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天视十八年

正月廿一癸巳,沈弘载奏:「山南所辖阔远,检察艰难。」乃以大巴山、瞿塘峡为界,分东、西二道。凡天下共计十五道,州府三百六十,县一千五百五十七。其地东极海域,西至葱岭,南尽骠国林境,北接靺鞨。东西九千五百一十一里,南北一万六千九百一十八里。有翰林学士裴耀著「十五道志」,推表山川,辑录人文,包罗盛象,无不盈广。

时,后将择赵俭子、中郎将恪尚万年公主。二月初五丁未,主侍后习书,自书小篆,后称之。主因曰:「武官当配马。儿今独爱文,以赐洗砚者可乎?」后识之,问中意何人。答曰:「李公君凌。」后曰:「李氏年过四旬,莫如另觅。」主固请曰:「李公彬彬君子。遍观文士,未有过之者。」后遂不强其意。

三月十九庚寅,后择太常卿尉迟忠之子璟尚临安公主。

廿三甲午,命有司,择吉日,言:「吉月惟九,吉日惟戊。」乃定九月初十戊申成礼。又言:「有事久不得者,但选此日时。」由是命万年、华阳、临安三女同日出降。

五月,太子自苑中种麦。每毕事必下衽,披乌衣,秉耒耜。举足而耕,倚篱而憩。鄂王奉壶浆。父子同啖,同看云,不知所思。

八月廿四癸巳,将取山川薮泽之利,公私共赖。任百姓便宜采取,每年官课什二。莱芜丞荀为本上书言:「官不知人铲凿苦,庶为自取,尽作他钱,名为便宜,实则加敛。」帝曰:「非朕所须。山海有官,轻重有术,一则贵农,二则饶国,此济民盛事也,除此更无别求。如有欺账隐没,委御史、按察纠以奏闻。」

九月,假长安县为婚馆,大破其垣以容翟车,行事如亲王婚仪。

婿迎之日。自下马桥设燎相属,瑞色大盖星辉。帝服通天冠,后服袆衣,太子服远游冠。李氏、沈氏、尉迟氏乘辂具仪仗将至。内赞者引帝入东房,以觯酌醴,请进公主筵前。主皆拜,受觯。又荐脯醢。主升席,跪,左执觯,右取脯,擩于醢,祭于笾豆之闲,三祭三拜。

帝视三女,皆着花钗,褕翟纁袡,行止凝风,各有气度。内心恍惚,方如女昨日始学诵诗。

醴礼讫,帝出。

赞礼引婿出次,立于门西,东面。傧者受命,出门东,问:「敢请事。」婿以次答。傧者入告。帝曰:「寡人固敬具以须。」后出立于房户外之西,南面。婿执雁而入。婿拜后,奠雁。姆导公主将出,帝进,西面诫之曰:「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后诫之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公主出,依礼:主人不降送。帝后亲送至建福门外。

是夜,凤乐大陈,芳宴塞路;灯烛为盛,道樾为枯。

三女既降,诏加庄田食邑,自为府邸。

万年主府,常闻琴瑟和鸣,箫管谐声。君凌抚主三女如所生。主沉心学术,后著「国朝事榷」七十卷,收于秘内。

华阳爱治园,营第及佛庐、道观,皆工致过于宫省,耗费无数。又丐取吕皓旧第、李罕儒旧第、监门卫故营合为府,以将作大匠罗简之为缮总,采石筑山,以象五岳;穿池引水,以类北溟。重楼、高台、蜚观相属,回旋九折,间以奇林邃涧,珍禽走兽,走逸其中。复乘船,池岸有肆,使婢作商贩,喧闹熙攘,状若市廛。主与驸马徘徊肆间,买肉酤酒,野媾欢乐。后罗简之著「天视营缮令」,录其料状,变造之法,至今可用。

临安主性俭,悉以封物为货殖,取利飨边军。帝念主贫,令主发取库物,主曰:「儿于天下不为贱,资饷又何加焉?」帝称许,遍谕诸主,并敕京、洛二司禁切奢靡。

廿六甲子,太子以收获献上。帝悦,令用荐宗庙。并赐太子紫玉带,谓之曰:「紫玉温润,可以养身,缓尔痼疾。兹后不必忍咳御前。」

十月初五癸酉,回纥酋畏和尔遣使来朝,献良马一百匹。帝许与其绢马互市,以安北都护西受降城为互市所。

十一月初一己亥朔,大雪,丰年之兆。宴群臣及蕃使于麟德殿,置绿醑之尊,设金石之乐。及酣,令各方起舞。帝忻忻然自歌,后亦和歌,群臣拍掌为节,由是同歌者百人。欢甚。宴毕,帝乘舆以出,顾见枯叶从柯上落,内心一如下落。乃定定歌曰:「何为自苦?使我心悲也。」

初五冬至,有事圜丘。

十七乙卯,帝偶感眩冒。廿一己未,不豫。医谓鹿血可饮,遂命日取血以进。以太子治事,皇后辅之。

廿三,通事舍人欧阳德言梦自上紫宸殿阶。事发,赐死。

十二月初一戊辰朔,帝传谕躬愈。即升宴作乐。后临案恳谏,赵俭、杨文俨等亦免冠流涕。帝曰:「朕岂为桀、纣,尔等哭生人何为!」遂不听。

石国常贡舞伎。一女唤雅那姬,尤擅柘枝,流波轻骨,真若仙娥。便召来。锦筵一开,画鼓连催。金丝动雪,朱靴踏雾。将身宛去,柔应节来。帝自弄琵琶以合。金铃逐错落,妙姿渐翩跹。雅音生凤吟,健步著雀态。罗衣脱肩,更急摇曳。鼓似秋风,弦何葳蕤。飒上丹墀,转望夕阳。日下万骑,震吼西方。谁人识我?我亦戎装。意气功成,一曲却终。寤湿枕席,分明怅忡。请韵再来,自是收云止风。

既罢,帝体腴,汗流不止,乃半袒与之语。姬言石国山川,言祆神幻术,言俗嫁戏文,石人当嫁时,必唱「儿郎伟」。帝问其意,姬笑曰:「此赞新郎器宇。」帝命其歌。软语叙叙,歌之彻夜。

寻姬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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