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六三回 哭园门官眷跪诉苦 办花会遇刺牡丹台

傅后再次表明立场,远离政坛半年后,皇帝才算真正放下心来。之前所谓“进贤举能”的新政只算是小打小闹,如今皇帝决意放开手脚,任用余良甫,全面肃清吏治,彻查多年来户部及各省亏空一事。并新立“考成法”,实行勾俭制度,层层考核,衙门每遇一事,便登记造册,限时处理,事毕勾销,以此防止官员办事拖沓、权责不明。

如此一来,官员无法再滥用职权,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引得官场怨声载道。皇帝有意打压昔日权贵,用新法惩治了不少当朝勋贵,包括一些公主、外戚、国公之家。这些人想到傅后跟前诉苦,但傅后已不见外臣,他们便让女眷们出场,一群人跑到颐清园外跪地哭诉、大呼冤枉。

正是春日暖阳,挑李芬芳,傅后在武陵春色里赏花散步,累了便就近走到一处游廊歇脚。看着湖中成群结队的鲤鱼游过,傅后来了兴致,洒了些鱼食,赵伏胜小步走来,弓着身子禀道:“太后,女眷们都跪了半日了,任奴才怎么劝都不肯走。”

傅后望着争相恐后抢鱼食的鲤鱼道:“瞧吧,我就跟这鱼食一样,他们但凡闻到一点味,就恨不得吃得一点不剩。”

景萱轻叹道:“都是些勋臣贵戚,太后不见怕是不行。”

傅后撒完鱼食,才起身顺着九曲回廊朝湖中的水榭走去,“来的都有哪些人?”

赵伏胜悄悄看了一眼傅后的脸色,“有宜阳大长公主、安平大长公主、郑国公夫人、卫国公夫人,武宁侯、江阴侯、永昌侯、忠勤伯、武昌伯等府的女眷也来了,还有忠王妃和韩国夫人……”

听到忠王妃和韩国夫人的名号,傅后稍稍一愣,俄尔冷笑一声,“倒是挺齐全的。”待走到水榭中设的宝座前坐下,方吩咐道:“叫她们都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群打扮雍容的贵妇们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武陵春色的湖中水榭,她们还未到地儿就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一到水榭便哗啦一片跪下来,哭喊着道:“太后冤枉啊!”

一个女人哭就已经让人头疼了,这一群女人哭,那阵仗可不小。傅后却面色无异地低头喝茶,待她们嚎声小了些,方道:“我看你们一个个红光满面、声如洪钟的,倒不是有冤屈的样子,反像是来讨债的。”

众人听罢,不知怎么回话,只好低头又嘤嘤哭泣起来,一顿装傻卖惨。傅后有些不耐烦,放下手中的茶盏,“好了,别哭了,你们有什么天大的冤屈,非得扰了我这老太婆的清净?”

宜春长公主抽出帕子,抹了抹本不存在的眼泪,带头禀道:“太后,不是妾身想扰了您老人家的清净,实在是妾身这一家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往日皇上清查土地,没收了公主府和国公府不少田宅,妾身念着国家大义,也没说什么,可这一次,皇上把妾身的几个儿子全部罢了职,这不是断了咱们的出路啊!勋亲大族恩荫可是祖宗成法,皇上整顿吏治,妾身明白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这么对付一帮老臣,不是过河拆桥,断了国家根脉?”

其他人纷纷附和,连忠王妃也趁机道:“谁说不是呢!你们家小子被罢职倒也还好,可怜我家那口子,前脚为朝廷打了胜仗,后脚……”

忠王妃还要喋喋不休地说,傅后脸色沉沉地看着她,吓得她又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对这名义上的小姑子,傅李氏可是怕得很,本来早就想来喊冤了,可一个人又不敢,如今人多,才胆大了些,被傅后这么一眼看去,她这点胆子又被吓了回去。

见忠王妃老实了,傅后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移走,又换了副淡薄的面孔,“宜阳,你觉得皇帝断了你们升官发财的路,那你知道你家那两小子做了什么吗?”

宜阳公主自是支吾不肯说,傅后却毫不留情地道:“韦述领着吏部司勋员外郎的差事,这些年收了不少好处吧;韦廷在金吾卫当差,拿着千户的俸禄,做着领空响、吃回扣、欺凌士卒,霸占民女的勾当,你以为朝廷不知道吗?”

宜阳公主哪里不知道,却还想强辩,“太后明鉴啊,述儿、廷儿都是您看着长大的,他们什么品性,您还不清楚吗,这肯定是旁人诬陷的!”

