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皇后”到了,闫海对虞夭夭一个劲使眼色。
姬轻墨却已大踏步走进沐书阁。看见宁妃托着闫海的手,又见闫海面上带着一丝苦意,猜想这宁妃将自己那足以拆山踏海的力量尽数放在了闫海身上。
便悠然笑道:“宁妃妹妹,怎么紧抓着——别的男子不肯撒手?陛下,此人是谁?如何会在沐书阁这种地方?”
虞夭夭眉峰微微向下压了压,一脸嫌弃却也不说破。“闫海,侍卫。”
闫海行礼。
两次被打搅的宁妃见姬轻墨来了便即刻丢开闫海的手奔去虞夭夭身边,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在她身上。
姬轻墨才进沐书阁就察觉闫海的神情有些许异样。不知晓之前发生了什么,也不便多问,只摆出后宫之主的派头傲然落座:“闫爱卿,本宫有要事同陛下商量,你快护送宁妃娘娘回宫。”
闫海声音分外洪亮:“微臣遵旨!”
听闫海声音这么大,姬轻墨更觉出了大事。闫海素来沉稳,身为护卫的他平日的情绪波动极其微小,不留意几乎察觉不出。今日这般,怕是这虞夭夭真把闫海怎么了。
宁妃不愿离开,更不愿与闫海一道。
姬轻墨好言相劝:“回宫路途遥远。妹妹若是遇见坏人如何?”
“难道还有人在宫中打劫?即便有坏人难道还敢动我这个皇妃不成?除非——有位高者图谋不轨。”
姬轻墨声音泠然:“宁妃妹妹是说——若有恶人是陛下之过?”
“宫中高位者又不止陛下。”
“那是自然,妹妹也是后宫嫔妃中的高位。可妹妹身居高位却这般妄自猜测,看来陛下的皇宫远不如妹妹的家宅。”
宁妃神情渐渐迷惑。
姬轻墨轻掩口鼻,让闫海护送宁妃离开。
又让小章子退避去很远的地方,确定周围不再有其他人。
虞夭夭口上带着嘲弄抢了先机:“说宫中不安全的明明是你,一绕二绕竟然让宁妃妹妹背着这个黑锅。皇后娘娘的口舌还真是厉害。”
姬轻墨把玩着手指:“自然比不得皇上。不过和闫海说了几句话就让闫海手足无措。”
“欲加之罪。”
姬轻墨:“欲加之罪?陛下敢做,怎的,却不敢承认?臣妾倒是想问问皇帝。为何小紫说皇帝抓着闫海的手不肯放?”
虞夭夭:“做皇帝的看看臣子的手有何不可?”
“为何抚摸手上的疤痕?”
“武将的手,每一道伤疤就是一个勋章——男人摸男人的手有何不可?全家男人的手朕都摸过。”
“为何摸他的脸颊?”
“男人摸男人的脸有何不可?全家男人的脸朕都摸过。”
姬轻墨头微仰,眼中涌出泪光,满脸颓废之色,终只是用捻着手绢,故意抽泣了几声。
“如何这般神情?”
恢复笑意,姬轻墨对虞夭夭行了一个万福。“看来陛下在家中过得甚是恣意。”
“那是自然。”
姬轻墨扶额。“我二人还是快些换回来。不然朕的清白可就毁于一旦了!”
虞夭夭盯着姬轻墨,眉头狠狠一皱。“一个男人,还要清白?那可是你的妃子你的小统领!我用你的手摸你的女人,有何过错?我用男人的手摸男人、还是你的侍卫,有何过错?”
“朕的身子!只要未曾换,依照要求你就不能对朕的身子胡来!不管是摸男人还是摸女人皆不可行!毕竟,我二人——未、曾、换!”
