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赶走贤妃后,将自己关在屋里,歪歪扭扭地又去找酒,待提起酒壶,慌忙喝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走,都走……朕不要见你们……”说着便不小心绊倒在地上,她顾不得疼痛,紧紧握着酒壶,生怕酒洒没了,待摇了摇壶,这才放心道:“还好,酒还在……”
皇帝挣扎着起身,却怎么也没力气站起来,干脆翻了个身,躺在地上灌酒,过了一会儿,忽然低声呜咽起来,哭了一阵,又仰天大笑起来,倒真似疯魔了。这么折腾了半宿,才抱着酒坛,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睡到半夜,又被地上的寒气冻得直打哆嗦,就在半睡半醒间,皇帝察觉到有一个纤瘦的身影急切地走过来,扶着她起来,往床榻上走。
连日来的酗酒,致使皇帝有些神智不清,她恍惚看到了沐霖的脸,一时悲喜交加,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对方的脸颊,眼神迷离道:“霖儿,是你吗?”
那人怔了片刻,还未及开口,压抑已久的皇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便迫不及待地抱紧对方,呜呜哭咽,什么话也不说。那人抬起手,轻抚着皇帝的背,细细安抚着她的情绪,皇帝如落单的孤雁般悲泣着,低诉道:“余师傅没了,四哥没了,连小魏子和高愚也没了……朕什么也做不了,竟连在人前为他们哭一下都不会……”
皇帝自变乱以来,第一次诉说心里话,这些日子她不言不语,旁人以为皇帝不是吓傻了就是本性懦弱,连反抗抱怨一声都不敢,真白瞎了那些为她死的人。
心一旦裂开了一个口子,痛苦就愈发不可遏制,皇帝悲恸不已,浑身颤抖道:“是朕没用,是朕害死了他们……”皇帝情绪激动,言语愈发混乱起来,又哭又笑道:“都死了,就剩朕一个人……一个人了……”
那人忍住心疼,紧紧抱住皇帝,安抚道:“皇上还有我……还有我……”
皇帝惊觉过来,像抓住最后的一颗救命稻草,紧紧抱着对方道:“对,还有你……”说着又扑在对方怀中,闷头哽咽道:“朕只有你了,霖儿……”
那人怔忡了片刻,复又轻抚着她凌乱的头发,和脸上未干的泪痕。待第二日,皇帝在床榻上醒来,只觉头晕脑胀,忽忆起昨夜点点片段,又见床前有一人影,心下一动,待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见贤妃一脸殷勤笑意的端着铜盆立在床头,瞬时沉下脸。
贤妃看不见脸色似的,喜道:“皇上醒了,臣妾先伺候您梳洗。”
皇帝一把掀开被子,漠然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走了?”
贤妃缓缓回道:“臣妾不走。就算皇上打也好,骂也好,臣妾也不会离开皇上。”
“呵……”,皇帝脸色沉郁,“你执意留下,朕管不着,只是你要伺候不好,就别怨朕不给你情面,若受不住了,早早走也罢。”
贤妃见皇帝松口,差点喜极而泣,哪还管她刻薄的话,连道:“臣妾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皇上。”
皇帝巴不得赶走贤妃,见她不退反进,心里的郁气更重,待贤妃要伺候她洗漱时,皇帝故意打翻铜盆的水,冷冷道:“水太烫了。”
贤妃连又重新去换水,奈何三番五次,皇帝不是嫌水太烫就是说水太凉,折腾着她跑了好几趟,才算如了皇帝的意。早膳用了后,皇帝又沉迷酒气,抱着酒坛子不松手,贤妃想劝又不敢劝,只能默默打扫屋内,清理床榻被褥。这些日子,除去送酒送饭,皇帝不许旁人踏进寝殿半步,屋子里杂乱不堪,贤妃哪里忍心,亲自动手将屋里屋外都清扫了一遍。忙活了屋里的事,又让厨房烧了水,一桶桶提来,伺候皇帝沐浴。自居西苑以来,皇帝就没好好洗过澡,她不许人靠近,自个儿又整日昏醉,根本顾得上这些。
如今贤妃张罗这些杂事,皇帝除了照旧不许太监插手,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往日由玉溪、秀荷等大大小小几十个女官宫女做的事,全落在了贤妃主仆身上,任务颇有些繁重。贤妃本是弱质女子,平日在宫里哪会做这些粗活,忙了一天,晚上还得守夜,自然有些体力不支,第二日早上,贤妃端来洗漱用具要去伺候皇帝,可才走了几步,便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秋蝉见状,心急不已,忙放下手中的铜盆,扶着贤妃道:“娘娘,您怎么了?”
