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乙未,后主以东眷裴氏女为齐王妃。裴氏,大家也。
后向礼重何家。何进尝暴疾,中使候问旁午于道。何淑妃顿首谢,后曰:「吾为社稷计,何谢为?」
何氏家训:「人生于三,事之如一。父生之,师教之,君食之。唯其所在,服勤至死。」
廿四丁未,免天进内供奉,以后恶之也。
三月初三,上巳。赐宴曲江芙蓉园。天气新丽,烟水明媚。鲜车奔曦,罗衣绮娆。帝后濯禊,赐近臣细柳圈,祈免瘟疫;又赐百官竞射。帝使麴元观告曰:「中鹿者,即为第一,赐绫一匹。」众皆言晋王必得。王袴褶,驰御马,激轧素流,挺越坻丘。部曲进退,左右徘徊,于是王独深入,大获归来。
宋王因上写生图,壹绘盛状,栩栩如生。帝大悦,谓侍臣曰:「生子如狼,当如此也!」由是赐王公以下钱五百贯。
俄而帝后与太子、诸王、宰相、省官、翰林学士登彩舟泛江。修风荡波,高柳垂丝。丰花绕树,流鹦满枝。后令太子赋诗。太子诗云:「春野风光三月新,桃花浣洗旧时尘。鱼冲翠浪千般舞,菱藕自香正待人。」帝嘉之。后令群臣作和,又命武彦琛评判。彦琛以天进诗为中上,中有「健笔起龙虎,宝箭穿云霄」之句,暗合太子、晋王,后颇赞赏。
四月十五丙申望,封皇子澈为襄王。帝欲进陈婕妤为昭仪,后因白帝:「宫闱嫔御,承奉陛下,诞育子弟,无不谨顺。请降优诏,遍劳六宫。」从之。二十辛丑,诏:进章氏为德妃;陈氏为昭仪;阴氏为修仪,余者皆进一转。
时帝每月给晋王料物,有逾于东宫。天进自度后意,遂谏帝曰:「臣闻圣主贤王者,必明嫡庶之分,异尊卑之序。使高下有差,以塞佞巧之机,避祸乱之渐。昔梁孝王势重,终失奉上之节,淮阳王滋骄,竟有僭慢之心。古之鉴戒,言提在耳。臣不胜惶恐,不敢静默,所陈所请,唯愿以安太子而便晋王也。」帝纳其言,稍减其物。后以闻,使人告天进曰:「人之如器,惟在所置。置险则危,置夷则平。子慎处之。」天进诚惭而谢。
五月初五,万寿节。诸州贡献,段兴萼表言献钱四万以贺寿。帝觉异,谓:「兴萼任不满二年,安得有如许钱财?」遂令取兴萼考课及往岁安东调任者案。天视十年,平州刺史独孤崇迁黄州刺史,进黄金尊以贺。今岁二月,马城令姚知力告总管孙韬赃污。帝问其人所在,答居母丧。帝因疑安东钩党营私,谕赵绰及魏州都督纪仲琬令具实以闻。
六月廿六丙午,绰舟行至安陵,夜登岸,居驿。会二鼓,闻人语切切,似有穿楼而过者。绰灭烛,觇外,竟见卫士踣于血中,已为刺客所格也。遽走廊下,贼人入舍不得,急奔寻之。扃发閛然,履声震地。绰掩息而不敢言。会仲琬将兵来救,击斩之。仲琬骂曰:「此去平州八百里,竖子丧心病狂耳!」绰曰:「咫尺山河,豺狼若此。俱为民之父母,甚怆于怀。」
秋,八月,河南、河北不雨。帝问刘畹曰:「何故致旱?」对曰:「「五行志」云:治宫室,饰台榭,则稼穑不成。今大兴营缮,殆此以乎!」帝宽色,令退。赐帛五十匹。
时帝厚遇刘畹,封荥阳侯。又以新都公主适其子焉。
九月十四癸亥,朝阳宫落成,取「诗」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其后多于此视朝。
廿五甲戌,绰、仲琬疏发兴萼、阳复等谋叛、贪污谋私诸状,帝大怒,遣吕皓、麴三保、御史大夫邵延武严鞫兴萼,籍其家,宝玉珠玑不计其数。由是逮兴萼、阳复、韬等赴京,令诸宰臣会鞫。兴萼不刑而服,言与高丽通,贪没公物,诸州县各为支应,连结申转,索赃率以千万计。狱定,帝命即斩阳复、韬,夷三族;赐兴萼及长子守忠自尽,家人没奴;独孤崇论绞。又命吕皓按治诸州县,瓜抄网络,坐赃十疋以上者皆死。丧命二十五人,余遣黜有差。
兴萼将死,神色自若。既洗沐,召侍人取笔,然唯监刑者在侧。兴萼乞之方得。操纸援笔,墓志立成,辞理恳痛,而终散佚。
时延武告廷望隐没阳复羡余,为通便利。帝令御史中丞袁伯超、刑部尚书马奭、大理卿张处厚于御史台鞫之。事既有状,帝抚案数十,曰:「为一时之利,致身名俱灭,几许无智!」遂下狱。
章德妃即求谒后,伏地而哭。后曰:「廷望于国有功,不至于此。」时帝居长生殿,后往见,与帝食,因言年少数事。后使元观视廷望,元观还奏:「廷望蓬首散带,藉草而卧,恐惧不形。」帝深叹息。廿九戊寅,使罢归,勋爵如故。其后廷望谢表求见,帝不许。
十月初五癸未,以度支苏歙精干,加同中书门下三品。
时朝廷之臣多有连及者。何进惧,乃请出外。帝从之。十一月初二庚戌,迁幽州都督。三十戊寅,进过五台山。闻廷望死讯,痛哭,买纸千张,作钱送之。
是月,朝廷重置按察使,四时检察非法。关内、河南以御史中丞领之,余者以他州贤刺史领之,以为恒式。
十二月十五癸巳,帝后赐宴于会宁殿,召周岁皇孙嬉戏。命取弓矢纸笔,刀尺针缕,西域所贡珍宝服玩,及饮食之物,环列阶下,纵儿争取,以试其志。小儿天真,不识大人声乐,竞取眼前,以为玩物。时万年公主之女禅惠得玛瑙念珠;晋王之子锴得郁金枝,女文绚得额黄,涂画满脸,王佯怒之;齐王长女赛赛得琉璃杯,次女素繁得紫毫笔。唯太子长子颂后动,独取小徐氏面前一称。人皆奇之,帝问韩天进,对曰:「称者,称量也。臣窃观郎君形骨,造次相面,当有裁量之才。」后悦,以朱络衣裳赐颂。及宴讫,帝因留太子居少阳院。
少阳院于门下省之东,入朝甚便。晋王自不怿。
太子妃数年不孕,其母蒯氏使僧如悟祭高禖之神,令妃身佩霹雳石,日夜祝祷。太子觉,惊曰:「陛下、中宫尤恶此,反不为祸乎?」即亲碎之。误伤己手。
后日,太子侍朝,帝问手伤其故,太子绐之。帝赐药以慰。朝毕,问左右,左右历陈,帝悉知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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