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次了……
指尖触及混沌封印的刹那,那熟悉的、足以冻僵骨髓的寒意,再一次顺着血脉逆流而上,狠狠刺入凌霜的心脏。
洄岸阁深处,绝望的叹息沉淀在一粒粒尘埃里,空气沉重得如同裹尸布,勒得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兜帽下溢出。
凌霜死死攥紧拳头,枯瘦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深深掐进了掌心,刻骨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撕裂的万分之一。
又失败了……
第八次,
还是同样的结局。
母亲油尽灯枯、风无痕爆体、柳清颜赴死、石小锤碎灭、沈妄葬入混沌……
为什么还是这样?
凌霜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瞳孔中早已盈满的泪水无声的充斥着不甘。
每一次她都以为抓住了转机。
每一次她都拼尽了全力。她尝试过改变解封的时机,尝试过提前警告伙伴避开死劫,甚至尝试过在最终决战前就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可结果呢?
有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精准地将他们推回那早已写好的、尸横遍野的终局!
每一次,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
就差那该死的、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她无数次质问苍天却得不到回应。
嘶哑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枯骨,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凌霜枯坐在冰冷的地上,她身上那件亘古不变的灰袍,如同裹尸布般垂落,散发着时间腐朽的气息。
兜帽的阴影深深覆盖着她的面容,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以及…那双眼睛。
眼瞳深处,八道妖异、扭曲、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血色纹路,深深地烙印在虹膜之上,灼灼燃烧,散发着源自灵魂本源的、令人心悸的疲惫与衰败气息。
泪水早已流干,眼眶灼烧般的疼痛。灵魂深处那八道洄纹如同被点燃的烙铁,疯狂地灼烧、扭动,带来比肉身毁灭更甚百倍的剧痛。
每一次轮回启动“溯洄九章”,都是在灵魂上刻下更深、更致命的伤痕。
八纹已满,第九纹…便是魂飞魄散的终点。凌霜已站在悬崖最边缘,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回溯阵中,光影流转,无声地演绎着八次轮回的终局。
每一幕都是好友战死的身影。
洄岸阁的废墟在燃烧,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刺向同样焦黑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糊和绝望的味道。
每一次,凌霜都站在这里,亲手撕开这绝望的帷幕,迎接那注定焚毁一切的结局。
“天道不公!”
凌霜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悲凉。
“天道不公!”
她恨这玩弄众生的轮回,恨那幕后操控一切的冰冷天道,更恨自己的无能!可恨意之下,是更深的、无法言说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将她彻底淹没,无法呼吸。
她站在故事的结局,看遍了八次相同的落幕。
她像一个被钉死在时间轴上的幽灵,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她爱的人,以各种惨烈的方式,在她面前走向死亡。
这种痛苦,超越了世间任何酷刑,是凌迟灵魂的永恒折磨。
“母亲、二师兄、清颜、小锤、沈妄…” 她一个一个轻声念着他们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如同风中残烛。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隔着灰袍和冰冷的衣料,触碰到那枚封印在心口的、布满裂痕的护心镜碎片——那是他们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冰冷的触感,是唯一还能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的凭证。
这是最后一次。
凌霜缓缓抬起头,兜帽阴影下,那燃烧着八道血纹的眼瞳,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疯狂,望向观星台外那翻滚不息、象征着无尽轮回起点的时空乱流。
“这一次。”
嘶哑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却又蕴含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一定会…改变这一切。”
哪怕代价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凌霜指尖凝聚起微光,细若游丝,却凝聚着足以贯穿时空壁垒的执念。启封之印在她指下流淌,光芒如风中残烛,摇曳着没入翻滚的混沌。
虚空发出濒死的呻吟,混沌剧烈收缩,中心一点幽光骤然炸裂。
墨色长袍,边缘流淌着暗金的神秘纹路,如同活物一般的叫嚣着。
他踏着虚空而来,磅礴的法力带着天地凝滞的实力碾下。墨发垂瀑,妖异浮动,身姿挺拔,带着睥睨众生的疏离。那张脸,俊美得近乎邪异,双眸沉静似冰冷的深渊。
居然是他。
沈妄缓缓掀起眼帘。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初时是一片虚无,随即,一点幽暗的星芒自眼底燃起。越来越亮,最终凝聚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全然陌生的玩味。
那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凌霜,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冰冷,洞悉一切,如同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踏入陷阱的从容。
他无声地走近,步伐踏在死寂的空间里,每一步都踩在凌霜的心跳上。
一步、两步……
冰凉的手指,带着混沌深处纯粹的寒意,极其自然地抚上她的脸颊。
“阿晚。”
低沉悦耳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像是沉眠初醒,又像是已等待了无数日夜。
“我等你很久了。”
指尖的寒意瞬间冻僵了凌霜的血液。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玄冰封印,连思维都停滞了。
不!这不对!
八次轮回,每一次启封,他初醒时的眼神,或混沌,或暴戾,或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唯独没有这种清醒的、戏谑的玩味!
这声“阿晚”,这熟稔的语气,这轻佻的触碰……
全错了!
一股比混沌更刺骨的寒意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与此同时,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海倒灌,几乎将她溺毙。
难道轮回的轨迹……
偏移了?
“这次,”
他微微俯身,俊美的脸庞逼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凌霜苍白失色的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终于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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