一句“未曾换”,生生将两人皆快冒出的气焰生生削了下去。
风似乎比之前还要大了一些,吹得窗棱咔咔作响。
不可吵架,却不妨碍两人面面相觑,怒视对方。
小章子与小紫在外瞪了许久不见动静,便推门而入,见此情此景双腿一个劲哆嗦:“陛下,皇后娘娘,该用晚膳了。”
饭前饭后,眼神搏杀依旧胜过针尖对上麦芒。
姬轻墨见虞夭夭几乎将眼睛生生瞪出眼眶,情知虞夭夭生性争强好胜。今日之事不大,虽不可争,但不让虞夭夭分出个胜负她便不会心满意足。
盘桓思索,终是想一计。
便道:“不能争吵。皇后心中郁结,朕也浑身不悦。朕倒是想了一法。不如,你我比上一场?”
虞夭夭眼中有光,又叹息此番换了身子,她平日擅长的那些刀剑棍棒用起来都不甚方便。难道还要与姬轻墨比吟诗作对不成
姬轻墨沉吟,道:“不如我二人给对方出一道题,但题不可乱出。你不可让朕攀梁爬树,朕也不可让你吟诗作对。赛一场,如何?也可消磨一些时间。不然又如何过这长夜漫漫。”
“也是有趣。”虞夭夭沉思片刻。“今日朕在太傅那处写了一首诗,太傅说那首诗一塌糊涂。听说你每日都能做上一首诗歌?不如你以我写的诗歌为蓝本,一句,赋一首?”
虞夭夭递出今日所作之诗。
“呜呼噫嘘唏哉?沧海兮?滚滚水兮?”
姬轻墨念了一句,面上不露丝毫笑意,只赞叹这诗句着实老少皆宜,三岁孩童都能搞得清楚明白。
那他就用这第一句写一首诗。若是过几日还换不回来,便用接下的诗句作几首。
虞夭夭本以答应,却又生疑惑:“你已看过全诗,明日不就有时间提早做好准备?”
“既然如此,皇上再加一物。每日加何物,你说了算。”
“陛下思虑极好。”虞夭夭朝外睨了一眼,便道。“那便让这眉一般的月亮入诗。”
“格律?”
“我也不懂,你随意。”
姬轻墨沉吟片许在书案前坐定。笔墨纸砚都是他从自己府中带来宫中的。
宣纸,鼠须笔,松烟墨,水龙纹砚,青玉龙头镇纸。
摊纸,研磨,鼠须笔吸了墨,姬轻墨提笔沉思片许,落笔成诗。
碧波吞顾菟,云起夜光疏。
登楼邀紫微,一酒一病乌。
虞夭夭不解。
姬轻墨便用手指勾住虞夭夭一根手指,却被她狠狠甩开。叹息一声,道:“此诗是说海色吞下月色,而男子吞下心中仰慕的姑娘。”
虞夭夭面上一红:“虽说我读书不多,但这诗句中何来你说那意思?你可是做皇帝的,这般言语倒像是在勾栏瓦舍厮混的浪荡公子!”
姬轻墨长叹道:“着实冤枉,朕也想知道那勾栏瓦舍是何状况,那花楼中的姑娘是否绝色。若能换回男儿身,朕一定要去秦楼楚馆好好逛逛,品一品那文人墨客口中的艳世是何种模样。”
“陛下坐拥后宫三千美人不近分毫却想着宫外的女子,还真是家花不及野花香。”
“花色满园,朕需要的不过一朵。偏是朕心上那一朵却采摘不下。”
虞夭夭避开姬轻墨的目光,看过诗歌却还是不解:“月亮在何处?顾菟又是何物?兔子?草?”
姬轻墨躬身叹息:“陛下真是博学多才。”
“有话直说。”
“顾菟,就是月亮。”
虞夭夭笑道:“好好的月亮,非要取个名字叫做顾菟。文人真是无趣。”
“朕做的,你可能做?朕这个文人倒想看看陛下作为武人能弄出何等风骚。”
虞夭夭轻哼,兀自抽出画月剑在手中把玩,泠然道:“陛下出题便是,朕若是怕了——枉称虞家人!”