贤妃稳了稳心神,罢手道:“没事。”
秋蝉心知贤妃体弱多病,哪里做得了这些活儿,她不忍心主子受这个罪,便道:“娘娘,您回去歇一会儿,皇上这边奴婢来伺候。”
贤妃摇头道,“你一个人恐怕不行。”
待主仆二人进殿,皇帝已垂足坐在床榻上,贤妃走过来用漆盘将茶水、牙刷子、牙膏呈上来,皇帝刷牙、漱口后,将水吐到秋蝉端着的盥盆里。贤妃又去端来热水,跪下来双手举着铜盆,伺候皇帝洗脸,原本这些都是宫女的活儿,贤妃身子弱,又疲劳过度,捧着盆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偏皇帝还慢悠悠地拿起帕子,贤妃一时手脚无力,手中的铜盆都在微微颤动。秋蝉见状,连要去接过贤妃手中的活儿,皇帝微微冷笑,“呵,什么事都要奴才顶着,还用你做什么?”
贤妃用眼神示意秋蝉退下,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身子,又稳稳端起铜盆,说道:“请皇上净面。”
皇帝一心想把贤妃早早打发走,愈发刁钻古怪,处处为难,见她毫无去意,皇帝心里愈发堵得慌。但不可否认,比起那些太监,贤妃更心细,也更为熟悉皇帝的生活习性,使得饮食起居也有所改善。
皇帝幽居西苑,不知窗外之事,而外朝却是一阵风云变幻。朝官们在太后训政后,四分五裂,一时见风使舵的有,义愤填膺的也有。余良甫、杨惟中一死一退,帝党群龙无首,人人自危,才被皇帝召回京不久的孟钟逢此大变,不免意气难平,立即联络京中帝党故吏,齐齐聚于顾北亭府中,商讨对策。
内堂正厅内,众官员各抒己见,纷纷讨伐傅后恶行,为皇帝打抱不平、扼腕叹息。曾于尚书房任职的高明士不免叹道:“自训政大典后,皇上就不曾露面,朝中竟无半点波澜,真是世态炎凉啊!”
一文士捶案含恨道:“老师惨死,皇上遭难,我等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只能在此坐以待毙,空发议论,真是枉为人臣。”
一时众人皆心中戚戚、垂首不语,忽然却听一人道:“未必!”众人一惊,抬眼一看,见孟钟站起身来,高明士连问道:“孟兄有何良策?”
孟钟沉声道:“既然太后不许皇上露面,咱们何不逼太后主动放了皇上。”
吴宁不解道:“咱们无权无势,怎么逼太后让步?”
孟钟摇摇头,“咱们无权,却未必无势。太后训政不过是打着皇上身体有恙的旗号,若戳破这个谎言,内结朝臣,外以宗室为援,必惹得天下纷然,太后再拿什么明目囚禁皇上?”
高明士连罢手叹道:“眼下朝中大臣皆为太后腹心,谁肯出头?你我位卑职低,也说不上话,宗室亲王那边又靠谁来联络?”
“宗室那边我自有办法,朝中虽说都是太后的走狗鹰犬,却也不乏刘述这样的诤臣……”,孟钟停顿片刻,将目光移上顾北亭,满怀期许道:“还有顾兄……”
众人听罢皆齐齐望向顾北亭,孟钟看着顾北亭又接着道:“自老师和杨大人罢职后,我们就只剩下顾兄身居高位,只要顾兄肯出头,带领我等跪哭太庙,求见皇上,再以宗室出面,太后只怕没有理由再囚禁皇上了。”
众人纷纷点头,静待顾北亭表态。顾北亭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此法不可行。”
高明士颇感意外,追问道:“为什么?”
