到火车再次启动,奥蒂莉亚便又摸出了啤酒。注意到下属瞠目结舌的模样,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番:
“主要是我不能让普通民众对宰相抱有的幻想破灭啊。”
然而我的已经破灭了!蒂德曼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表面上还要连连点头。奥蒂莉亚可不管他怎么想,她只顾着又灌下几口酒,琢磨着自己到柏林这一趟受的折磨,得在庄园里休养多长时间才能感觉到舒服点。
然而二货最后还是去了卡塞尔的高中,因为他妈觉得柏林的高中太保守……
威一:我大孙子辛苦了呜呜呜
二货:爷爷我会想你哒,小奶奶就算了~~
妞妞……这孩子没前途了~~
所以妞妞和威一都面临着教育问题,威一:最惨的是我教育完大孙子还要教育小儿子~~
比尔可可爱爱看:我很乖哒,不要教育我~~
毛奇很久木有出现了~~
美妞:我还不是一样~~主要是血亲王没几年活头了~~
布莱希罗德那时候就……敲有钱,年收入估摸着有200多万马克,到90年代总资产在3600-4000万马克之间~~可惜没个好儿子,他一死就都烟消云散了~~妞妞:我一死我那些娃和娃的崽子还不都泯然众人,一样滴一样滴~~
PS:最近更妞妞有点慢了,因为打算把以前写的德三海军的那篇**重新写一遍,已经存了一点稿了,不知道大家有木有兴趣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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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教育问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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