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嘉历四年

正月元日,大赦天下。

二十癸亥,帝召诸臣尽陈得失,云:「朕虽不明,于众卿,才不能尽知,面不能尽识,但幸相遇,若不采尔言,则何以知己过欤?请各竭乃诚,鲠言无隐。」

廿四丁卯,礼生苏霍着「正刑难付论」,曰:「向来科条颁行,莫不以为功成,然初得其所,而后犹踵弊风,以致实施否行。何也?百流始以一源,以君暗臣,积微成著耳。去奢俭用,惕厉行之乎?赏功罚罪,严法规之乎?抚忠讨逆,诚信壹之乎?今欲匡之,莫若以指寻手,以手寻臂而已。」

苏霍者,苏歙第九子也,神峻气劲,能谋善断。帝览其言称「善」,赐帛百匹,寻拜左拾遗。

三月初十癸丑,吐蕃遣使申舅甥之好,请公主下嫁。时陈留公主当龄,帝欲许,太后驳之,更拒和亲。太后曰:「凡人骨肉,情之难舍,奈何弃之于夷?」

四月初八庚辰,立夏。太后幸华阳公主第。时晋庶人女文绚养于华阳第,年十三,有风姿,擅画眉。为太后妆,以黛入眉尾,似水如雾,融融自然,太后爱之,赐名「水雾眉」。未几,风靡内外。

时宋王作「十眉图」,以为宫中写照。太后命收于内藏。

六月十四乙酉,胡僧佛伽合长生药以献。太后将饵,邓先谏曰:「圣人无轻体,不可轻服蛮夷之药。」太后纳之,曰:「以成吾直臣之气。」

俳童陈平生,宋王所嬖爱,恃宠怙恶。七月初二癸卯,太子右庶子裴咏之将朝,平生与典内温璲伺其出而殴之。咏之年逾八十,倒地不起,衣冠皆破。太后大怒,命杖杀平生、璲,坐死者数人,以谢百僚。王欲求情,左右皆谏,不听。太后诃之。王忿不平,自绘「无根兰」、「无目鹤」之类,谓人曰:「世上万物,怕个知去处,睁眼看。我无根无眼,一派落落相,合该个龟寿鹤年。」遂游戏无度,携娼妓、裸男女杂坐,共修房中术。太后斥之,然王曰:「太后但在,我何不为饮乐!」终不改志。

八月初一辛未,苏歙致仕。诏拜开府仪同三司,听朝朔望。既退,歙诫其子霍曰:「尔虽聪敏,心行却急。稍挫锋芒,缓急可使。」霍不听。歙流涕曰:「苏氏三百口,皆系于尔矣!」霍乃始悟,跪地谢罪。后四时皆浴冷水,以修其性。

九月廿二辛酉,波斯王佩巴斯诉大食侵扰,请兵援救。太后以远域难师,遣武宏库、张掖县令陆立夫充使西域,列首府宰陵城为波斯都督府,授佩巴斯为都督。

闰九月初八丁丑,太后夜梦弥勒自雪窦而来,授一混石,内似有婴孩形。惊问何物,答以「弟子下生,备观风俗」。及寤,便闻夏昭仪生女。太后召来,见之,喜曰:「吾向不信此。今女一若梦里婴孩,岂非佛予哉!」乃躬亲抚养,取小字「弥勒奴」。

十二辛巳,吕吉臣迁殿中侍御史,加朝散大夫。

十月廿六甲子,陈留公主下嫁尚衣奉御王獬。既立府,太后使何太妃从居,曰:「宫中多寂寞,不若享天伦之乐。」太妃泣下,曰:「妾何忍遽言离逷?」太后为之揾泪,曰:「聚必有散,固是常也。我若思君,当召君来。况弥勒奴方月余,颇顽闹,不致使寥落。」太妃再拜,乃去。

十一月初一己巳朔,太后以「比年虽恩敕,恐无良官吏藏隐,致使终身不沾恩泽者」,敕诸司各勘官户奴婢,有废疾及年近七十者,准例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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