“这么做可以逼太后暂时让步,但救不了皇上。”
孟钟眸光一沉,“或许救不了皇上,却能确保皇上安危。”
“你认为太后会这么轻率地杀了皇上?”顾北亭直视着孟钟的双眼,说道:“如果不是,那么就是拿大家的性命,去做无谓的抗争,一旦牵涉宗室藩王,必搅得天下不宁!”
“为君尽忠,无不流血。”孟钟字字铿锵道,众人皆为其义气所感,纷纷道:“为了救皇上,我们不怕死!”
顾北亭明知此举不过以卵击石,但见众人慷慨激昂,一时无力阻拦,只得叹道:“既然大家置生死于度外,顾某自当尽力一搏,只是我有言在先,咱们可以借藩王之势压制太后,也要防着有些藩王趁机作乱,若天下再度陷入战乱,便是你我的罪过。”
孟钟见顾北亭肯出头,一时大喜过望,说道:“顾兄放心,一切都是为了救出皇上,绝不祸乱百姓。”
一群人又商量了具体行动,直至夜半才散去。不久,京城街巷就开始谣言四起,只道慈圣皇太后贪念权位,仪仗外戚之势,幽禁皇帝,以致皇帝数月不朝。甚至还有编排的歌谣,满街的孩童都在唱着这事,惹得众议纷纷,成为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舆论方向朝着孟钟的预期发展,对宗室藩王的联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至于上书朝堂与太后正面交锋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三顺忙完了府里的活儿,吩咐下人歇息去了,提着灯笼来到书房前,却见房里的灯还亮着,而主人家顾北亭正坐在案前,拿着笔写写停停。三顺立在窗外,好不纳闷,这几日顾北亭一下朝就关在书房里,说是写折子,可这都连着几天了,还没写完,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三顺正琢磨着,门房王大志却来道:“顺爷,门外有个姑娘,说是来找爷的。”
三顺怕扰到顾北亭,便压低嗓门道:“这大半夜的,别是什么不正经的人家,咱们爷你也知道,为官再清廉不过了……”
王大志连连点头,说道:“这姑娘蒙着面纱,看举止倒不像风尘人物,又说有顶紧要的事,小的不敢耽搁,还是顺爷您拿主意。”
三顺也纳闷起来,“我去瞧瞧。”
待二人来到院门,果见一面纱女子立在门口,三顺清了清嗓子道:“你是什么人,大半夜的,找我家爷做甚?”
女子倒是微微一笑,“顺爷倒是贵人多忘事……”
三顺一听这声音甚觉耳熟,再细打量起女子,虽蒙着面纱,看眉眼,却也能瞧出个大概。三顺想了一阵,忽得眉开眼笑,殷勤上前道:“原是玉姑娘,小的就是忘了谁也不敢忘了您呀。”
玉溪笑道:“拍马屁的话先留着,我今日来确有要事找你们家大人。”
三顺虽不知玉溪为何要大半夜蒙着面纱而来,却知这位姑娘是主子心心念念着的人,废话也不多说,就笑嘻嘻地将人迎了进来。玉溪边走边道:“顾大人歇下了没?”