“诬陷?”傅后冷冷一笑,对赵伏胜使了眼色,赵伏胜将一纸奏状递給宜阳公主,“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宜阳公主接过来一看,脸色煞白,这是御史弹劾的折子,将韦述、韦廷二人的罪状一笔一笔写的一清二楚,其中随便一条,就足够他们掉脑袋。她还来不及喊冤枉,傅后就接着道:“这些事查起来也容易,要不是我替他们捂着、压着,你们家那两个宝贝儿子的人头都不够砍的!”

宜阳公主吓得一身冷汗,傅后又扫了一眼众人,“别以为你们的手上就干净。”

赵伏胜又呈上一叠锦衣卫搜集的密奏,放到众人面前,傅后缓缓道:“安平三年前为了抢一座庄子,打死了原主,后来贿赂顺天府了事;郑国公夫人,你儿子卫邵武去年强抢民女,逼死了好好一个姑娘,最后拿钱堵人家的嘴;武宁侯家当街骑马撞死了人;武昌伯就更可笑了,一把年纪了,跑去□□就算了,还跟人争风吃醋,失手杀了另外一个嫖客……你们别以为这些事能瞒得过我,就连你们早上吃了几碗饭,晚上睡在哪个屋,我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众人一个个被揭了老底儿,吓得一身冷汗,哪敢再喊冤了,却见傅后又沉着脸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做得那些勾当,皇上没开刀见血,已经算是仁慈了!”

安平公主虽吓得不轻,但仗着身份,仍强辩道:“太后,您这话说的就有些过了,咱们哪一家不是拼死为朝廷效力,远的不说,三王之乱咱们都是出钱出力,抛开身家性命的保护太后、皇上,如今犯些小事,用得着这么赶尽杀绝么?”

傅后目光沉沉道:“安平,过去了的事,我本不想再提,今日是你非得深究。”

傅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笺,毫不客气地扔到安平公主身上,“这是从肃王府搜出来的密信,你自己看看你当时写了什么!”

安平公主一听肃王二字就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当年叛军势如破竹,她担心一旦朝廷败落,自己身家性命不保,便与肃王暗通款曲,以备后路。不管是朝廷胜,还是燕王胜,总能保全自己,原以为这事天衣无缝,没想到会东窗事发。安平颤抖着打开信封,一看确实是当年自己的亲笔信,吓得连忙磕头请罪道:“太后开恩啊,妾身不过一时糊涂,才写了这封信,但天地可鉴,妾身与驸马从未参与三王谋逆。”

“哀家就是念你一时糊涂,也看在先帝的面上,留你性命,可你丝毫不知感恩,还带头来闹事!”傅后脸色阴沉,波澜不惊地吩咐道:“来人,安平大长公主狂悖无礼,目无纲纪,把她压下去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旨意,不许放出来。”

说是闭门思过,实为幽禁,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一回事,安平公主吓得双腿打颤,哭嚎着求饶,傅后根本不为所动。待安平带下去后,傅后又巡视众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冤屈要申的吗?”

众人早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哪敢再有怨言,慌忙拜道:“太后英明,妾身并无冤屈可申。”

傅后罢了罢手,令众人退下,却独留忠王妃与韩国夫人。待众贵妇走后,傅后才大发雷霆道:“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不能分忧便罢了,还带头给我添堵!”

韩国夫人为傅后幼妹,从小没吃过苦,也没多大主见,被兄嫂傅李氏一忽悠就来了,如今见傅后如此生气,吓得忙赔罪道:“太后息怒,都怪妾身一时糊涂……”

傅后当然再明白不过,目光如炬地看着傅李氏,傅李氏被盯得头皮发麻,又强撑着做傅家主母的威严,争辩道:“我这不也是气不过,皇上不声不响地就把你兄长和弟弟的官儿给撤了,想来跟您这求求情,您却一概不见,我这心里能好受吗!”

傅后脸色愈发阴沉,“这里没有兄长,也没有姐弟,只有君臣,皇上的旨意,做臣子的只要听着就行,你不好受也得受着!”

“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子,就算你当了太后,也不能不认亲呀……”傅李氏不服气地道。

傅后冷冷一笑,“且不说傅家的事已与我无关,就算有干系,我也可以马上让你当不了这个主母。”

傅李氏还要唠叨,一听这话吓得忙闭上嘴,“要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你这忠王妃的位子恐怕早就保不住了,日后你要再这般到处胡言乱语,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了!”

