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夭夭大步朝前进了昭阳宫,盘腿坐在地上生闷气。
姬轻墨在小紫的搀扶下拄着拐棍紧随其后,走一步痛得一抽抽。小紫扶他在贵妃榻上躺好,靠近姬轻墨在她耳畔轻轻道:“小姐,人抢回来,今晚要努力啊!”
姬轻墨哭笑不得,低声道:“努力?先前在宁妃宫中你怎么板着一张脸始终不发一言?”
“小姐娘娘,奴婢冤枉啊!您自己不让奴婢胡乱说话的。”
姬轻墨无言。
小紫溜走,关门。
房中终于只剩虞夭夭与姬轻墨。
姬轻墨在贵妃榻上躺了片许,奋力起身对虞夭夭伸出手来。虞夭夭将他的手打开,气鼓鼓地朝前走。
心生不悦,追上前,姬轻墨抓住虞夭夭的手,用力一推。
姬轻墨的身体本就偏瘦,而虞夭夭的身体力气却是不小。轻轻一推,虞夭夭就撞在了墙上。姬轻墨忍着小腹的疼痛,双手朝前将虞夭夭禁锢在手臂环出的世界里。
难得占据优势,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就像一张被打翻墨盘弄得一片污浊的宣纸——曾在梦中想过无数次的将心中最爱的女子逼去墙角,看着怀中娇柔可怜的美人……
姬轻墨一声叹息:“第一个被朕环在臂弯的人——居然是朕自己!”
“你怎么不问问难得被人抱住,抱住自己的那个人却是自己的我的心情?有话就说!”
“为何要去宁妃宫中?”
“朕不过想要同她聊聊。”
姬轻墨挑眉。
虞夭夭不自然将头扭去一侧:“……朕馋她身子。”
“她相貌不如你,也不如我,你却馋她?”
“爱妃此言差矣。男人总喜为自己心中的美定一个标准,却不知女子环肥燕瘦,美得各有千秋。”
“你是女子。”
虞夭夭朝下指了指。“现在是男人。”
姬轻墨怒:“那是朕的身体!”
虞夭夭撇嘴:“朕用你的身体睡你的女人,也曾错?”
姬轻墨:“朕只睡自己自己喜欢的女人。”
虞夭夭:“我家的男人们说,看见漂亮女人不追,着实不是男儿。我现在是男儿,自然要做男儿该做的事。”
“胡言乱语。随意追求女子不是男儿作为。”
“可我家男人们都说若是女子有意就提枪上阵,上阵后丢盔卸甲是为战败在石榴裙下。既已战败,自得收拾干净后再换下一个阵地。”
“朕还是头一遭遇见把‘穿上裤子不认人’说得这般文雅的。你一个女子说这种话着实不太雅观。”
虞夭夭却是不服气:“我家男人们说,难得家中有个女子,自然要与众不同,可若与众不同到上下毫无一丝女儿气息,尚不如选个相貌娇俏的男儿养做女子。他们都说我温柔大方。”
“你自幼成长在男人堆中自然连粗俗都成了优雅。”
虞夭夭反唇相讥:“陛下自幼长在女人堆中,难怪做了女子也这般温柔娇俏,似水柔情。”
姬轻墨说不过,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得温柔且充满亲和力。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露出这般可怖的笑容。”
“不许再做这种事。”
“偏要。凭什么只许你们男人三宫六院?”
“朕不愿意!”
“朕愿意啊!终究是用你的身子睡你的女人,你也不算吃亏不是?”
姬轻墨气不过,恶狠狠一跺脚!
虞夭夭心道这个无胆的皇帝也做不出什么,抬脚欲走,却不想姬轻墨忽然垫脚,狠狠吻住她的唇。
虞夭夭瞪大眼,心想自己此番到底是亲了姬轻墨还是亲了自己?
抬脚欲踢,可一想到那是自己的身子,也就忍了。
便只是狠狠推了一把。
见她不悦,姬轻墨略微松开一些,怒道。
“你胆敢再去——我……”
“如何?”虞夭夭抬眉:“我现在就去!”