一提这茬,三顺就来了劲儿,添油加醋道:“哪里歇得下,爷忙于公务,那一日不是到半夜,今儿也不知遇上什么紧要事,一天都没迈出书房一步……”
玉溪眼神微微一沉,三顺语气一转,佯叹道:“说到底爷还是缺个管家的人,若是有了家室,夫人哪能这样由着她?只怕爷也舍不得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顾,去看那劳什子的公文。”
三顺插科打诨的暗示,玉溪哪里听不懂,她回过神,淡笑道:“是啊,只是不知哪家姑娘能有这个福气。”
三顺听玉溪不动声色地划清界限,一边为自家主子哀叹,一边又负隅顽抗道:“只怕是我家爷没这个福气,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也没个姑娘看上她……”
不知不觉已走到书房前,玉溪没有接话,三顺也不好再絮叨下去,引玉溪进去,自己便守在门外。
玉溪这一进去,便是个把时辰,三顺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听不大清里头的话,只有几个零散的词句飘过来,什么“太后”、“淮南王”之类的,三顺听不大懂,却也可惜大好时光偏偏聊了这些无趣的朝政。就在三顺摇头叹息之时,玉溪便推门而出,三顺见她脸色还是淡淡的,却比来时多了几分忧色沉重,他正要去送几步,玉溪却道:“三顺,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玉溪留下这句话,便提步而去,三顺满心疑惑地进了书房,却见顾北亭呆呆的坐在案前,看着手中的折子。三顺一眼就认出,这份折子就是顾北亭这几日苦思冥想要写的,叫什么《请皇太后募天下名医折》,就算三顺再愚昧,也晓得当下朝廷最大的事莫过于皇上病疾、太后训政,只是令人费解的是,皇上病了这么久,竟没请太医看看,还要他家大人给太后提个醒?
三顺哪里清楚里头的弯弯道道,也不打算深究,正要催促顾北亭早些歇下,顾北亭却忽然开口道:“三顺,你觉得做官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简单,”三顺想着自己要是当官,必会多置田宅,以保富贵,他一开口就道:“当然是为了良田美妾……”想到顾北亭的性子,三顺又忙改口道:“爷书读得多,志向大,心里挂念着老百姓,跟咱肯定不一样。”
顾北亭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道:“那你觉得是皇上好,还是太后好?”
三顺笑道:“自然是都好。”
“若非要分个高低呢?”
三顺想了一阵,“小的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只晓得柴米油盐,哪里分得清太后、皇上好与不好,谁能让咱们老百姓少交赋税、多种地,谁就是好人。”
顾北亭怔了片刻,俄尔苦笑道:“是啊,谁分得清……”
说着顾北亭便揭开案上的灯罩,将手里的那份折子点燃,三顺知道这份折子是顾北亭几日的心血,见状一急,忙道:“爷,您这是做甚……”
顾北亭将点燃的折子扔进一旁的铜盆里,淡淡地看着它一点点烧成灰烬,说道:“备墨。”
三顺只好去案前帮着磨墨,顾北亭复又坐了下来,展开干净的折纸,提起笔,沉思一阵,便挥洒自如。三顺瞄了一眼,只见台头赫然写着“劾孟钟朋党疏”,他心下一惊,这孟钟不是主子的同科好友么,怎么弹劾到了他头上?
顾北亭的弹劾很快引起朝廷的轩然大波,胡滢、刘传铭等人正愁没门路对付那些皇帝旧臣,顾北亭的弹劾就来了,岂不是及时雨?弹劾的奏疏几乎将那些活跃的帝党官员全部囊尽,列举他们互为朋党、诽谤太后、妖言惑众,若一般的弹劾倒也罢了,顾北亭本是帝党核心人物,这份奏疏的分量就不一般了。
朝廷立即对这份奏疏做出反应,搜捕孟钟、高明士等二十来人,果然在这些人的来往书信中发现不少狂悖之语。朝堂之上,傅后亲自下令,将这些人全部下狱收押,听候发落。
顾北亭精神恍惚地听着傅后对此事的裁决,直到下朝她还有些缓不过神儿,如行尸走肉般随着大流走在金水桥上。一路上的官员有前来奉承的,也有逼视的,她都视而不见,兵部右侍郎黄则平瞄了一眼顾北亭,对祭酒刘述指桑骂槐道:“现如今咱们可都得夹起尾巴做人了,只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捅一刀,尤其是要防着所谓同窗好友。”
刘述在朝中是出了名的耿直,他只叹了一气,连摇头道:“可惜、可惜……”便不再多言,兀自离去。
顾北亭自是听到刘述这句“可惜”,她抿唇不语,脸色愈发难看,这时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喊道:“顾大人,请留步。”
顾北亭停下步子,转身一看,却见太监胡进宝拿着拂尘,小步快走地跑过来,殷勤笑道:“顾大人,太后有请,还望移步。”
顾北亭心下一沉,随即拱手笑道:“有劳胡总管带路了。”
自孟钟弹劾案一出,胡进宝便有心拉拢这位临阵倒戈的年轻吏部侍郎,傅友德瞧不上他,胡滢资历高、难以控制,若顾北亭能为其所用,自然是有益无害。胡进宝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笑得愈发得意,顾北亭佯装惶恐不安道:“胡总管可知太后召见,所谓何事?”
