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山还不过八点。
林愿进门,把外套交给女仆长瑞希。
“先生吃晚饭了吗?”
“还没,专门来这儿吃的。”
瑞希微笑道:“那您想吃些什么,我现在就让厨房准备。”
林愿想了想,回复道:“吃饭吧,再做个椒盐排骨配个青菜。”
瑞希点头:“好的,请您稍后,马上为您送去。”
“陛下呢?”
“陛下在书房工作。”
林愿“哦”了一声:“那我先过去了。”
书房门口站着随时待命的侍从,林愿悄悄瞟了一眼,抬手敲门。
“陛下。”
“进。”
林愿拉开门进去,后背靠着把门关上。
二世陛下的书房与整座庄园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这座庄园是陛下的爷爷在世时建造的,风格古老华丽,但面前这个房间以黑色为主调,满是现代化设施,充斥着电子机械感。
李沉寓正在处理公务。
林愿轻手轻脚地走到李沉寓的书桌前, 一股淡淡的柑橘味飘来,他轻轻吸了下鼻子。
他半坐在桌子一角上,疑惑地看了一眼书桌前坐着的人。
“你今天晚上去见了沃罗宁的侄子。”李沉寓也没抬,肯定道。
林愿觉得“和疑似联姻对象见面”这个说法不太妥当,于是折中换了个**。
“是,去相亲。”
李沉寓轻飘飘地笑了一声。
“阿尔伯特·沃罗宁,亚伯·舒尔茨还挺会挑人的。”
亚伯·舒尔茨,现任舒尔茨公爵的全名。
“他想升官,觉得和我结婚可能会有利于他的仕途。”
“和你?”李沉寓抬头,看向已经坐在桌子角上玩沙漏的林愿,评价道,“沃罗宁的家主想法真是独特。”
“何止是沃罗宁,”林愿想起了自己脖子上还戴了个抑制环,忙不迭把它扯掉,食指勾在抑制环的边缘打转,同时松快地活动了下脖子,“我家那个老头,对于让我结婚简直有执念。”
薄荷的味道毫无保留地充盈着整间书房,和适才的柑橘味道混杂在一起,提神又清香。
“呼——舒服多了!”
“那个阿尔伯特的信息素一股子怪味儿。”林愿吐槽道,“真受不了他们那些随时随地释放信息素的Alpha,什么毛病!”
“看起来那位沃罗宁先生给你的印象不太好。”李沉寓眼睛快速扫着文件,“说来听听。”
林愿停下晃动的手指,把抑制环向上一抛,随后又接住扔在一旁的黑色真皮沙发上:“他说愿意帮我掩饰我和某已婚Alpha的地下不伦恋情。”
李沉寓诧异地抬头:“他真这么说的?”
林愿幽幽地瞟了他一眼。
“埃里克家族的直系都是怎么培养后代的?”联想到埃里克那张脸,林愿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真是奇形怪状。”
李沉寓笑了一声。
“那些老牌贵族出身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你又不是没有见过。”
“是啊!”林愿喟叹一声,默默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戳了戳不远处的Alpha,“一群衣冠禽兽。”
“包括你,陛下。”
安坐如山的陛下不置可否。
林愿偷笑,恰在此时敲门声响起,瑞希的声音隔着门闷闷地传来。
“林先生,您的晚饭准备好了。”
他迅速从桌子上跳起,对着李沉寓眨了眨眼:“我先走了陛下,一会儿见。”
今夜是满月。
林愿洗完澡,捧着用白瓷杯盛装的温热牛奶,倚靠在阳台上,耳朵上带着单边耳机。
“我真的求您了,别再找那些奇奇怪怪的人。”
……
“我自己有分寸,行了,不说了,我先挂了,您也早点休息吧。”
取下耳机扔进口袋,林愿如释重负一般舒了口气。
快至深秋,即使热意还未完全散去,但昼夜温差已然变大,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棉质睡衣,衣料下的肌肤不免有些泛凉。
一条毛绒薄毯忽然搭在肩上,林愿下意识看向侧边,李沉寓学着他,双手搭在栏杆上,顺着他的视线向下面的花园看去。
“在看什么?”
Alpha的体温要比Omega高一些,林愿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把头转了回来。
“在发呆。”
李沉寓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巧递给他:“吃吗?”
林愿把手上的牛奶放在还算宽阔的栏杆上,白瓷杯与石制的栏杆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捏着巧克力往牛奶里沾了沾,然后送进嘴里。
热牛奶的甜味仅在最开始出现一下,黑巧的苦味瞬间占据口腔。
林愿面容扭曲,紧闭着嘴试图用口腔的温度融化苦涩的巧克力。
李沉寓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林愿的一系列行为和表情,自己也拿出一块相同的巧克力,面无表情地吃进去,又面无表情地咽下。
空气中的柑橘味突然有些浓。
林愿余光瞥了一眼李沉寓,手上捞起白瓷杯就往他的嘴边怼。
“配点牛奶,干吃有点腻。”
李沉寓没接杯子,而是就着林愿的手浅浅抿了一口,顺滑的热牛奶冲淡了嘴里的黏腻。
他喝完把杯子推回去,林愿满意点头,摇了摇杯子,把所剩无几的牛奶一口喝掉。
“所长同意了组员借调。”林愿挑起话头,“你知道吗?”