略微想了想,姬轻墨头一扬,气势上越发盛了几分,声音确是女孩子的娇媚无力:“若是那般,臣妾一定让太医给陛下开一份药,让陛下精神勃发,气贯长虹——便可与你自己的身体一道好生品读鸳鸯帐之趣味。岂不好?”
“无耻!”
“多谢陛下夸奖!”
终究一声长叹,虞夭夭看着面前这仗着用的是她的身体在宫中行凶的男人,嘲讽道:“陛下在朝中被张文斐、董深欺压,在宫中被太后娘娘、李兆福欺负,臣妾一直认为是陛下生性羸弱?却不想对付起我来颇有些男子汉气概?有本事——外面横去!”
姬轻墨朝上睨了一眼,复又用力在虞夭夭唇上吻了一下,笑道:“没错,朕就是窝、里、横!”
虞夭夭吸了一口气,微笑,手一指:“滚!换身体,给朕滚到贵妃榻上去!!”
姬轻墨在贵妃榻上缩成一团。榻上铺了厚厚一层软垫,比前两日舒坦了不少,但因今日太过于折腾胡闹,他的小腹比之前还疼痛了许久。
终究只是缩成了一团,疼得发抖。
虞夭夭在床上躺了许久,今日她借用“皇帝”的身份约略对皇宫摸了一个底,明日若是换回来她就能宫中寻一个好的眼目,为三月初七的谋反做好内应。
今日与宁妃之事不过是一时兴起,心道终究是姬轻墨的身子和姬轻墨的妃子,的确未想太多,不过是为好奇。
后经姬轻墨提醒才记起他二人互换身体极有可能是因为破了某些规矩,若是同宁妃过夜也是破了规矩——或许真永远换不回来了!
换不回来她又该如何篡位做女皇?
一直借用男人的身体为皇?
才不。
虞夭夭要的——是做大吴的第一个女皇帝。
思索中却听姬轻墨一声呻.吟。
探头看了一眼,姬轻墨在床榻上几乎蜷缩成了一只痛苦挣扎的虾。
回想之前的事就一肚子恶气,可看姬轻墨这般虞夭夭却又多少有些心疼。
虞夭夭心道明日再换也行,便让姬轻墨上床睡。两人睡在一起。
姬轻墨却不愿,说他若是上了床不定就换不回来了。
依常理新婚之夜夫妇本应同寝,他同虞夭夭却接连两夜分床睡下。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换了身体。
“那你还不过来睡?”
“朕终究是男人,此种痛苦还是男人来受为好。”
虞夭夭心中一热。
她常年练武也时常受伤。本不算怕疼的,却也时常疼得在床上翻来滚去。姬轻墨是男子,白日还喝了冷酒吃了冰镇葡萄,更是头一遭遇见这种事。
这个只知道窝里横的男人这一刻却颇有些男儿豪情。
见他疼得厉害,虞夭夭终还是跳下床不顾姬轻墨的抗议将他横抱了起来小心放在床上。
她本以为自己抱不动,却未曾料到姬轻墨这身体看似瘦弱,力气却是不小。
替他掖好被角,虞夭夭将画月剑放在两人之间。
“胆敢越界,杀无赦!”
姬轻墨忍着疼笑道:“你我本是夫妻。此刻却像朕在逼良为娼。说来朕此时并无这个功能——不是吗,想要睡遍三宫六院的皇帝陛下。”
“你才是个怪人。身边那么多美人,为何不享用?”
“朕说过了,朕喜欢的,才睡。”
“真是个怪人。若我是皇帝,一定睡遍后宫所有美人。若我是女皇帝,一定搜罗天下美男!”
姬轻墨瞄了虞夭夭一眼,语气不冷不热;“朕记下了。”
“你欲学我?”