“咱们做奴才的哪里晓得主子的事,”胡进宝先打了个太极,转而又笑道:“不过,太后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顾北亭心里稍稍一安,谢过胡进宝,不过半刻钟就来到养心殿。待宫人进去通报后,顾北亭这才踏进殿,一入偏室,就见傅后坐在榻上歇息饮茶,她低头小步上前,提袍跪地拜道:“臣顾北亭叩见慈圣皇太后。”
傅后轻轻放下茶杯,却不急着叫起,“这次纠察逆党余孽,你可是立了大功,我该怎么赏你?”
顾北亭冷汗暗流,“臣只是尽了做臣子的本分,不敢居功。”
“臣子的本分?”傅后一笑,“背主求荣,又算哪门子的本分?”
顾北亭脸色一滞,苦笑道:“臣早知会背此骂名,若太后责罚于臣,臣亦无怨言”
“听你的意思,倒还有些委屈,难不成你弃主卖友,还有理了?”
顾北亭回道:“有理也无理,就看太后怎么想。”
傅后意味深长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于私,皇上对臣有恩,孟钟与臣为友,臣弹劾孟钟,自然是无理;于公,太后与皇上亲为母子,孟钟肆意散步谣言,诽谤太后,臣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坐视不理?”
傅后冷冷一笑,“你用不着拍马屁,我与皇帝的关系如今谁人不知,你弹劾皇帝的旧臣亲信,就是想在我面前示好?”
顾北亭不答反道:“臣在写这份奏疏之前,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臣当初为何要考科举做官?臣出身农家,自幼由寡母带大,母亲为了供臣读书,四处替人浆洗,其中艰辛自不必提,但母亲从未盼着臣哪一日荣华富贵,反教导臣日后要做个为老百姓办事的好官,为更多人谋生路……”
顾北亭细细道来,眼里闪着点点泪光,待理了理情绪,又道:“臣明白眼下太后与皇上有些误会,不管怎样,这只是家里的磕磕跘跘,太后、皇上都是想把咱大明的天下治理好,可孟钟这样散步谣言,若为有心人利用,引起天下纷争,遭殃的岂止老百姓,更是动了大明根基啊……”
傅后沉默半晌,才道:“你母亲是个明白人……她如今人在何处?”
顾北亭戚戚然答道:“臣的母亲多年前死于燕王乱兵之下……”
傅后看了一眼情绪低沉的顾北亭,只当她是思念亡母,一时叹道:“起来吧。”
顾北亭浸了一身的冷汗,听到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拜谢后,才颤巍巍地起身。只听傅后又道:“那么,你觉得朝廷该怎么处置孟钟、高明士这些人?”
“他们肆意诽谤太后,自然罪该万死,只是……”顾北亭偷看着傅后的脸色,见她并无异常地端着茶杯,才接着道:“这些人在士人中颇有威望,若赶尽杀绝的话,只怕有损太后圣誉,也不益笼络人心。”
傅后轻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道:“你不怕我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他们日后会找你的麻烦?”
顾北亭一愣,有些意外太后这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话,一时不知怎么回话,傅后却已敛了笑意,罢手道:“希望日后你能不负今日所言,退下吧。”
顾北亭如释重负,连起身拜退。待人走之后,傅后才起身,走到案前,拿起案上一份拟好的制书,扔给一旁伺候的边允络,“这个先收起来吧。”
边允络拿好文书,低头一看,题头正写着“顾北亭马邑县丞制”。
拖更太久,不敢来了,顿首三拜,再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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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第七十回 梦幻境帝妃痴对怨 劾孟钟宦海沉与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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