“这……”,傅李氏被骂得又羞又臊,却也确实怕了,不敢回嘴。韩国夫人忙从中打圆场道:“太后消消气,二嫂也是急病乱投医,日后肯定不会再发什么牢骚了。”

傅后却不想再与她们多言,罢手道:“若下次再犯,定轻饶不不了你们。”

韩国夫人见傅后动了真格,不敢多留,拉着傅李氏,就连忙屈膝拜退。等人走远了,傅后方轻叹道:“往日是不是太纵着她们了,才让她们这般没脑子。”

“忠王妃向来就是这个性子,韩国夫人也是受人蛊惑,怨不得太后。”景萱为傅后换上新茶,慢慢回道。

“也罢,索性她们胆子小,倒不敢在皇帝面前瞎闹。”傅后低头饮了口茶,又道:“你安排着办一场花会吧,把那些京里的王妃公主、公侯夫人都请到园子里来,让她们乐一乐。”

景萱有些不解,“太后才打发她们走,图个清净,怎么又办花会引她们来?”

“这些人啊,办一个可以儆猴,可不能全办了,不然朝廷就得出乱子了,皇帝唱了红脸,我就唱一唱白脸,给他们点甜头尝尝,也让那些勋臣好安心当差。”

傅后交待了这些,甚觉疲惫,也无心再赏玩春色,便欲回宫,可方站起身来就头晕目眩,强扶着几案才未跌倒,吓得景萱忙扶着她,“太后,您怎么了?”又慌忙对一旁的赵伏胜道:“快去宣太医。”

傅后却罢罢手,“不用了,只是有些累吧,回去歇一会儿就好的。”

景萱只能忍着担忧,扶傅后回宫歇息,不再话下。

不久,花会办在了牡丹台,上万朵牡丹傲然怒放、灿若堆锦,另有杏花、桃花、海棠花、木兰次第开放,姹紫嫣红,柳条新绿可人,相映成趣。游廊亭台处,设了席位,摆上各色糕点水果,以供来人享用。赏花后,又安排了剧目听曲,下午举行宫宴,宴会过后便放河灯,夜里观烟火。总之,这一天都被安排地妥妥当当。

这些勋贵旧臣的家眷大多数都是头一次来颐清园,自然是备觉荣耀,一踏入园中,又被这里的气派所震慑。颐清园雕栏画栋、碧水华庭、绿树成荫,既有殿阁楼宇,又有小桥流水,来往间宫人皆姿容绝美、举止有仪,初临此地,如坠蓬莱仙境。宴席间,傅后又不吝钱财,赏赐丰厚,让那些原本被朝廷新政吓得惴惴不安、满腹怨言的人,瞬间心安不少。

宴会后,在宫人的引领下,这些贵妇纷纷走到湖水边放灯祈福。傅后虽无兴趣放灯,坐久了也累,便起身从亭子里走出来转转,见戏台那还逗留着几个伶官,不免对赵伏胜道:“戏班子不是从外面请的,怎么还没走?”

赵伏胜看了一眼,躬身回道:“本来是该走的,可方才有个伶官突然发了急症,便耽搁了一会儿。”

傅后疑心稍减,却还是叮嘱道:“看着他们,早些出园子。”

赵伏胜应下,景萱扶着傅后随意在花园里闲逛,傅后边走边道:“今天听这些人的口风,想来是怨气不少啊。”

“世家勋臣都仗着祖上积得军功,几十年来,只四处搜刮却不办事,如今皇上这么一整治,心里怎会没有怨气。好在有太后在,他们再怎么有怨气,也不敢乱来。”

傅后远观湖中的水波粼粼,沉目道:“皇帝如今行事很有一套,就算我不出面,她也能做好。”

景萱听着这话既像夸赞,又像说反话,她正揣度着傅后的心思,花丛中却突然跳出一着内侍衣服的男子,持剑直奔向傅后,并大声呵斥道:“妖后,拿命来!”

景萱眼疾手快,慌忙将傅后护在身后,自己手臂上却挨了一刀,她忍着痛,立即大声呼喊,“来人,有刺客!”

园子里一众女眷一听有刺客,立即吓得魂飞魄散,东逃西躲,这时,几个伶官也趁乱纷纷抽刀而出,从戏台那边直奔过来,吓得女眷们尖叫不已,一片混乱。赵伏胜听到动静,赶紧带着一群内侍奔来,并对属下吩咐道:“速去通知郑大人和慕容将军!”