“刀枪棍棒皆行?”
虞夭夭却是沉默。恨道姬轻墨这身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真不行。“射箭、诡道却也做得不错。”
“既然如此。”姬轻墨指了指自己的环形翠玉耳坠。“陛下可敢用弓箭射朕的耳坠而不伤了耳垂?”
“箭簇太大,穿不过这般窄小的环。朕用别的。”
虞夭夭当即从妆奁盒中拿出一根长针捻在指尖。将姬轻墨上下打量,让他远远地站在烛光之前。看不清他的面色,只看一圈光环绕着他的身体。那耳坠上的孔也越发看不清楚。
而姬轻墨出这道题前料想虞夭夭做不到,他就能堪堪得个胜局。
他却未曾想到虞夭夭这般气定神闲地应了下来。她手中只有一根针,姬轻墨却也担忧伤着自己。毕竟烛光不算亮,自己又背对着烛火,即便是面庞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透彻,虞夭夭又如何看得清耳坠的形状以及中间的小孔?
偏偏虞夭夭仔细掂量,觉得一根针显露不出自己的本事,施施然换了一柄宽不到半寸,长约三寸的小匕首。
姬轻墨不寒而栗。
本欲阻止,这主意却是自己出的,此时反悔面上有失。
只能站得越发端正了一些,心跳声震耳欲聋。
虞夭夭站去一丈开外的位置。单眯着一直眼,手指捻着匕首,伸直手臂凌空比划。
姬轻墨后背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恨不能几巴掌扇在自己嘴上将之前说的话尽数收回来。
虞夭夭立在暗处,唇角挂着浅笑。手轻轻一挥,匕首飞离指间在空中划出一条银线,姬轻墨只觉得脸颊上微凉,耳坠微微一动,便听见身后咔哒一声响。
轻咽一口唾沫,姬轻墨小心回头,身后烛台上的蜡烛上深深扎入了一柄小刀。
“如何?”虞夭夭神采飞扬。
姬轻墨拍手。“厉害。”
“你能做?”
“自然不可。”
都不肯,自然分不出胜负。
姬轻墨本打算用此种方式了结了两人的争端,却只让人心中的不悦添了几分。
两人便只对着烛光枯坐片许,虞夭夭终于提声问起那首诗的意思。
“海浪很大,几乎吞下了月光,已是夜晚,月光被云遮挡黯淡了不少。我登楼欲邀天上的神仙来共饮一杯,却不过一杯酒……一只病了太久全然飞不动的乌鸦。”
“你便那只乌鸦?为何是乌鸦?乌鸦食的不是腐肉?你是皇帝啊!”
姬轻墨眼中生出光来,光又黯淡了去。“天已经晚了。朕想睡了,陛下,一道?”
“我想再舞一番剑。”
姬轻墨睡在床上,耳畔似乎有一只乌鸦哇啦哇啦叫个不停。心烦,却又很是担忧,若是再换不回来,他如何在三月初七削减虞家的兵权?想着兵权,却忽然记起今日虞夭夭看闫海的神情,心中越发不悦。
他见虞夭夭坐在床边,怀中抱着画月剑望着天,天空只有一轮残月,仿若被太阳刀砍斧劈夺走了所有的光芒。
虞夭夭说是舞剑,却抱着剑望着空中的残月,三月初七篡位之事已经定下,她本打算借用后位之便寻几个内应一举夺宫,可眼下她被困在男人的身体中,如何带领虞家人夺宫?
难道要对虞秋南说——爷爷,别看我现在是皇帝,是你想要篡位夺宫的对象?但实际上我是你孙女?
【昨天、前天没更……嗯,因为我把另一本书完结了,书名是——《给懒魔做女仆的日子》~~人类小女仆和魔王的故事~~喜欢的亲亲可以去瞅瞅哟~~】
【今天写诗写了很久,写得咬牙切齿的~┭┮﹏┭┮但谁让我要给男主这个设定……望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十九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