“朕只是记下。”
虞夭夭不甚明白,却忽觉得那句“记下”中藏着雷霆般的愤怒。悄悄瞥了一眼姬轻墨,被月事困扰的他蹙眉闭眼,唇紧紧抿着,分明痛不欲生,却有一种憔悴凋零的柔弱美。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微微抖动。
原来我也会露出这么柔弱可人的神情啊!
她心道。
见姬轻墨着实疼得厉害,虞夭夭记起在家中娘亲的做法,跳下床在暖炉上狠狠烤了烤,等自己都觉得有些烫了,才上床用手在姬轻墨小腹上温柔安抚。
“你没有暖手炉吗?”她问。
“在母妃宫中。我舍不得为了个手炉将母妃宫中的东西弄乱。”
“我平日不用那种东西,早知道应该带过来。”
“都说虞老将军家的小姐自幼备受宠爱,成婚前我还以为会娶一个刁妇。”
“闭嘴!别以为本小姐不敢揍你。”
“就算臣妾再口不择言,陛下您打的也是您的身体。”
虞夭夭心道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待到换回来那日揍不死你。
“可派人去找那位中了邪祟娘娘了?”姬轻墨问。
“派了。可皇城在东都大京,那位娘娘做比丘尼的敬慈庵却在西都萧阳。从大京到萧阳就算快马加鞭也需十日以上。那位娘娘走了快二十日,身弱走不快,追上却是容易。只是——”
“回来难。”
“自然。”
姬轻墨皱眉沉思。李嬷嬷说那妃子中邪祟后曾说自己是城南的一个花匠,还在宫中栽种花花草草。便说不如派亲信去寻那个花匠。
今日在宁妃宫中虞夭夭也想到此点。
可此法也不妥。
毕竟互换身子这种事招惹了邪祟的事不可声张,宫中那么多花匠,他二人又要用何种借口招一个宫外的花匠来?
况且线索不过一个“城南”一个“花匠”。
这大京分宫城、内城、外城,那花匠说的是哪个城?大京匠人上万,有些花匠还做着别的营生,有些做别的营生的也会做花匠。
“娘娘知道的挺多。”
“叫我陛下!”
“陛下知道的挺多。”
“都说你很会玩儿。你却连内外城都不知?”
姬轻墨沉默了,许久,才道:“朕——不知道外面是何种模样。”
他说起自己的母妃李贵妃。李贵妃年逾四十,在宫中却是独宠。他这个六皇子也是唯一一个始终在吴武帝膝下长大的皇子。
已是弱冠之年,姬轻墨却只出去了三次,三次都在轿子里,只听外面热闹得紧,撩开轿帘探望一眼却都会被李贵妃狠狠呵斥。
李贵妃本答应他到了弱冠之年娶了新妇就可以在宫外有一处宅邸,却不想吴武帝与李贵妃一道薨了。
本以为这就可以出宫——
“想做皇帝的被赶了出去。我这个想出去的却做皇帝。”
虞夭夭听到此处,手停了停,肤又轻轻替他揉小肚子。平静似水:“世上竟还有人不愿意做皇帝。为何?”
姬轻墨却轻声哀嚎起来。
虞夭夭见他难受,赶紧将白狐裘搭在他身上。姬轻墨却整个人靠了过来。
“又疼了?”
“我想母后了。”
虞夭夭心中一软,抽出放在两人之间的画月剑放在另一侧,一把抱住姬轻墨。
“我娘常对人说,不管再疼,只要抱抱就不疼了。”
“你娘应该只对你爹这般说过。”
“你如何知晓?”
“因为我娘年逾四十依旧宠冠后宫,这类招数,朕见多了。”姬轻墨整个人靠在虞夭夭怀中,闭眼,终于睡了过去。
虞夭夭也困了,怕姬轻墨冷,便抱着姬轻墨一道睡了去。
等我篡位做了皇帝,遍寻天下美男,一定让你做后宫之主,给你想出宫就出宫的权利。
心中这般想着,她也沉沉睡了过去。
【情人节,说二更就二更!情人节快乐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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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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