为了寝殿安全,禁卫军只在园外驻守,飞骑也止于宫门外,牡丹台内只有太监、宫女伺候,情况十分危急。好在,这些内侍也稍稍受过训,会些拳脚功夫,只要顶到飞骑赶来,傅后便可无恙。

然而,刺客们显然对此了如指掌,他们身手利落,步步紧逼,一路杀过护在傅后身前的几个内侍。一向镇定的傅后不免也露出惊慌之色,面对这些索命的凶徒,纵有万般智谋也用不上,赵伏胜对景萱道,“这里危险,你先带着太后走。”

傅后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扫了一眼前赴后继倒下的内侍,盯着那些刺客,厉声道:“我哪里也不走,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取我性命!”

景萱看着四散而逃的混乱人群,急道:“太后,如今混在这群女眷里还可逃出去,要是内侍顶不住就危险了!”

傅后冷冷一笑,目光愈发阴沉,“我倒要看看,今日到底是他们命大,还是我命硬!”

赵伏胜与景萱虽急,却也拿傅后没办法,而且逃跑也未必管用,好在内侍人数众多,虽死伤严重,刺客一时半会儿也得逞不了。时间拖得愈久,于他们愈有利,那领头的内侍服刺客也心知此理,不再恋战,一刀砍死近身的侍从,便施展轻功,举刀向傅后砍过来。

景萱与赵伏胜护着傅后躲避,却被刺客一个一脚踢开,一个一刀砍伤,眼看接下来的一刀就要砍向傅后,景萱脚腕跌伤挣扎着爬向傅后,声嘶力竭道,“太后!”

刀锋步步逼来,傅后连连后退,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将傅后推开,挡在身前生生挨下一刀,只听得刀刃穿透皮肉之声,那人轰然倒地。傅后也跌落在地,还未来得及看清此人,刺客又步步紧逼,面目狰狞地举刀下来,大喝道:“妖后,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刀剑并未如衣料中落下来,却见方才为傅后挡刀的宫女拖着满身的血死死抱住刺客的双腿,并艰难地抬头,对傅后断断续续道:“太后,快走……”

刺客急于摆脱宫女,猛踢了几脚,那宫女口吐鲜血,却仍抓着他不放,刺客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正要举刀下来,这时,一记飞刀过来,正中刺客握刀的手臂,刺客一时吃痛,未能下得了手。不过片刻,慕容度匆忙带兵前来,将打斗的伶官团团围住,不及对傅后行礼,便投入厮杀,与这领头刺客交手。

郑祥随即也带兵过来,护在傅后身边,跪地请罪道:“臣救驾来迟,令太后受惊,实在罪该万死。”

傅后看着纷纷倒地的刺客,沉着脸吩咐道:“记住,留活口!”

“是!”郑祥起身,令人护送傅后回寝殿,便指挥捉拿刺客。

在宫人侍卫的簇拥下,傅后正欲离开此地,临走时却瞥了一眼拼死护驾、生死不明的边允络,淡淡道:“将人抬到长春仙馆,务必保住性命。”

长春仙馆正是傅后如今的下榻之处,赵伏胜也是眼尖的,不顾伤痛,亲自吩咐宫人将边允络安置于长春仙馆的女官值房中,又请来太医医治。而傅后回长春仙馆后,不过沐浴更衣的功夫,郑祥与慕容度便前来复命。二人进殿后,神色均有些不好看,傅后坐在宝座上,目光沉沉地扫视二人,“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二人支吾了一会儿,还是慕容度开口道:“这些刺客均为死士,行刺前就已吞药,事败后全部毒发身亡,一个活口都没有,臣一时也没有头绪……”

傅后眸光里的怒火若隐若现,手里端着的茶碗微微颤动,郑祥与慕容度吓得屏息不动。过了半晌,才传来“砰”的一声,傅后迟来的怒火终于爆发,她手里的瓷碗摔在地上,应声而碎。傅后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极力压住怒火道:“再查!这么几个大活人,我不信不留一丝痕迹!刺客如何假扮成太监混进园子,戏班子又是什么来头,一个个都给我查清楚了,凡与刺客有接触的人全部下狱拷问,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人!”