李沉寓点头:“监察所设立之初的职能就是监察联盟,像曾经这样泾渭分明,反而不太适合工作执行。”
林愿手指抠着杯子:“埃里克居然没有太大反应,真是稀奇。”
李沉寓:“他毕竟是按照沃罗宁家族的继承人培养的。不然当初姨母也不会同意把他提拔上来。”
监察所现任所长李月明,上任皇后的妹妹,陛下的小姨,名门之后,能力出众。
监察所上任所长被判处反叛罪入狱后自尽,李沉寓为了稳定局势以及保留住被联盟“不信任”的监察所,立刻将原本担任检察院院长的李月明调任到监察所。
这位院长同意调任的唯一条件是:皇帝陛下不能干预她的决策,给予她管理监察所的绝对自由。
林愿在前所长手下干了两年,在现所长底下干了三年,从四级监察官干到一级监察官,勉强也算是个老员工了。
“看所长的意思,估计是想缓步推进了。”林愿感受着秋夜的凉风,微眯起眼,“任重而道远啊!”
“看姨母的意思吧。”李沉寓叹了口气,“改革非一日之功,我相信以她的能力肯定能处理好。”
林愿轻点了一下头,随后又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对李沉寓说:“这周末我不过来了。”
李沉寓问:“聚会?”
林愿“嗯”了一声:“顺便有些事想问问。”
话音落下,阳台上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李沉寓没说话,只不过空气中的柑橘味变得更加浓重了些。
林愿拢了拢毯子,端起杯子,转身往卧室里走。
李沉寓紧随其后,将阳台门关上。
大概又是个不眠之夜吧。
......
在办公室又熬了一天,林愿直奔他在C区的公寓。
张海给他发了消息,周六来吃晚饭,他就在社区服务里订了新鲜的蔬菜和肉类明天上午送来。
玩手机玩到凌晨,林愿在周六下午昏昏沉沉地醒来,从门口的保鲜柜里把已经送到的菜拿进来扔进厨房,边刷牙边把充电柜里昨天晚上塞进去的机器人启动。
设定好厨房模式,就把洗菜备菜这一艰难的事项完美承包出去了。
张海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还有半个小时到他家。
他嘴里叼着块海绵小蛋糕,顶着头上一窝乱草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刚听到洗衣机结束工作的声音,门铃响起。
林愿走到门口透过屏幕看了一眼,张海和他弟弟站得拽拽的在他家楼下等着。
给他们按了电梯和开门,林愿又回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哟,少爷这是刚睡醒?”张海欠欠的声音响起。
林愿在阳台晒衣服,闻言头也没转,手上动作不停:“醒了半小时了。”
张海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张海的弟弟张鸥今年还在读书,是个还在中二期的男高。
林愿晒完衣服,问坐在沙发上的张鸥:“想玩什么?我这儿应该放了不少游戏。”
张鸥看上去比他哥哥拘谨一点,但不多:“可以随便挑吗?那哥哥家有没有新上市的‘游戏box’?”
“游戏box”是上个月刚刚上线的虚拟世界游戏,账号眼镜甫一上线便迅速售空,至今还在调货补货。
林愿看看客厅的挂钟,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对张鸥说:“等会儿。”
话音刚落,人工智能提示快递到达。
他开门按下“确认收货”的按键,把快递拿进来,递给张鸥:“喏,送你的礼物。”
还没等张鸥客气地推辞,张海就手快地把东西从林愿手上抢过来,把外面的快递公司盒拆开,就露出了里面金属的盒子,黑色的盒盖上印着“游戏box”。
“好东西啊少爷!”
林愿白了他一眼把盒子抢回来,递给张鸥:“打开看看。”
张鸥非常激动,手抠着沙发,有些无措地看向哥哥。
“拿着呗!”张海说,“你林哥不在乎这点。”
张鸥感激地看向林愿:“谢谢哥哥!”
张鸥拿着眼镜去房间里研究怎么玩了,两个成年人则一起站在厨房里开始聊工作。
“上次你让我查的东西。”张海从裤兜里摸出张纸递给他。
林愿接过,打开看了一眼,挑了挑眉,然后打开燃气灶,把手里的纸片送到燃起的灶火上。
火舌瞬间将整张纸吞没,不过几秒便只剩灰烬。
张海洗了手,把另一个灶打开,把锅放上去加热,感慨:“自由协会撤得太快,毫不犹豫就把搭上的那个高官扔了,果决一如往昔啊!”
林愿把完成工作的机器人关了送出去,从上一层的柜子里把油拿出来递给他:“走一步看一步。”
“只要他们不搞什么太荒谬的大动作,就别管他们。”
张海点头:“我会继续跟着,一有消息通知你。”
林愿叹了口气:“真是没安生日子。”
“突然想起来,张鸥明年好像要升学了吧。有什么方向吗现在?”
这回叹气的变成张海了:“你看他那个样子,能有什么想法?”
林愿把洗好的砂锅放在灶上,把处理好的鸡肉放上去加水:“需要我推荐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
中央有几所不错的私立学校的一些专业是需要推荐信才能拿到面试名额的,且推荐人必须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正派人物,林愿勉勉强强符合这些要求。
张海:“那肯定。”
菜一道道下锅,两人分工合作,刚过六点,除了还在炖着的鸡汤,其他全都已经上桌。
张海进屋把沉迷游戏的弟弟叫出来,三个人氛围不错地吃了顿饭。
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林愿看了看天色,对张海说:“挺晚的了,要不和张鸥留下来住一晚?”
张海摇头:“不了,明天一早还有事。”说完又指了指张鸥,“况且那小子认床,在你这儿估计睡不熟,我们两个现在走刚好能赶上D区收费口免费。”
林愿见他这样说,也就没多挽留。设定好收拾桌子的机器人,就换了身衣服下楼送他们兄弟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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