郑祥与慕容度追随傅后多年,极少见她这般震怒,就算往日也遭受过行刺,也未如此失态。郑祥压住心中的不解,慌忙低头跪下领命,“太后息怒,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傅后神色稍缓了一些,“刺客一事由郑祥负责,慕容度,你负责加派人手巡查颐清园,另外,让傅元翎将园外的驻防禁军也清查一遍。”

慕容度单膝跪地领命,便赶紧与郑祥一道退下,重新部署颐清园防卫。

当日女眷众多,傅后遇刺的消息很快传播开来,皇帝得知后,立即从紫禁城赶往颐清园。原本还打算五月端午时,携周后与众妃嫔一起来颐清园避暑,如今因傅后遇刺,皇帝不得不放弃原计划,只带着亲信侍从,轻装简从地赶过来。

为赶路方便,皇帝骑马而来,抵达颐清园后,便跳下马背,将马鞭扔给随从的高愚,就急忙进园。跨过几重宫门,又穿过层层楼宇,过一道拱桥,才至长春仙馆。长春仙馆在一座独立小岛上,有四方院落,皇帝直奔东院正殿,一进门就对着傅后跪地请罪道:“儿子救驾来迟,让母后受惊了。”

皇帝走得急,进园子后也未曾稍歇片刻,如今惹得满头大汗,说话也还在踹气。傅后神色颇有些淡淡,“起来吧,一路赶来怕也是累坏了,快坐下歇会儿。”

皇帝察觉傅后的态度不似上次温情,以为是遇刺受惊所致,便起身过来,在傅后身旁的榻上坐下,关心道:“母后可曾受伤,刺客又抓到了没有,到底是何人指使的?”

傅后低头饮了一口茶,“没什么大碍,至于刺客的底细,郑祥正在查着。”

皇帝还欲问仔细些,傅后却道:“不过是些亡命之徒,皇帝不必担忧——皇帝这么急匆匆过来,宫里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母后放心,宫里有皇后打理,不会出什么岔子,至于朝中,朕叮嘱了襄王与余良甫,让二人暂理朝政,一时半会儿也无大碍。”

傅后点点头,皇帝又请旨道:“这园子里只怕也不安全,母后这次要不先回宫,等查明刺客,再过来住?”

“只是些小毛贼而已,用不着回宫躲着。”

皇帝还要再劝,傅后却道:“皇帝放心,这点事还吓不到我,如今我也没什么大碍,皇帝若是忙,就尽早回宫去吧。”

傅后执意不肯回宫,皇帝也放心不下,只得也留下来,待问候了傅后,才转至往日寝居的九州清晏。这次来得匆忙,除了随身伺候的几个太监,连一个宫女也无,好在九州清晏这边还有常备的宫人,日常起居衣物也都有。皇帝才踏入九州清晏殿,便对高愚吩咐道:“朕这几日先留在颐清园陪陪太后,你捎信回宫与皇后,也告诉襄王、余良甫,若有紧要的折子让他们自己看着办,非得朕过目的就送到园子里来。”

高愚领命退下之后,魏启明却迟迟不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皇帝罢手令身边人退下,转身坐下榻,问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魏启明单膝跪地道:“臣若说了,还请皇上恕臣大不敬之罪。”

“说吧。”皇帝不甚在意地道:“你我君臣多年,有什么话还需藏着掖着?”

“臣总觉得这次有些不对劲,按理说太后在园中遇刺,该早些回宫才是,可太后却不肯回去。颐清园远离皇城,皇上单枪匹马过来,万一有个意外……”,魏启明犹豫再三,还是说道。

皇帝脸色一变,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

“并非臣有意挑拨两宫关系,只是这颐清园里里外外全是太后的人,若有人向太后进谗,则对皇上极为不利。”

皇帝沉思良久,方犹豫道:“不会的。春上太后临行时对朕说得那番话,朕还记在心里,太后性英明,总不至于轻易就听信谗言。另外,京城还有襄王坐镇,就算有人图谋不轨,也不敢轻举妄动吧。”

魏启明自然也清楚,自去年来傅后就完全脱离朝政,对皇帝也是愈发慈爱,只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遂坚持道:“正因太后英明果决,异于常人,皇上才不得不防啊。”

皇帝沉着脸,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过了半晌方道:“朕才过来向太后问安,不好就这么回去,只怕惹人话柄——你速派人向三千营都督徐寿传旨,令其调兵前来颐清园,护太后凤驾。”

徐寿手下有一万精兵,驻扎于京东北郊外,到西郊的颐清园一来一回最多不过一日足矣,就算有人欲行不轨,有了徐寿的兵马也怕翻不了天。魏启明这才安下心,匆忙领旨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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